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忙碌了一整日,总算是把南沽伊交到了沂源太子手上,两国联姻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的便是皇长子曲予尘与晋未晞了。礼部今年可是够忙的,丞相的长女南沽伊受封公主嫁往沂源已经够他们忙的了,再加上皇长子的冠礼和婚礼,且皇长子的婚礼要按照天樾的礼仪来一步不差,到现在,那四对儿大雁都还没找齐,中间还有个皇长子受封靖檀王的礼。想来今年过后,朝廷得好好嘉奖礼部,别的不说,给两天假回家好好睡睡。
这不,今日是第一礼,议亲。放在民间,就是家中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再拉上媒婆,在双方有意之后,商量着,是否门当户对,能否允其成婚。而皇室,就是满朝臣的事了。自然,天樾皇帝的亲笔公文都到了沂源,这议亲就显得没有必要了,但是这过场还是得走走。
今日的朝会,曲予尘去的最晚,平日里,这般事情可不会发生。可是曲予尘要听着满殿的人议论自己的婚事,那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兴致要去了。已经成了定局的事,干嘛还要纠结它。
“殿下,元湛知道您不愿意去,但是这礼制是这般,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从这里面,说不定还能听出人心所向呢。”元湛倒是挺看好这门婚事的,思来想去,这沂源的公主于殿下利大于弊,也没什么不好,再者,殿下心里也正好是空的,大把位置留给她。
“事情查的如何了?”在曲予尘身边做事,向来靠油嘴滑舌就没有用。自从昨日见了晋未晞,曲予尘便一直在想,这沂源皇帝和印国公到底是有多深的交情,能让印国公为他做这般危险的事。这件事,已不是能为了钱财随意答应的了。
“印国公未在天樾入仕之前,便与沂源皇室颇有渊源。这其中明细,时间久远,都不大清楚了。”看来元湛在曲予尘身边就是靠油嘴滑舌生存下来的。
“父亲可知道?”这将会是一个隐患吧,毕竟慕容家的权势也不可小觑。
“这二十多年前,天樾,沂源,尧岑,玄素四国鼎立,那时四国君主便相识相知,这点儿事想必陛下知道。”
“你看着亭子里的杏花开的可好?”这人说话,怎么前后都没有衔接啊。
“挺好的。”好端端的,这杏花又没惹着他。
“但愿那女人安分守己。“依旧没头没脑,没有承接。过了会儿,元湛明白了,红杏出墙,简直了。
“殿下,您还没娶着人家呢,就别在背后明嘲暗讽了。”
“养你这些年真是浪费粮食了。”怎么句句都向着她这个外人说话呢。
“殿下,该上朝了。”元湛等在原地,曲予尘一人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再转到廊下,拐角便是座大殿,唤作中和。愿所有事情好坏中和,都变作最适宜的。天樾建国以来,这便是群臣上奏,决策国家大事的决策之地。
不远处的钟声响起了,让曲予尘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朝之时的紧张,也有十岁时接到父亲让自己监国的旨意的惶恐,更有自边关回来之后,对这里深深的厌恶。现在,一步也不愿再往前了。
背后有人用左肩将曲予尘顶了一下,能这般调皮的定是曲予尘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出弟弟,曲凡奕。他的确有资格眼高于顶。母亲是宠妃,自己也是自小就被父亲宠爱着,自己在外四处奔波的时候,他在父母的庇护下养尊处优,自己十二岁前往边关治军的时候,年仅十岁的他就已经加封为恒王了。正是这种宠爱,却也让他失掉了一个机会。皇帝这么不好当,父亲怎么舍得让他做呢?于是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出,对这皇位便是当仁不让了。正室养的庶子,怎么来说都尊贵些。年龄越长,曲予尘就越理解为什么他们的待遇不同,父亲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将他养成了于自己没有威胁的地方藩王。这般,岂不是很好?
