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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200000004

第4章 误会

腹中绵绵酒力,脚下踏着雷光迅步,洪宝乾气海中如浮云拨日,江海滔滔,在师父所授步法中渐渐将清浊二气又精进一层。感受着步法和气息变化,心中甚是得意。离开师父住的柳树林,前面便是琵琶山和真武山,道路虽崎岖,但山势平缓,此时脚下生风,虽越山丘而如屡平地,洪宝乾喜得忍不住大呼“妙哉”。飞奔不到一个时辰已从下坡到了平地,只见前面城楼高耸,门口队列森严,旌旗招招,从护城河而起的青石路面向里直通尽头,襄阳城西南门已近在眼见。放慢了步子,行过翁城城门后豁然开朗,再过一个旧南门便入了城。洪宝乾见集市井然有序,心道这等城池,光一个南城墙靠着琵琶山和真武山便东西不见首尾,北城墙前面又是滚滚汉江,城高水急,天险而据,谁能过得来。蒙古人都是旱鸭子,倘若强行渡水来犯,在江面上岂不是活靶子。师父恐怕过于忧虑了。

沿南北直道行了约三里,到了一个空旷处,西边一座高塔上面架着一面巨鼓,从下面看去,鼓面至少三人高。鼓架旁边放着一架三角梯,擂鼓时人在梯上方能擂在鼓心,此时上面只有两名卫兵把守,面色肃穆,纹丝不动。东面一幢小围城要大一些,楼门口上方的石砖上刻着“昭明台”三个朱漆大字。楼上卫兵横列,间隔有序,里面坐的正是镇守襄阳城的大将吕文焕。洪宝乾经过昭明台往西行了两条街,便到了马王庙街,行过百余步,远远一面金字招牌,上书“镇疆武馆”。洪宝乾心道,三爷爷嘱咐我保护李家父女已经过去了三天,现在父亲不见了,女儿也没了,当真该死。只有如实禀告,看三爷爷和父亲他们怎么计较。当下快步走进武馆。

刚一到门口便听见一个男子破口大骂:“你们洪家到底是欺人太甚,今日要再见不到我女儿,我就算血溅当场也非要讨个公道不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应道:“李大侠莫急,此事蹊跷得很,现如今犬子也下落不明,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

洪宝乾心道“糟糕”,是李燕归李大侠过来找女儿来了。快步走进内堂,面前一个武人模样的国字脸汉子正坐在堂中,不断地给次座另一个浓眉大眼的褐袍中年男子宽言安慰。原来这李燕归在迷香醒转当天,便一路打听到了洪镇雄的武馆。初时以为洪家劫了小女,怒不可遏闯到厅堂要人,武馆众弟子无人是他对手,拦他不住。但洪镇雄却恰好不在馆中,耽了一日,洪镇雄见此人理直气壮要人,心知必定事出有因,于是好言相劝,让李燕归带他去前一晚住的客栈查明究竟。周遭住户无论是男女老少,会说话的不会说话的都挨个问了一遍,只差没把附近的猫狗吊起来严刑逼问。仍是一无所获,忙活了一天,李燕归和洪镇雄带着一众武馆弟子回来。歇了一晚,洪宝乾回来时正赶上李燕归又来罗唣。

“爹爹,孩儿回来了。”洪宝乾边说边走过去拜下。

“正好!”两个中年男子齐声喊道。

国字脸汉子正是洪宝乾的父亲洪镇雄,褐袍汉子就是李多多的父亲李燕归。两人听闻洪宝乾归来,更是异口同声,一个是又喜又疑,另一个是又怒又急。

“乾儿,你好生告诉爹,三天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洪镇雄温言询问,言语中三分宽慰慈爱,七分威严质问。

“爹爹,请容孩儿慢慢说明。”洪宝乾抬头答道。李燕归在一旁已是焦急万分,眼神中尽是企盼。

“我女儿多多现在什么地方?”李燕归等不及道。

“李……李大侠,这个,这个……我也想知道啊。”洪宝乾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放屁!”李燕归大怒,伸手就要去拔腰中佩剑。

“诶,李大侠,事情还没问清楚,休得伤人。”洪镇雄话虽说得平稳,身姿却已摆好架势,只要李燕归一动手,他马上便动手制止。

“李大侠,你听我说。”洪宝乾一脸歉色道:“那晚丑时我正要出去小解,就听到有人在客栈外面哭,我本意是去看看谁受了欺负,却没想到是别人设下的圈套……”一口气将他如何被蒋氏兄妹所擒,在地窖中遇到李多多,被逼生子,自己如何逃脱等情形说了,至于李多多沐浴,自己中了春药以及后来遇到师父文青天却未提。

洪镇雄听完沉吟半晌,一旁的李燕归也是满脸疑惑,一手抓着洪宝乾衣襟一边道:“此话当真?”

