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波动,画面再变。
四月的梨花盛开第一支的时候,燕祁披衣在窗前看花,府里来了不速之客。
霞资月韵,绿衫轻扬,司命笔主。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世俗纷杂,有几人能看得清明?”司命星君轻叹,对上男子波澜无惊的眸子,不羁一笑:“燕侯安好,我乃天庭司命星君。”
燕祁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唯有背在身后紧握的拳手泄漏了他内心的那丝不安,他的声色依然从容:
“星君骤然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司命侧眸看着枝头那唯一盛开的花枝,开口似是好友闲谈:“明人不说暗话,本君此次下凡是为两件事。”
“一则,本君知你有雄才大略,但大周国运簿上并无你这一笔,你须收手。”
“二则,天有天规,仙凡有别,你与零泺不能再在一起。”
声声入耳,句句戳心。
话毕,院中久久陷入沉寂,似静若无人,倏地,枝头那唯一的梨花无风落了,花瓣落地的声音似是扰了沉思的人。
燕祁眼睫轻轻一颤,勾唇笑了:“本侯若是不应呢?”
司命笑意敛去:“零泺仙子正是受本君旨意来护你运数,天规森严,她若不拦你登位,便是抗旨不尊。”
“与你结为夫妇,又是违抗天规。”
“二罪加身,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
“神魂俱灭,消散于六界。”
“燕侯,这、可是你的答案?”
一月至今,燕祁胸口处的刀伤早已结痂,只是愈合地很慢,似是年纪轻轻就耗尽了所有的气血,他的面色苍白到死寂。
蓦地,他捂嘴轻咳,半晌方止,面无血色的面庞因此增了一抹红晕:“锦绣河山非我所愿,五年前父母战死,赤门关血流成河,我也落得残病在身,那时我便想,日后就是倾我所有,也要护得身边之人的安危,而那皇权图谋,便是由此而始。”
“罢了。”
“阿泺她,咳,她回来后,我会给她一纸休书。”
“至于那至高之位,身边已无要护的人,那森森皇权,呵。”
男子眉眼轻薄高傲,尽是不屑:“我燕祁,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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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之景一幕幕闪过,零泺跌坐在一旁,凡世镜滚落在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司命星君,喃喃道:“他是个凡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这样逼他,你这样逼他……你是让他死吗……”
凡世镜里还在上演着往日的场景。
司命星君离去,燕祁吐血晕倒,失去神智。
那夜,她失魂落魄离开后,燕祁将彩石交给老管家,吩咐管家送到土地庙,却被公主的侍女偷去。
她不敢再去看那镜子。
梁国公的死,不是燕祁。
梁国公为了自己的忠义,要杀燕祁,要杀自己唯一的孙子。
可她呢。
她也要杀燕祁,她看见云丽手中的彩石,信了云丽,她不信他……
还以为他是为了权势,认为他背叛了自己。
她不信他。
他什么都不解释,他什么都不说。
任由她给他定了罪,刺出了那几乎穿胸而过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