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宋采薇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单秀容方从神游中缓过神来,女儿脱下了银色蝙蝠暗纹银鼠大氅,露出里面丁香色百蝶穿花云缎窄裉袄,领口和袖口镶着白兔毛,下面是同色的棉裙,脚上蹬了一双绣了对蝶的杏色鹿皮靴,才十四的女儿很会打扮自己,不过单秀容却蹙了眉,嗔道,‘怎么穿成这样?’
‘怎么了!’宋采薇撅了撅嘴,‘我不过就是穿的鲜艳一点,嫡母都走了那么久了,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这件衣服可是入秋时就做好了的,现在不让穿明年就不能穿了。’
单秀容劝道,‘乖女儿,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现在整个相府都在盯着娘出错看笑话呢,你这不是摆明了给人挑理嘛,你再忍忍,过了杖期,娘给你做更好看的。快去,到里间换下来。’
宋采薇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不从,原本她也只是想偷偷穿着只在自个屋里转悠两圈,孤芳自赏一番后想着穿来给娘看看也无妨,她的澧兰斋翻过一个院落就是娘的素心轩,于是趁着当下都歇中觉的空便跑了过来,却不料被娘呵斥一顿,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合规矩遂也不敢再多言语。依依不舍慢悠悠的脱下了这一身新衣,对着娘屋内的穿衣镜看了看自己的个头腰身,但愿明年还能穿最好。
终究还是有小孩子脾气,宋采薇不高兴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靠背椅上,半个身子歪着,脚底下不断在石青五福捧寿花毯上来回晃悠,总之就是一个不乐意。
单秀容叹了口气,‘你去娘首饰盒里挑挑,但凡你看上的都拿去!’
宋采薇一听来了精神,方要坐直身子又歪了下去,‘我不要,除了几个珠花就剩些个老气横秋的,我要戴出去了还不得被世家的那几个小姐们笑话死!’
‘那你想要什么?’
‘那我要什么娘你都给我置办吗?’
‘你先说说是什么?’
‘我想要一只纯度极高的足金臂钏!九圈往上的!’宋采薇坐直身子勾了勾手指,心里其实打着小鼓,她早就想要一只多圈的臂钏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嫡母没了,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现在这后院里的女人就娘的权限最大,她才敢张这口。
单秀容砸咂舌,这个女儿是吃人不吐骨头啊,不动声色将那张手拍下去,宋采薇见母亲没同意但也没说不行,三步并作两步到母亲跟前,轻轻给母亲揉捏肩头,单秀容这些日子里外忙忙碌碌,女儿这一捏感觉无比受用,宋采薇撒娇,‘娘,嫡母走了,万宝楼那里你不也就能说上话了吗,你去那里拿两件首饰还不是应该的。’
单秀容心道,原来女儿打的是这里头的主意,‘你嫡母临走前就把万宝楼并着京郊几个收成好的庄子都给玲珑了,你呀,就别打银楼的主意了,还是好好寻个好婆家嫁过去,做个当家主母,不要像娘这样一辈子看人脸色行事,好容易有点盼头了人也老了。’
宋采薇一听就不乐意了,甩了手道,‘凭什么都给她!她才几岁就有这么大产业!我嫁,嫁什么嫁,庶出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婆家,外祖家也没什么根基,你在这相府又不是正室,爹要是再续个弦,你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她让女儿噎的瞬时说不出话来,‘你,好,连你也看不起你娘了!我真是白生养了你这么个好女儿!’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终是忍不住,呜一声哭出来,身边的丫鬟春桃暗道她娘俩干仗,别人也插不上嘴,解铃还需系铃人,焦急的给宋采薇一个劲使眼色。
宋采薇平日里被母亲耳濡目染的现下又图一时嘴快将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将母亲惹的这样伤心,心里慌乱的跟着哭起来,‘娘,你别哭,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孝,女儿不要臂钏了,您不要哭了。’
单秀容听得女儿说不要臂钏了,心里那股子心高的劲又上来了,擦了把眼泪瞪着眼睛道,‘要,怎么不要!’
宋采薇以为母亲气糊涂了,连声说,‘不要了,女儿真的不要了。’
春桃这时忙把哭作一团的娘俩拉开,‘大小姐,您快别哭了,夫人不是答应你了吗!你再哭夫人也跟着伤心。’宋采薇这才止住了哭声,依然不明白春桃话中的意思,春桃朝她努努嘴,‘想必小姐在夫人面前撒娇闹性子的这一会也乏了,快回去歇着吧!夫人也该歇中觉了,过了晌午还有许多事要等着夫人处理呢!’
宋采薇这下识趣的回去了,她走后,春桃让人沏了一杯安神茶,单秀容稳了稳情绪,心道下次不能这么容易就被孩子刺激到了,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整日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