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泪水已经几次打湿了枕巾,明天就是她成亲的日子,今天下午,她今天傍晚时分正在院中散步,想再看一眼她生活了十五年的“怡情院”,再看一眼陪伴了她十五年的“灵心湖”。没想要迎面走进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和她一样的一根垂在脑后的浓黑的大辫子,虽说是天足,却和她一样走路左摇右晃,还不由分说冲上来抱住她,紧接着是一股很重的酒味,和一堆语无伦次的倾诉,但从这倾诉中她还是明白了一点:他的未婚夫——白世韵公子不要她了。对于一个从小养在深闺,没读过书,满脑子被封建传统洗礼的女孩来说,婚姻,出嫁就是她生活中的救命稻草,而现在自己已然成了一个弃妇,这样的人生还有何希望?
顾雨薇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包砒霜,打开包装,闭上双眼,却没能阻止泪水不断地滚落下来,终于,她将砒霜吞进口中,咽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顾家人便忙碌起来,红轿子准备好了,嫁妆也顺备好了,梳妆台前三四位丫鬟早已等候多时,就是不见新娘子起来。顾又军眼看着就要到点,忙让白梓环去顾雨薇的闺房内看看,白梓环推门而入,只见顾雨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下全是混杂着血水的呕吐物和水一样的排泄物,指甲青紫;白梓环吓得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含着:“顾焕军!顾焕军!快啊人啊......”
医生倒是到的很快,顾雨薇被马车送到了医院,顾焕军手中紧握着在顾雨薇床边捡到的砒霜包装纸,顾不上去想顾雨薇为何要在新婚前夜服毒自尽,想的更多的是,一会儿白家人就要上门来迎娶了,此时取消婚约,对于白家和顾家和顾家的关系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但这突发情况确实是打的他措手不及。
正当顾焕军焦头烂额之际,白梓环跑了过来,对顾焕军正经地说:“雨薇十五,顾浅十六,俩年龄没差,再说了,都是咱顾家和白家的联姻,浅儿和世韵是同学,熟悉,又是同一辈分的人,把顾浅嫁过去!”
“梓环你在说什么?你想让浅儿代替雨薇出嫁?”顾焕军急切地质问。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金今天应付过去再说,回头再和白家解释!白家人的娶亲队伍就要过来了,快点把浅儿打扮好了!”
顾焕军或许是情急之下缺乏思考,立马回答:“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去找浅儿。”
“爹,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能嫁给世韵哥,世韵哥喜欢的是天堂啊!”顾浅大惊失色,“雨薇今天要出嫁,我今天才知道,郎君是世韵哥,也没人通知我一声,现在雨薇不愿意,用命抗婚了,你们想拿我冒充,我不愿意!我不能跟天堂抢世韵哥!再说我也有喜欢的人了,我和陈俊熙准备明年毕业后就相爱!”顾浅大喊着,坐在地上不肯起身。
“你在胡说什么?浅儿,你平时任性归任性,但关键时刻你要为我们顾家的面子考虑考虑啊!”顾焕军焦急地吼着,似乎失去了耐心。
“爹爹,没想到你也是是老一辈的守旧派,世韵哥爱天堂,天堂也爱世韵哥,我知道,我不能跟天堂抢世韵哥!再说,明年我也要追求我自己的爱情!”顾浅一气之下在地上打了个滚,弄的满身泥土。
“无理取闹!”顾焕军不满地训斥着,“平时任性归任性,现在关键时候,可由不得你!快点把顾小姐打扮好了,送上红轿子!”顾又军厉声吩咐,丫鬟和男仆们一刻不敢怠慢,跑过来想要抓起顾浅。
顾浅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从父亲身边钻过,直跑到怡情院内,顾焕军和丫鬟仆人们紧紧地追在后面,眼看着就要追上了,顾焕军对愣在一边的白梓环大喊:“梓环,还愣着干什么,拦住浅儿!”白梓环应了一声迎面追上来:“浅儿听话,这种时候别闹腾了好吗?”
“我不要!”顾浅边跑边大声哭喊,及时调转步伐,跑到灵心湖边,面前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身后,人们就要追上来了,顾浅面朝灵心湖,大声喊道:“爹,娘,你们要是逼我,我现在就跳下去!我死也不会抢天堂的男朋友的!”
“浅儿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听到顾浅威胁,白梓环害怕了:“浅儿,有什么话你跟娘说不行吗?”“住嘴!”顾焕军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对于顾焕军来说,这是少有的严厉:“顾浅你听着,你不能这么自私,为了顾家和的白家的声誉,你身为顾家长女,应该做出一点牺牲!”
顾浅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父亲:“爹,娘,你们要是逼我,那我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话音刚落,只听见“扑通”一声,顾浅已经跳进了灵心湖内,溅起好高的水柱......
顾焕军,白梓环,丫鬟男仆们,没有人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此刻,什么家族名誉,家族关系都成了浮云,顾焕军狠狠地摔了自己两巴掌,大声嚎叫起来:“我的闺女啊......”白梓环双脚一软,靠在顾又军肩膀上,也跟着大哭起来,身后的丫鬟,男仆们,无人发出一点声音......