洪宝乾斩钉截铁道:“若有半句不实,李大侠尽可以随意处置!”

说完又道:“爹爹,你这两天可见过三爷爷的面?”

洪镇雄还未从刚才的话里理出头绪,便淡淡的道:“没见过,怎么了。”

洪宝乾道:“李大侠,三爷爷和那金国人出城比武一事,你可曾告知家父?”

李燕归一脸惭愧,原本寻女心切,倒没把洪老三在面馆中护佑众人的事交代了,这下洪老三也不知去向,这是蒋氏兄妹和这独虎力丸一同做的谋划已久的局也说不定,他挠挠腮梆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笑声穿过厅门,髯须老汉直奔内堂进来,这人正是洪老三。

“三爷爷!”洪宝乾闻声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去。

“好小子,我让你护的人可护好了?”洪老三一言既出,厅内三人均是默不作声。

洪镇雄又把刚刚洪宝乾的话转述了一遍。

洪老三闻言道:“哼!又是那白莲教搞鬼,这些日子乡下已有不少人被他们抓了去,抓的要么是读书人,要么是会武的,我三天前斗那独虎力丸,这人也是个硬茬,他功夫不错倒也罢了。我正要教训教训他时,又杀出来四个辽东高手,个个轻功不俗,使的兵刃全是铁爪,听那独虎力丸说叫什么‘辽东四禽’,他见以多打少,就没再动手,倒也不是个趁人之危的汉子。我心中挂记李大侠和两个年轻人的安危,就迅速脱了身。哪知道在回城的路上听村民说什么白莲教马上要搞教祭,在到处抓人。就去探查了两天,这一查还真有了眉目。你家闺女恐怕正好就是白莲教带走了。”

李燕归听完心乱如麻,这白莲教是江湖上一个极为诡异的组织,很少在白天出没,都是夜晚起事,多多既然落入他们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沉吟道:“依洪前辈说,该如何办法?”

洪老三道:“那还有什么办法,杀进白莲教,救出你女儿。老夫许多年没动功夫,手早就痒啦。”

李燕归道:“既是如此,在下错怪了洪公子,且听洪前辈主张。”这话自然是说给洪老三的,洪老三武功高强是其一,他对洪镇雄一本正经的客客气气心中总是不待见。

洪宝乾行礼道:“不怪李大侠误会,只是事情太过蹊跷。”忽然想起一事,忙从腰间抽出一条麻布腰带,这腰带在手中便成了一条直炼,洪宝乾除去麻布,赫然一柄银光宝剑在手中微微颤动。顺势转动剑柄双收持剑向李燕归递过去,这是那把紫薇软剑。

“李大侠,这是令爱的贴身宝剑,曾助我逃脱地窖,现下先交还给你吧。”洪宝乾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呈给李燕归,此时李燕归就算再大的火气,再倔的脾气也消弭了一半。接过紫薇剑,望着剑身出神,心中挂记的自然是宝贝女儿。

洪老三见那宝剑,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欲开口相询,终于忍住了。隔了一晌忽道:“我前两日探得,白莲教要在七月初七南山普宁寺举行燃灯会,到时候白莲教的大小头领都会从各地赶来,如果李姑娘被他们抓走,说不定便要在这时候用来做祭祀。现在离七月初七还有大半月,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尽快动身的好。”

李燕归此时已不知如何是好,但闻是条办法,就恨不得马上去办。当下向众人一拱手道:“李某错怪洪家少爷,是我的不对。在下不能多待,要去杭州寻女。”说完转身要走。

洪老三道:“诶,先不忙。你孤身一人去白莲教无异于闯龙潭虎穴,依老夫之见,雄儿领着武馆众弟子先到杭州替你助拳,之后事宜再做计较。”洪镇雄点头称是。

李燕归向洪老三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谢。本来这趟前来是因梅州秦道古相邀,我瞧襄阳习武者洪大侠名望最高,因此前来商议。不料竟遇上白莲教作梗,寻女心切以致忘了此事。”

洪老三问道:“秦道古?可是‘秦白李辛’中的第一个?”

