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溪的身世?
柳玉婵挑眉。
她一直以为自己知道——那段,柳家人精心编造的谎言。
谢婷茹才嫁,柳颂山就接了“寡居”的孟如烟与柳玉溪入府,对外宣称:孟如烟是恩人遗孀,柳玉溪是恩人唯一血脉。
待谢家殒落,谢婷茹怀孕避居,孟如烟偏要恶心人,日日讨嫌。
谢婷茹去世前的那段时日,便是在孟如烟委屈哭诉,柳颂山喝斥不贤的水深火热中度过,早产加难产,含恨而逝。
柳玉婵年幼,路还走不利索,丧母又不得宠,身边的老仆也陆续消失,她便连哭也只敢于夜深人静时埋在枕下呜咽。却还要听她爹一番屁话:
“若非恩公,婵儿可就没有爹爹了。所以婵儿要敬重孟姨娘,爱护大姐姐。”
却是要她敬重、爱护到,所有的牺牲都成了理所应当。
但凡要她妥协迁就,就一定会有一句“没有恩公,哪会有你”。
好似她穿衣食水,都要感恩那位恩公?
前世,她也非一味装乖听话,不曾反抗,“爹爹,婵儿觉得,孟姨娘不是个好女人——明明小有资产,孟姨娘自家教养玉溪姐姐尽够了,可她却带女嫁人为妾,令亡夫唯一血脉改作他人姓氏,简直自甘堕落,不配得人敬重!”
柳颂山扬手就是一巴掌:“逆女,谁教你如此不敬长辈的?”
此刻,柳玉婵双眸森寒,望着故作怅然的柳颂山,心中嗤笑——妾通买卖,算她哪门子的长辈?
如今重提柳玉溪身世,该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又想逼她做什么吧?
“大庭广众之下,你姐姐失了裙子,回府后哭的极难过。”
她害人不成,自食恶果,纯属咎由自取,还有脸难过呢?
那不是活该么!
“父亲如今说这个,是……”
“恩公对为父情深意重,为父是不是得报恩?婵儿是不是得保护你母亲和姐姐?”
柳颂山循循善诱,甚至主动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
手掌的温度,让柳玉婵有种灼心的错觉。
对至亲的儒慕、亲近,犹如融入血液的恶咒。
难得的温情啊。
她心中冷嘲,极快地眨掉眼中的水意,轻呵一笑,低声问道:“父亲想要我如何保护呢?”
“你和溪儿同时落水,人多口杂,闲话传来传去的难免有误。大家闹不清是柳府哪位……溪儿已是大姑娘了,家中欲送她入宫参选,这事儿若传出去,岂非要毁掉你姐姐?”
柳颂山酝酿了一下情绪,满目慈爱:“爹爹知道,婵儿一向是个孝顺孩子。咱家欠溪儿生父良多,这恩情,总是要还的。不如,就对外宣称,是你掉了裙子……”
柳玉婵险些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孝顺!
好一个报恩啊!
众目睽睽之下,哪个没瞧见是柳玉溪,她爹居然还要硬扭?
他何曾这样体贴、在意过她!
前世,落水的是她,还被污蔑与李胤尧私奔。
可他做了什么?
非但没有半句安慰,还骂她丢人现眼,问她为何不去死……
是啊,为何不去死呢?
以死明志。
死了,就能全了自己的清白。
死了,就能护住家族名声!
怎到了柳玉溪,就不丢人,不现眼了?就不必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