“大哥今日怎的不开心?全天樾的人都担心你的婚事呢!”曲凡奕的成长与父亲的预计不同,正是因为他受宠但在政治上被大牙的太多,他的野心日盛。自然也明白,自己娶了沂源长公主之后,他们之间的力量就会出现偏差。
“有何担心的,不过是将板上钉钉的事再拿来看看而已。”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从小吵到大。不过曲予尘初到边关的日子,没了这人与他斗嘴,倒还真是不习惯。
“那哥哥可得小心。”这人说话向来这样,曲予尘并没有多少注意。
两人站在廊上,看见左文右武,身着不同服饰,手拿长珪的群臣都进去之后,才进了大殿。
“跪!”两兄弟都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这样庄严的时刻,要让一个太监来喊,瞬间气势减半。
一满殿的人下跪,紧接着又站起来,嘴里从来不需要说些奉承皇帝的话,天天呼喊万岁。哪个皇帝能好好活着,再正常驾崩啊。所以,虽然天樾重礼,但是这方面好像就......
“想必众卿都明白今日要做什么,也不必忌口,老大这人不记仇。“客套话总是要说满的才好,不过曲予尘的确是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儿而记仇的。卢辛夷每次喊曲予尘老大的时候,都会有些迟疑,毕竟当年老二已经喊顺了口。再者,头一个孩子,自己亏欠他的太多。
“遵。”
于是接下来,朝臣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大多都是觉得这桩姻缘好的,甚至有人在高度夸赞这段姻缘。能读懂上面人的心思,也是为人的一大技巧。不过都是些泛泛之辞,不听也罢。
“陛下,臣以为不妥。”自然也有些老臣仗着功劳,跟皇帝对着干。这正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南沽子。昨日,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皇帝嫁到了沂源,他心中很是不快,想必是要阻拦一番了,更何况,他家中还有一颗曲予尘的烂桃花。想想就头疼,想着曲予尘刚回来那时,二人可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只是因为他的小女南沽莫愁,曲予尘就一步一步将他推到了恒王的阵营里,如今曲予尘在朝中做事,难免有些蹩脚。
“以丞相之见?”听语气就知道皇帝不悦了。
“那沂源公主不过是个养女。”说到养女时,南沽子故意踩了个重音,不必他提醒,曲予尘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只不过是皇后的养子。“她的父母是罪大恶极、流放边关之人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嫁入我天樾皇家呢!”丞相亲自制造的冤狱,他自己肯定是记得一清二楚。当年,为了避免麻烦,沂源帝后也的确只是收养了晋未晞,并没有证明晋未晞就是他们的嫡亲。想不到如今,竟成为丞相的证据了。不过,不管是嫡女还是养女,晋未晞始终是沂源皇帝唯一的女儿。想来丞相做的也是些无用之功。“我们天樾为何要纡尊降贵去娶一个养女!这难道是尊重吗?”
“那昨日出嫁沂源的,可也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可是丞相你的嫡女,这便是尊重?那丞相将父皇放在什么位置上?沂源皇室不也是纡尊降贵了?真若讲尊重,便要嫁宜小妹了。”曲予尘说话真是不给人留余地啊。全天下谁人不知,宜儿是天樾皇帝的心头肉啊,如今连五岁生辰都还没过。这样说话,丞相必败无疑了。旁人也惊叹曲予尘说的这话,更惊叹他说这话的胆量。一不小心连他自己都会栽进去。大约曲予尘是跟晋未晞下了盘棋看多了兵行险招,自己也默默学了。
“丞相可是这般想的!”
“臣不敢。”南沽子瞥了曲予尘一眼,紧接着又望向曲凡奕,随后点了点头。曲予尘总觉着这中间怪怪的。他们要做些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那礼部便好好安排吧。”
“还有何事?”无人回话。
“那便退朝吧。”
“退朝!”