李燕归答道:“正是。”

“邀约何事?”

“信笺中只说以武论道,并未详说。”

“什么时候?”

“八月初一。”

洪老三沉吟道:“救人要紧,秦道古的事情以后再议。镇雄,你跟乾儿去准备准备,咱们尽快出发。”

李燕归拜谢再三,回武馆对面的客栈去收拾盘缠。

洪老三等李燕归走后道:“乾儿,你随我来。”

洪宝乾听三爷爷叫他乾儿而不是小兔崽子,心知做错了事情,三爷爷要责罚,是以不敢有违,心下惴惴。

洪老三只领着洪宝乾到后堂,未招呼洪镇雄陪同。坐定后,温言问道:“这三日可还遇上过别的什么人?”

洪宝乾便道:“除了白莲教众蒋氏,还遇到了‘万里青天’文前辈,他瞧我顺眼,心中高兴,就传了我‘四变雷光步’的轻功法门。”毕竟新学一门功夫,言语中颇为得意,顿了一下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酒葫芦道:“文前辈让我带了这个酒葫芦给你喝的。”

洪老三接过葫芦,拔开口塞,一股淡淡馥郁之气飘出,闭眼细嗅良久,叹道:“想不到襄阳之中还有旧人记得老夫。”

洪宝乾道:“三爷爷,文前辈是你年轻时的至交么?”

洪老三不答,仰头对准酒葫芦喝下一大口,喃喃自语道:“笑怕蔷薇罥,行忧宝瑟僵。美人依约在西厢,只恐暗中迷途,认余香。午夜风翻幔,三更月到床。簟纹如水玉肌凉。何物与侬归去,有残妆。”吟的正是苏轼的一首南歌子,他虽年逾古稀,吟起诗来却有当年从容潇洒模样,花白鬓发间依稀透出少时光华。眼中神采悠然,似是已身回他乡。

洪宝乾知是三爷爷触物伤怀,也不多言。默默垂首站在一旁。

良久,洪老三轻轻道:“当年沿街卖唱遇得恩人,施给我和老文钱米,那时她信奉白莲,自名蔷薇,是茅子元上师的一名弟子。我跟老文便常去她在的小寺,三人既清贫却也快活。唉,哪知道情之一物,非人能御之,我和老文都暗自倾慕于她。奈何天不遂人愿,茅上师遭朝堂妒忌,被以妖教之名谪贬流放,蔷薇等一众道友随他去了江州,不料突遭兵祸,她就这么撒手人寰。老文他知我俩都对蔷薇心生爱慕,却始终以友相待,不愿越礼半步。自蔷薇死后,我俩从此不再去那小寺,这一别后竟然再无相见之期。想不到行将枯槁之年,他竟让你送来这葫芦蔷薇露,原本忘却的旧事又上心头,上天可是真的不遂我愿的很。”原来洪老三人生三条之一“不遂人愿”就是从那个时候立的。

洪宝乾心中暗道,幸亏三爷爷触物伤怀,没有发觉我偷喝,不然可不太妙。

洪老三回过神来问道:“你觉这蔷薇露味道如何?”

洪宝乾吐了吐舌头道:“三爷爷未卜先知,这蔷薇露确是人间少有的好酒。”

“哼,你知道个屁,又来拍我马屁。这蔷薇露酒力虽轻,但余味芳醇,你练了清浊二气,又用它跑了五十余里,毛孔里都透着酒露气息,你当小老儿的鼻子白长的?”洪老三这时恢复了神态,又是一副桀骜面孔。

洪宝乾又是一顿马屁,直夸三爷爷人老心不老,五官辨酒当世一绝。

“文青天这老东西,看人也还算准,把轻功传授给你,可以说是机缘巧合。不是因为我跟他老相识,而是因了你胆大包天。哼,什么四变雷光步,取的名字倒是不嫌牛皮吹破天。”

这话意思是,洪宝乾能得文青天赏识,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变了个方法夸了孙子一番。

洪宝乾自然听得明白,心中窃喜。又道:“对了,三爷爷,我听蒋家兄妹也说过‘秦白李辛’这四个人,他们武功如何?”

