“宣——楼烦王,楼烦公主,五皇子觐见。”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殿宇。
众人早就听闻楼烦公主是绝色美女,纷纷带着探究之色望去。
一袭红色齐腰曳地长裙,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材,裙摆处金银线织就的蝴蝶精致灵动,行走间,似乎在围绕少女飞舞翩迁。额间坠饰一颗水滴形的红珊瑚宝石,愈加衬得肌肤如雪,金褐色的眸子流光微转,比宝石更胜几分。
大佑皇帝眼中划过几丝惊叹,好一个妙人儿!纵使他饱览三千颜色,楼烦公主的美貌依然撩动他的心扉。
慕栖入座席间,听着大佑皇帝与楼烦王有来有往的说着场面话,心中无聊,面上依然端着笑容。
她四处搜寻慕容洵的身影,发现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自饮自酌,明明身处琼楼金阙,却显得那么孤独。
大佑皇帝已逾不惑,久处温柔乡之中,有些纵欲过度,脸上的颜色暗黄,浑浊的眼珠转向了慕栖。
“朕很久听闻楼烦公主美貌动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朕的皇子也个个生得器宇轩昂,若是公主中意哪个,你我二人也可结为儿女亲家。”
楼烦王笑道,“我这女儿娇蛮任性,不知哪个能降得住他,我听闻大佑婚姻之事,尊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楼烦儿女若是有了心爱之人,便只管去追,哪怕在对方竹楼前唱一个月情歌,也是可以的。”
皇帝含笑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慕栖正在努力优雅的啃着檀扇鸭掌,突然听到谈话的主角变成自己,赶忙放下鸭掌,“皇上莫要取笑臣女了,臣女只想饮酒作乐,纵马四方,暂无心于婚嫁之事。”
此言一出,席间推杯换盏之声一顿,几个皇子暗暗想道,这楼烦公主虽美,却是个桀骜难驯的。女子本就应该以柔顺贞静为美,以诗书礼义为好,若娶她做妻子,只怕内宅鸡犬不宁。
一旁的巴图心下却松了一口气,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这群人在他手下估计撑不过三招,居然敢觊觎他的公主。
“哈哈哈哈哈。”皇帝的大笑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楼烦王啊,你的女儿果然特别。”
慕栖不露痕迹的撇了撇嘴,皇帝这么急着做媒,还不是西承与大佑近来摩擦不断,而楼烦由于地理原因处于中立,若哪方是娶了她,楼烦王势必帮衬一二,故而她故意这样说,打消了皇上一部分念头。
慕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慕容洵不知何时不见了。她假装将琥珀酒洒在自己的裙子上,借以去偏殿换衣裳。
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慕栖凭借着敏锐的感知找到了慕容洵。
“殿下,明明是您带兄弟们偷袭西承军的后方,断了他们的粮路。才使得此战大获全胜。那三皇子只会摇唇鼓舌,纸上谈兵。皇上居然赞他监军有功,赏他一千两黄金,对于殿下之功并未有只言片语,实在让人寒心!”
男子粗旷的声音刻意压低,但仍然能听出其中的愤愤不平。
“王猛,此事莫要再提。若被人听到,又是祸患。”慕容洵嗓音淡淡,似乎并未因此动怒。
“当今圣上为了淑妃新建避暑行宫,同她饮酒作乐,掏空了国库,将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粮草却迟迟不到,军中早有怨言。”
“……”
慕栖来时便听到这样一番话,她躲在雕梁画柱后,暗暗惊异,怎么听都感觉慕容洵并不受宠。
天承之人,必然是集万千气运于一身,开挂般的存在。而眼下的情况却与她认知的有所差异。
难道她认错人了?不可能,慕容洵身上的气息她绝对不会搞错,她得想办法接近他。
“哼。”一声冷哼打断了慕栖的胡思乱想。
紧接着慕栖看着一蓝衣男子从另一侧的白玉雕漆浮龙柱上后踱出,其衣饰之精美远超慕容洵。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来五弟的属下对我颇有怨言啊。”
看来这就是王猛口中的三皇子慕容博了。
慕容博走到王猛面前,“奖赏是皇帝赐予本宫的,你此番言论岂不是在指责皇帝不辨是非,暗藏私心?”
王猛手握成拳,微微颤抖,“属下不敢。”
“你自然是不敢,只不过是上行下效,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慕容博突然冷冷一笑,和之前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编排皇上,藐视本宫,罪该万死!来人!将这贱奴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我倒要看看这话是谁教给他的!”
“皇兄,王猛冲锋陷阵,杀敌过百,乃有功之臣,就算他一时失言,也罪不至死。”慕容洵眼眸微垂,声音低沉却是势不相让。
“士别三日,本宫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慕容博一招手,侍卫纷纷按住王猛,“你是不是觉得去军营历练一番,翅膀就硬了。”
“他若死了,便是你害的,毕竟你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慕容博缓缓靠近慕容洵,附在他耳边低语。
“灾星。”
慕栖没听清慕容博对慕容洵说了什么,只感到说完之后,一向冷静淡漠的慕容洵身边环绕着浓烈而实质的杀意。
“三皇子不去殿中喝酒玩乐,在这里做什么,皇上正在四处找殿下呢。”女子娇软的声音打破这剑把弩张的气氛。
二人看去,慕栖身体随意倚在身后的白玉雕漆浮龙柱上,青丝被压伏在柱上,明明动作是那么的不合体统,却有着一丝肆意的美感。
慕容博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换上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公主,我们兄弟之间有些许私事解决,还望公主回禀父皇,说我速速便回。”
慕栖露出了悟的笑容,“既是私事,那本公主也不便插手。只是……”
“只是?”