王天堂已经完全不记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仍觉得头痛欲裂,无法思考,扶着墙艰难地走到赏心园想要晒晒太阳,却看见赏心园内聚满了不只是林家的人,还有白家的人,除了世韵不在,白锦贵,白锦荣,顾巧娟,白嫣然都在,林致哥也难得在这个时间在家中出现。
“什么?自杀了?为什么啊?”林敬宣的询问一个接一个传进耳中,“那世韵什么反应啊?”“他也很惊讶,问了为什么,猜测是不是顾雨薇不认识他,对这样的包办亲事不满意;我说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读了点儿书就那么有想法,不过现在看他的情绪还算稳定,可能是没见过顾雨薇小姐,也没什么感情把,我让他在家休息了。”紧接着是白锦贵的回答。
躲在门后,听着门口人们的谈话,王天堂的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昨晚顾雨薇自杀了,导致世韵哥的婚礼没有办成。
白锦荣活动颈部时看到了躲在门后的王天堂,对白嫣然说:“天堂起来了?你去陪她玩玩吧,剩下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
白嫣然跑到门后,大方地向王天堂打招呼,“你好啊天堂,我叫白嫣然,刚从美国回来,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听哥哥说起过你。”
“你好。”王天堂挤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我知道,哥哥也让我和顾浅有空可以和你一起玩儿,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下午,白家的人都回去了,王天堂一个人又坐在了静心潭边,世韵哥的婚礼没有举行,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头痛缓解,她开始努力地回忆昨天下午的的经过,她喝了酒,跑到了顾家,想要找顾浅倾诉......
“王天堂!你害死了我家浅儿,你偿命!”一声凄厉的尖叫在赏心园里响起,王天堂还没回过神来,一记耳光已经落在了脸上!通过模糊的视线,王天堂依稀看见了白梓环阿姨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阿姨,我没有......顾浅怎么了?”王天堂语无伦次,白梓环打断了她的话,“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喝的醉醺醺的跑到顾家撒野,抱着雨薇挑衅,说你喜欢世韵,雨薇以为世韵不要她了,当晚就服毒自杀,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我们狗急跳墙准备把顾浅嫁给世韵哥,顾浅死活不肯,说世韵喜欢你,最后跳湖自杀了!浅儿和雨薇都是你害死的!”白梓环的嘴就像一架装满子弹的机关枪。
王天堂无法回应,她只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顾浅走了,从此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她只知道顾浅临死前仍然想着自己,若不是为了自己,顾浅不仅没必要死,而且完全可以嫁给博学稳重的世韵哥......
王天堂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白梓环仍然不依不饶,揪着王天堂的衣领拼命摇晃着,在旁边破口大骂:“杀人凶手,给我家浅儿偿命!”
“再怎么说不能打人吧。”白梓环准备又是一巴掌扇下来,一直有力的手阻挡了她,回过头,林致板着脸站在她身后,“事情的经过我早上听说了,如果说雨薇的死跟天堂还有点关系——其实也是雨薇把婚姻大事当成了生活的全部,才会如此承受不住,但是顾浅的死完全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如果你们取消婚约,而不是逼着顾浅嫁给世韵,顾浅有必要自杀吗?你们自己才是杀死顾浅的凶手!”林致一个大步跨上前去,挡在王天堂跟前,义正言辞地指责白梓环。
白梓环无心听林致的训话,也无心反抗,她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逐渐消失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与林致一起走进院子的女人——曾经的一根大辫子,如今变成了随风飘动的披肩发,曾经的及膝长裙,如今变成了恰好遮住大腿的旗袍,曾经天真无邪的脸上如今化上了精致的妆容,一双高跟鞋更让她博人视线。容貌可以改变,衣着可以改变,但白梓环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正是他们白家十五年前离家出走的妹妹白梓矜。
“梓环姐姐,是你。”与此同时白梓矜也认出了白梓环,并且先开了口。
白梓环激动地冲上去,抓住白梓矜的手:“梓矜啊,这么多年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白梓矜松开手,拍了拍姐姐的肩膀,温和地说:“姐,我也想你,我这些年的故事以后还有机会跟你说,我这次回来,是世韵带我上门提亲的。还有,姐,刚才你真的不该这样对天堂......”
见妹妹也开始纠正自己,白梓环的怒火又窜了上来:“林敬宣你给我滚出来!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又对白梓矜说,“梓矜啊,你怎么又在犯傻,姐估计这个林致跟他爹一个德行!忘恩负义!”
“大中午的,吵什么吵!”林敬宣睡眼惺忪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显然白梓环吵到了林敬宣午睡,“顾太太因何来访?”
“林敬宣,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家王天堂害死了我们家顾浅和顾雨薇,一人两命!还有,你看看谁来了!”说完侧过身子,指着身边的白梓矜。
林敬宣也愤怒了:“我不是说了吗,以后这个白梓矜不许进我们林家大门——先别急着轰出去,梓环,你说天堂害死了你们顾家人,是怎么回事?”
林致连忙开口解释:“爹,真的不是天堂的错,只能说天堂太大意了,天堂也喜欢世韵,听说世韵要和雨薇成亲,天堂很伤心,喝醉了,跑到顾家要找好友顾浅倾诉,错把顾雨薇当成了顾浅,顾雨薇以为世韵要悔婚娶天堂,就自杀了。第二天顾家人怕丢面子,逼顾浅假装成顾雨薇嫁给世韵,顾浅不肯,就跳湖自杀了。再者早上听顾老爷说,顾浅不肯嫁给世韵哥不只是因为天堂,顾浅自己也有心上人。所以这真的不是天堂的错。”
林敬宣皱了皱眉头:“梓环,天堂也有一些过失,我虽然不是她亲爹,但她从小就在我们家长大,而且迟早也是林家人,我就替她给你赔礼了,但致儿说的没错,你们顾家对于顾浅的死,有主要责任,请回吧。”
“哼,林敬宣,你还是一样的冷血!”白梓环咬牙切齿地扭过头,临走前对白梓矜说上一句:“梓矜,听姐的话,别再犯傻了,林家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