洪老三正色道:“这四个人,姓秦的跟我交过手,是算学家秦季栖之子。那时他只有二十三岁,却能和我打个平手,如今五年过去,只怕他的功夫早已在我之上,中原后辈才俊当真不容小觑。其他三个和他齐名,武功想必也不差,中原之内,恐怕也只有这几个人能鼎足而立了。”

洪宝乾心中暗道,这个姓秦的二十三岁便有如此造诣,要是遇上了定要交个朋友。又问道:“那去杭州该怎么能救出李姑娘,我听蒋家兄妹说白莲教的教主就是姓李的。”

洪老三盖上了酒葫芦塞子道:“我们只图救人,能不动手便不动手,真要动起手来,也未必怕了他。”

耽了一日,洪家祖孙三代陪同李燕归,带着一众武馆弟子出发,一行二十七八人,乘的二十来匹尽是远足的良马。出了西南门向东,行过十里平路,面前便是南北走向的汉江,江水从西北面过来,浩浩荡荡,绕着襄阳北城墙拐个弯向南而下,一片烟波渺茫。陡然转向,水势湍急,轰鸣声不绝于耳。洪老三命众人向南又行了五里,到了一个平稳的渡口。众人将马匹赶上货船,又叫了两艘客船,洪氏爷孙三人和李燕归以及几个武馆中的好手一船,余下的另一船。竹篙离岸,艄公唱了个喏,几艘乌篷船便摇摇曳曳的驶向对岸。洪宝乾生在襄阳,对汉江再熟悉不过,当下便到船首向艄公借鱼竿。洪老三一时童心大起,也跑去要借鱼竿。划桨的船夫道:“没有啦,另外的船上才有鱼竿,你们谁能飞过去才借的到。”

洪老三在船头看去,另一艘船离自己这艘至少五六丈远,再要近一点,恐怕两船之间起了漩涡就会碰在一起。洪老三运气吐纳两下,讲清浊之气引至廉泉,长啸一声,犹如江中蛟龙,大声道:“诸位瞧好,我要跳过去借鱼竿啦。”江水滚滚,轰鸣不止,洪老三的长啸似是压过江水,对面船上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当即鼓掌助阵。

洪老三吐纳过后,清气注于双足,脚下腾腾两步一跃而起,在江面上犹如一片树叶,翻了两个圈儿,稳稳落在对面船头。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众人纷纷大声喝采,都说洪老爷子功夫了得,老当益壮。借了鱼竿后要回原船,刚刚一跃之下,两船的距离已被蹬开一些,原本相去五六丈远,现在只怕少说也有八九丈了。洪老三有意卖弄,一声清啸,鱼竿在船舷上一撑,身子腾空而起,他用鱼竿在江面上连点三下,犹如蜻蜓点水,在两船之间划过一个弧形,稳稳落回原船。

这手功夫李燕归瞧在眼里,心中大大的佩服,不由得心下稍慰,有他助拳,搭救爱女便多了几分胜算。当下跟着众人齐声喝彩。

洪老三回到船上,咂了口腰间的酒葫芦,便跑到船头去陪孙儿洪宝乾钓鱼。俩人有说有笑,径自坐在船头荡着双脚垂钓。

约莫一顿饭功夫,船已到对岸,俩人悻悻收竿。洪宝乾钓鱼是姜太公垂钓,只求碰个运气好玩。而洪老三虽然轻功甚好,钓鱼却是外行,提着竿子左拧右晃,哪有鱼儿敢靠近,是以俩人都空手而起。待后面的船只运过马匹,众人继续向东南而行十来日。一路上除了夜间偶见白莲教信徒活动,其余均无异常,只是饭菜里面的辣椒渐渐的没了。

问过路人,已到达池州地界。南边不远便是鄱阳湖,东面则是长江。众人到了渡口,多数人除了见过汉江外,还未见过如此宽的江面,不禁“哦”的一声。在岸边望去,滔滔江水远接天际,对岸是什么全然看不见。只有水鸟偶尔扑棱棱飞起,除此便是静静一片江水。这边渡口到对岸算是距离较近的,船家显是老手,一见众人惊诧之情,便知道是初次渡长江。说这江面宽逾七八里,一言既出,众人大呼小叫,这船家便刻意摆起一副正经脸,显示自己饱经风浪,一派老江湖之感。