慕栖微微蹙眉,指着被按在地上王猛说道,“这位将军曾救过我,本公主想替他向皇帝讨一份恩典。”
慕容博笑容温和,“他救公主本就是身为臣子的本分,无须公主记挂。”
慕栖原本含笑的眼微微锐利起来,“知恩图报,是我楼烦人的规矩。今日若不让我带他走,便是让我良心不安,日日愧疚。还请三皇子行个方便。”
“既然如此。”慕容博笑容逐渐冰冷,“那便依公主所言吧!”
“公主今日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三皇子走后,王猛跪倒在地,给慕栖狠狠的磕了个头,他刚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若不是公主他就没命了,不过,他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救过公主啊。
“不必谢我,五皇子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是他的属下,若出了事,想必他心中不好受罢。”
慕栖歪了歪了头,额间的红珊瑚挂坠微微颤动,一时间竟让王猛看呆了。
“不过在宫中,切记谨言慎行。自己闯祸是小,连累了他人可就不好了。”慕栖语气随意,却带了一丝冰冷。
王猛一个激灵,再次伏拜在地,“是,属,属下谨遵公主教诲。”
“今日之事谢过公主。”慕容洵一把扶起了王猛,“不过我的下属我自己来教,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慕栖感到慕容洵十分维护这个下属,有些奇怪,但她还是笑道,“我初来乍到,对大佑事物不甚熟悉,不如五皇子带我到出宫转转?”
慕容洵微微皱眉,“我对宫外也不太熟悉,你还是去找别人罢。”
“不熟正好,那咱俩可以借此机会熟悉熟悉。”
慕栖说完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画蛇添足的补上一句,“我是说熟悉熟悉大佑。”
“……”
夜色中的定安街头,家家临街店铺挂满了五光十色的花灯,车马往来,游人如织。雾鬓云鬟的女子带着面纱或执着团扇,三三两两的结伴游行着,罗裙翻飞间,暗香浮动。
慕栖一身男子装扮,青丝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起,还骚包的拿着一柄折扇,时不时哗啦一下抖开扑扇几下,一旁慕容洵一身玄衣,面容如霜,孤清的气质与热闹的街景格格不入。两人走在一起,吸引了众多妙龄女子的目光。
出宫后,慕栖才知道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花灯节正是一个交谊的机会,大佑未婚男女借着赏花灯,也顺便可以为自己物色对象,将手里的花灯送给心怡之人。
在收到第十三个花灯的时候,慕栖终于忍无可忍的问慕容洵,“为什么她们送给我不送给你!”
慕容洵抬起手腕,上面系着一根红色的缎带,“带上这个,就不会有人找你了。”
“真的?”慕栖狐疑的看着慕容洵,将信将疑的解开头上的红色发带,绑到自己手腕上。
果然此招一出,虽然时不时会接收到女子幽怨而惋惜的目光,但确实没有人再给慕栖送花灯了。
就是头发披散着,终归有些不舒服,慕栖将头发捋至耳后,很快就被前方喧闹的锣鼓声转移了注意力。
一队游行的人抢着举着几只龙狮,上下飞舞,那龙狮的眼睛如铜铃一般大,龙身足足有十几丈长。金黄的龙身上皮满了片片银甲铜片,舞起来叮当作响,十分威武。
慕栖看着好玩,也挤了进去,抢到一个龙头,蒙在龙头中,她透过龙头的眼睛回头找慕容洵,却发现人潮涌动,慕容洵不知何时不见了。
慕栖想取下龙头,却发现取不下来,戴着龙头又闷又热,在加之找不到慕容洵,心中愈加烦躁。
她扶着龙头,跌跌撞撞的走在人群中,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喂,你小子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一个男子怪叫起来,旁边还有几个人跟着起哄。
“抱歉,我在找人,一时失察就……”
“我这身衣裳可值一两银子呐,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就是啊。”
几个人将她围了起来,叫嚷道。
慕栖意识到自己招惹了无赖,无心与他们纠缠,“我赔给你就是了。”
一摸荷包,发现她因嫌花灯太多拿不下,便将荷包放在了在慕容洵那里。
“怎么,没钱啊,我看你穿着上好的云锦,怎么会没钱呢?”几个男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两个挟持住慕栖,另一个手向慕栖怀中探去。
慕栖更加着急,疯狂挣扎着挣脱束缚,“滚开!”
“嗷!!!”
突然,挟制她的力量消失了,朦胧光影中,慕栖只听到几声怪叫和肉体沉闷的碰撞声,紧接着人群爆发剧烈的尖叫声。
慕栖眼前忽而一片光亮,繁华的街景又撞入眼帘,与街景一同撞入的,还有慕容洵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慕容洵!!!你到那里去了!!”
慕容洵垂下鸦黑色的长睫,看着慕栖因为长时间闷热而绯红一片的脸颊,金褐色的双眸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波斯猫。
“这个……”慕容洵将一个物件递给慕栖,冷淡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不自然,“给你。”
慕栖看着慕容洵手中的桃花玉簪呆住了,“你不见了……就是因为看我头发散了,去买这个?”
“嗯……作为谢礼。”慕容洵看着慕栖亮晶晶的眼睛,别开了眼神。
“真好看。”慕栖摩挲着桃花玉簪的纹路,挽起头发插进发间。
“走吧,等会还有猜灯谜。”慕容洵脚步莫名有点急促。
“诶等等我!走那么急干嘛!”慕栖追上慕容洵,将两人手腕上的红色缎带系在了一起。“这样就不会跟丢了!”
“你!”慕容洵一向冰冷的眼里第一次有了震动,“你知不知道这是……”
“怎么了?”慕栖敏感的发现慕栖的耳垂红了。
“算了,反正……”
“你把话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