皇帝走了,群臣跪在原地。曲予尘将要走时,被皇帝叫到了后殿。
曲予尘站在门槛前,回头望了望跪着的众人,大约他们只想安安稳稳拿着手中的珪吧。
“父亲。”曲予尘垂着手低着头,哎,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昨日父亲该说的都说了,看来你今日是想通了。”
不错,刚刚曲予尘的话是与丞相对立,那就是同意了。这还是让卢辛夷挺高兴的,以至于曲予尘拿宜儿开玩笑的事,他都不再计较了。
“今日他怎么不跟进来,倒是奇怪了。”照说这时候,曲凡奕不是要跟进来添油加醋吗?倒也怪了。
“你对……”卢辛夷话音未落,曲予尘就匆匆行礼之后离去了。这也是让卢辛夷没话说了。
“这小子,没老少。”自己的儿子,当真像极当年的自己。
等曲予尘追出来,哪里还看得到曲凡奕的影子?刚刚曲予尘越想越不对劲儿,今日他先是让自己小心些,随后朝堂之上丞相还对他点了点头,而他今日也没跟着父亲和自己进来,来添油加醋,说自己如何不敬重宜儿,而是跑得这般快……
曲予尘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位私入天樾的他国皇室,若是这时候她在天樾出了什么事,沂源可找不着天樾的麻烦,而两国邦交……
这个小丫头可不能死了。
“元湛。”
“在。”
“立马着人找着晋未晞,让宫门的人跟着恒王。”
“殿下这是要?”元湛不太懂,明明早上还在背后中伤人家,这会儿怎么……
“去不去!”曲予尘回头,一脸青色。王的心思你别猜。
“是!”
“殿下怎的突然这般对她上心了?”慕容仪安已在他们身后呆了一会了。
“仪安,你慕府府兵拦得住恒王吗?”
“殿下,下官近卫将军。”慕府后院就是校场,恒王又没有兵权,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来围攻慕府啊。况且,自己最近并无过错。
“殿下,这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天樾皇长子曲予尘可不会无缘无故这般紧张。
“立即回府,把你小妹看着。”
“是。”慕容仪安又小声嘀咕道,“自己家的人不知道自己看着。”
“你说什么?我去看着她合适吗?”
“殿下,您是喜欢她下的棋,还是下棋的她啊?”慕容仪安真想笑,想仰天大笑,这算是一见钟情吗?哈哈!
“仪安可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要是这人擦破点儿皮,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殿下,她身边的那些人可都不简单,不是您想的那些怂包软蛋。她手上的东西,更不简单。”
曲予尘走了,在这儿耗不起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时的晋未晞,在慕府睡得正好,四周一片祥和。
自曲予尘离去,慕容仪安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不惜闹市策马,叨扰百姓。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连同整个印国公府都在劫难逃。慕容仪安虽然不知父亲与沂源有着何种联系,但是对于父亲的命令,他只能服从,且将事情做好,一丝不误。现在,慕容仪安真后悔自己当初为了图个安静,将府邸建的这么远。
另一边,曲予尘一直在找曲凡奕的人,这小子平日里可跑的没有这么快啊。难不成挖了个地道?他的行踪自己寻不到,他要做的事自己就更无法得知了。看来这些年,曲凡奕也没真的闲着。
曲予尘转着转着回了自己府上,他突然下令搜府。元湛真是越来越不懂自家主子是要干什么了。这一会儿对沂源公主上心,一会儿又来搜自己府上,这真的是……真是不正常。
府上的人立马就开始行动了,分散四处,仔细搜寻。曲予尘站在大门前,等着结果。自己还真是失败,晋未晞到了上京才发觉,如今连曲凡奕要怎么做,连个头绪都没有。几路人马先后回来了,都说没有发现什么。曲予尘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随后,赶去慕府。
等到府中恢复了宁静,几人从北院的荷塘中浮出,一路小心翼翼的上了府中的最高点,曲予尘的担心不错,到底还是手底下的人都斗不过恒王的心腹。
“磷粉可都备好了?”恒王问到。一身湿漉,着黑衣。这件不光彩的事,曲凡奕竟然亲自来了。可见,对这件事情他有多重视,就算自己要褪去华服,在水下躲藏,偷偷摸摸的在曲予尘的府中,都无所谓了。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都不重要。只要晋未晞一死,曲予尘的的小算盘就打不响了。此后,再没有身份地位如同晋未晞一样的人可以壮大曲予尘的力量了。
“主子,这磷粉……”夏玚小声说道。
虽然从晋未晞出了稷城,这计划便在自己心中萌芽了,但是真正要实施的时候,却不敢了。这招对付晋未晞固然好,一支箭射不死她,也能将她烧个半死不活,还能让慕容家受损,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可是啊,这一箭,也能祸及夏瑶。果真,杀手的你,也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