岸边不觉如何,到了江面上才发觉江风狂野,衣服穿少的便打起哆嗦,赶紧回船篷添衣。这样的江面才是垂钓江鲫的好地方,可惜洪氏祖孙俩慑于江面宽广,一时忘了钓鱼之事。后来实在无聊,才借了鱼竿坐在船舱里垂钓,一是江风刮面毕竟湿嗒嗒的不爽快,二是越到江心越冷,在船头垂钓的确只有苦头而无快乐。

夏季江水行的快,撑船须顺水而行,三两个时辰只过了一半,天色渐晚。众人随便吃了些饭食便进舱休息,洪宝乾坐在船头看着江面出神,脚下江水映着初升月辉残影摇曳。此时船夫已收了桨进舱歇息,远处的江面黑漆漆与夜空接成一片。洪宝乾此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纯真无邪的女子面貌,耳边江水令他回想起沐桶中叮咚作响的水声,已经过去半月,不知李姑娘现在可好,心中明明白白的一片赤诚想念。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江水中慢悠悠的传来“嘎吱、嘎吱”声响,起初以为是鸬鹚水鸟一类,但声音越来越清晰,而且规律有节奏,渐渐的朝船只这边而来,循声看去,赫然江面上一道人影踩着水面过来!

洪宝乾大吃一惊,心道这里正是长江的江面中心,寻常人轻功再好,哪有本事踏水到江心来,并且此人似乎不紧不慢,也非三爷爷那样快速过水。三爷爷轻功已然了得,此人轻功只怕高过三爷爷百倍,到底是何方神圣?大惊之下,洪宝乾再定眼细看,那人似乎脚未在水中,只是身子一上一下的荡着向前,手上抓着一个二尺来长的把柄一前一后有节律的运动,莫非是鬼魂?那鬼魂渐行渐近,最近时离船只有十来丈远,洪宝乾依稀看见那人脚下一条横板,连着手里的把柄,水下是何构造也看不清,就那么一上一下的越过他们的船只渐渐走远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急忙跑进船舱,摇醒睡梦中的三爷爷,低声急促的道:“三爷爷,见鬼啦!”

洪老三迷迷糊糊被摇醒,嘴里囫囵问道:“什么鬼不鬼的。”

洪宝乾又稍微大了点声道:“真的是见鬼啦!我刚才看到江面上有个人,一晃一晃的飘过去了,离咱们船最近就十来丈。”

洪老三此时已经醒转,奇道:“你确定没看错?还是你刚才在船头打盹?”

洪宝乾急道:“我好端端的在船头看月亮,就看到那样一个人嘎吱嘎吱的飘过来又飘走了。”

“死的活的?”

“当然是活的,死的反倒不奇怪了。”

“还有这等事,你怎么不早叫我。我好追上去看个究竟。”

“不成的,他的轻功恐怕比一百个三爷爷都要高。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可能,当世高手老夫几乎都有耳闻,比我轻功还好的,恐怕除了天上的鸟,地上的人是少有。哪有比我高百倍的,我看你吹牛越来越不像话。”

洪宝乾急道:“没有吹牛,三爷爷,这个人好像骑着一个木头鸟,一上一下的,那个木头鸟只能看到一点点架子,水下面没看清。”

洪老三道:“木头鸟?你这么说倒是有可能,早就听说江湖上有些工术高手,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不奇怪。只不过听你这么说,此人能独自飘进江心,恐怕功夫也是一等一的。晚上别睡死了,我去跟他们几个叮咛一声,轮流守夜。”

洪宝乾本来睡意沉沉,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着实镇住,一夜哪须轮流守,他一个人便可以整晚整晚睡不着了。

一时间难以置信,洪老三也未对众人说起,只说是防江上有强盗船滋扰,安排了几个功夫不错的弟子值守。

到得天明,船夫重新持桨划动起来,艄公在船头清了清嗓子,唱道:“江南厌听鹧鸪曲,岭南初尝鹧鸪肉。年年细雨落花春,钩輈格磔恼杀人……”音调清约婉转,唱的是女真族歌舞里传来的《鹧鸪曲》,填词却是杨万里的《食鹧鸪》。在江南的民间经过无数人传唱,终于成了一首“食鹧鸪”的《鹧鸪曲》。

