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了几所大学,时间已经不早了,周舒望陪夏知白走到歌舞厅。
“这是你工作的地方?”周舒望问。
“嗯。”夏知白点头。
周舒望叮嘱:“你记得注意安全。”
天还未黑透,歌舞厅的灯箱已经都亮起来了。
这时,一辆黑色老爷车停在了歌舞厅门口,后驾驶坐的门打开来,从车里踏出一只脚,穿着尖头高跟鞋,脚踝纤细。
经理急急忙忙得从舞厅里跑出来迎接,一脸的殷勤:“肖小姐,您今天来得这么早。”
后座的人走出来,正是肖梦,夜上海的蝴蝶。
平时夏知白都是在台下看她在台上唱歌,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她依旧是一身碧色的旗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里有一把西洋式样的折扇,一边笑着一边款步走上台阶。
肖梦很喜欢笑,可那笑里却仿佛总是带着几分对世间的嘲弄。
肖梦的目光落到夏知白身边,顿了一下,开了口,声音慵慵懒懒的:“周小少爷?没想到您也会来歌舞厅这样的地方啊。既然来了,陪我跳支舞?”
“你们认识?”
夏知白转头看向周舒望,他的脸色却并不好。
平时他总是一副和煦春风的样子,夏知白还从未见过他今天这番冰冷的表情。
“知白,我先走了。”
周舒望没有回肖梦,径直离开了,肖梦倒也不恼,只是深深看了夏知白一眼,笑着进了歌舞厅。
夏知白想起那张她从周舒望本子里抖落的肖梦的照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夏知白站在餐桌边,啃着纸杯蛋糕,突然一不小心手里的果子滚到了桌下。
夏知白无奈,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撩开餐布钻了进去,捡回了果子,正要爬出来,却见赵婷婷和其他舞女正走过来。
夏知白不喜欢赵婷婷,她总是话很多,被她揪住又该嘲讽她了,而且让她们看到自己在偷吃也不好,于是夏知白坐在餐桌下面等着赵婷走开。
结果那几人也在桌边吃起来,边吃边聊,半天没有要走的意思。
夏知白在下面一边啃果子,一边就听见她们在上面八卦,好巧不巧八卦对象便是夏知白自己。夏知白竖起了耳朵。
从夏知白打人的事,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到她想考大学。
“不撒泡尿照照。”赵婷婷一说,几个舞女哄笑了起来。
夏知白盘腿坐在下面,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笑过之后,一个舞女又开始神秘兮兮得说起今天和夏知白同来的男子,大家七嘴八舌,最终构成了一个狗血而又神奇的剧情:富家少爷和小丫鬟私定终身,但遭到家族反对,于是少爷就带着丫鬟私奔到了上海,但富家少爷又没有赚钱的本事,天天躺在床上抽鸦片,只好靠丫鬟去做舞女养活······剧情往一个疯狂的方向发展。
夏知白惊得呛住了,咳嗽了一声。
桌边的舞女们听见声音,面面相觑。不知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夏知白从桌子底下爬出去,赵婷婷见到她都一副仿佛见到了鬼的样子。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你们继续?”夏知白淡定得拍了拍手上的蛋糕碎屑,又拿了几块饼干跑路。
夏知白蹲在一个墙角,准备安安静静得享用这几块饼干。这边是通往厕所的,经过的人一向不多。
可好巧不巧,负责乐队演奏的菲律宾人这天突然拉肚子,来来往往得往厕所跑,夏知白见了他好几回,都捂着屁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偶尔还在夏知白面前放个屁。
几趟下来,夏知白也没了食欲,于是关切了他几句:“你没事吧,要不请个假,我看你这么进进出出也难受。”
“我也没办法呀!我得弹钢琴,若不去的话没有人替我。”边说那菲律宾人边捂着屁股,脸憋得通红,“不行,我得去厕所了。”
“要不,我替你?”
“什么?”
“我学过钢琴,我看你坐上凳子也待不了几分钟,我替你去弹吧。反正也没人找我跳舞。”
突然,菲律宾人肚子又有了感觉,咕噜咕噜的,空气里一阵臭气,他赶紧往厕所奔去远远得喊道:“那就拜托你了!”
夏知白捏着鼻子做了个OK的手势。
夏知白学钢琴学了不少年,还得过几个小奖,虽然,她非常讨厌弹钢琴,以至于成年后再也没有碰过。
她自小便仿佛对音乐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蒋韵秋却对音乐有一种疯狂的热情。
蒋韵秋是个戏剧演员,在世界各地演出,飞来飞去,很忙,自从她离婚以后,夏知白就很难见到她,除她参加比赛得了奖,蒋韵秋会回来陪她去游乐园或者吃饭。
中学时夏知白参加国际少年钢琴大赛,那天蒋韵秋答应了会来观看,结果夏知白盯着那个她的座位一晚上,蒋韵秋都没有出现。
那天她拿了金奖,可她没有一点开心。
回到家里她用消防瓶砸掉了那架她十二岁生日蒋韵秋买给她的琴,从此再也没碰过钢琴。
夏知白将思绪从往事的回忆里抽出来。
坐在钢琴前,乐队其他人看着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歌舞厅的乐队里还没有过中国人。
她将手指放在琴键上,一种久违的感觉。
一个个音符从指尖流泻出来。
因为很多年都没碰的缘故,刚开始手法很生涩,渐渐却入了佳境。
那个拉肚子的菲律宾人从厕所回来,远远的给夏知白竖了个拇指,夏知白点点头。
突然,菲律宾人感觉又上来了,脸憋得通红,捂着屁屁往厕所跑。
不远处的角落里,肖梦晃着杯中的葡萄酒看着弹钢琴的夏知白,眼底有意味不明的笑意。
结束之后,那个菲律宾人给了夏知白一笔不菲的费用。夏知白本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原本只是想帮个忙而已。
“这就是一晚上的演出费用,是你应得的,我可没有多给你。”
夏知白拿着那厚厚一沓钱,才知道,原来乐队演出费这么高,是自己做舞女收入的好几倍。
“我叫约翰。”菲律宾人说。
“夏知白。”
“你就是那个要考大学的舞女啊?”
“啊?”夏知白没想到自己想考大学这件事情全歌舞厅的人都知道,“你不会也要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当然不会啦!不过我支持你啊!”
“那谢谢你了。”这是除了周舒望第二个没有嘲讽她的人。
“不过,上大学费用不少啊。”
夏知白叹了口气“是啊。”
约翰想了想:“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家庭教师的工作。每周去两个小时,收入还不错。对了,你英文怎么样?”
“会一些。”
“那你就说是我表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