江上日头渐起,薄雾散去,艄公唱完一曲,又连着唱了一首《蓬蓬花》,旋律轻快,节奏明朗。其余船上的艄公纷纷以脚踏船板“砰砰砰”,以手拍船舷“咂咂咂”,击节相合。艄公江南口音,软语相闻,余音袅袅。听得众人不自禁的拍起手来。

洪宝乾凌晨时分才勉强睡熟,听得歌声节拍,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洪镇雄早已在船头吹着江风听曲,李燕归心中焦虑,歌声靡靡在他耳中却是煎熬漫漫,索性去到船尾不与众人一起。

行了三四个时辰,对岸林木渐渐映入江水中,长江天堑总算过了。一路上林道曲折,歪歪曲曲走了一天,渐渐进了山路,前面便是黄山,众人无心赏景,只挑近道直奔,过了三日到达临安。天子脚下,自是繁荣富饶。众人一路上赞叹连连,都道临安人杰地灵,物美天珍。街市上华贵如奇宝异馐,寻常如茶饭水饮,皆是襄阳城中未见之物。

洪宝乾东瞧西看,见到一处鸟贩摊子,甚觉有趣。笼子里红红绿绿,莺莺燕燕,鹦鹉、山雀、黄鹂、游隼等应有尽有。便走到一个八哥笼子前,想要引得它说话,鸟贩见他喜欢,就说了句“出将入相”,那八哥竟也说道:“出将入相”,甚至带略微临安口音,洪宝乾兴奋的拍手叫好。鸟贩见旁边有年长者,又道:“无疆寿福。”那八哥听得不甚真切,却道:“无生老母。”鸟贩听到脸色立变,慌忙取下挂八哥的鸟笼,投了些鸟食,让它不再学舌。对观鸟的几个道:“诸位莫怪,这鸟儿胡说八道,学得不好。见笑了,见笑了。”

洪宝乾心中奇道,“无生老母”是什么话,鸟贩这样害怕,难道是对皇帝不敬?看了一眼三爷爷,洪老三正在街头瞧酒肆,对八哥说了什么话并没在意。

众人皆未留心,独这鸟贩惊魂未定,逗弄其他鸟雀,要掩盖住刚才的八哥话语。

洪宝乾走到洪老三跟前道:“三爷爷,‘无生老母’是什么话,为何贩鸟的这样害怕?”

洪老三转过头道:“你是听谁说的?”

“就那边的八哥。”

“哼哼,那个养鸟的只怕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无生老母’是他们白莲教信奉的仪尊,我在襄阳便打听得一二。临安乃天子脚下,白莲教视为异端,你若是报了官,他恐怕难免牢狱之灾。”

“那这下好办啦,我们去问他,直接到白莲教找李姑娘。”

“哼哼,算你小子聪明。”

洪老三当下命众人挑了间客栈住下,自己去盯那鸟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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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医周海,带你剖开悬念丛生的凶杀现场,探寻真假难辨的诡异案件,还原善恶纷杂的真实人性。阴谋!追踪!疑惑!一个个离奇的案件不断上演。你准备好了吗?......新书《大良医》已发,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急诊医生周恒,魂穿古代。?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在哪儿呢?图书馆呢?备品仓库呢?开局连条狗都没有,还瞬间背了一身债......怎么玩儿??“等等休要动手,欠债我还,莫不如我们先找些吃食,吃饱了再想办法,你看如何?”......书友普群:282025022
  • 煤海丹心:林海水的诚毅人生

    煤海丹心:林海水的诚毅人生

    本书主人公林海水是安溪大地之子,这块大地赋予他中国优秀的传统思想和传统教育。当人们看到:为中国煤矿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的林海水十年来和家人住在“干打垒”的简陋房子里,在东北凛冽无比的风雪中,用扁担挑水吃;当人们看到林海水不顾自己血压高,在煤井里爬进爬出,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尤其在“文革”时期,林海水是“反动学术权威”,属被打倒之列,而且各派系之间的武斗、枪战如同家常便饭,真可谓“黑云压城城欲摧”,可却摧不垮林海水那颗“赤子之心”,心里仍然只装着自己的事业,他不顾头顶呼啸的子弹,和工人们坚定地保护着矿井。看着这一件件、一桩桩事迹,谁能不为之动容!“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 射天录

    射天录

    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僇辱之。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命曰「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