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已起,苏小王妃闲闲地步出练药房,开始四处游览这方神秘院子。
阳光一缕暖暖笼罩着练药房,庭院的薄雪被覆上淡金色纱衣,迷迷 离离,苏王妃不由忆起儿时,帝 都下雪后,她总喜欢与娘亲和爹爹到院里堆雪球。
尚书府的后院有一片桃林,二月桃花夹雪盛开,粉红的花瓣飞舞庭院,清丽袭人的香气,拂了一身还满。
娘亲一袭绯色衣裙,在桃花林间婆娑而舞,一颦一笑,美若九天仙子。
粉墙璃枝,浓光飞影,迷醉梦幻。
她拉着爹爹的手,向桃苑奔去,爹爹对她宠溺一笑,俯身抱住她,走进八角亭子。亭中摆着一床七弦古琴,是云游四方的博学先生赠与尚书府大小姐的。
闭上眼,能听到琴声幽幽,扣人心弦,爹爹正端坐青石案前,为桃花树下的娘亲作画。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娘亲……”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抬眸锁见,晨雾笼着阳光,爹爹面色如霜,双目通红地将案上那副刚画好的花间美人图撕成两半,一砚浓墨被挥到地砖上,漆黑扩开似无边黑梦。
她惊骇,跳下八角亭子,去拉娘亲绯色的衣裾,方一碰上,那片名贵的薄纱竟点点破碎,低头一瞧,手心抓住的一丝柔暖亦化成鲜艳的血。
心尖刹时一阵钝痛,美丽的女子,年方二十五,为了她爱的男人,甘受冤屈,而香消玉殒。
“若是没有赵雪梅和她的女儿……”
她阖上美目,浓密长睫轻颤。
若爹爹有付出一半深情,娘有一丝地狠心,自己不痴心错付,她与苏府不至于此。
朱唇紧咬,苏王妃对己心起誓,再到人间,前世那些害她之人,埋藏心里的仇,她都将不计一切,一一讨回。
不与群芳争绝艳,化工自许寒梅。
炼药房里,数盏烛火摇动,一鼎丹炉自运转不歇。
苏澜清预算着时间,炉里的药,寅时就可半成。斜倚窗台,静待二皇子,她的夫君将毒物带来。
阳光被一抹青云覆盖,苏王妃守着燃烧的炼丹炉,也不想此院究竟地处何方,一边翻阅着炼药房里,书架上摆着的几卷书简,一边用完了符诞自王府带来的午膳。
崎岖的山路上,山石嶙峋,道曲折难行,因着一场雪,添了几分冷峻。
一袭浅色紫衣的二皇子,站在山间,对着一方天然古洞,墨色剑眉紧锁。
此地没有水潭,山顶本有一口泉眼,但已被冰雪封冻,方才自山下行来时,只见到一弯小小溪流,将要枯竭,六位毒物,之一的五色蟾蜍,今日怕是难寻。
“二皇子。”
身后一名年纪二十三上下的青衣男子将玉壶递与他手心,眸中关切道,“殿下莫渴着了,五色蟾蜍有些难找,不若先寻竹叶青蛇?”
萧旭卿就这玉壶喝了一口水,一抹额间薄汗道,“恩,书茗,你将锦盒里的九尾毒蝎和蜘蛛六尾蜈蚣认真护好,我们这就进洞里寻竹叶青。”
而五色蟾蜍,若寻不到,他可飞信传书,命毒部部主送至王府。
天色将暗,野暮四合,已过申时,萧旭卿算着,他的小王妃应已练好了半味丹药,等着自己的六味毒物。
书茗见自家主子竟真为了刚过门的王妃,亲自入山找药引,惊讶之余,依旧担心着他的身体,二皇子体内的毒还残留着呢。
“二皇子。”
书茗想着,道,“您今日还未用药呢。”
药不可断,他说着就将身后背着的布袋取下,取出一小罐温热的汤药来。
尽管皇后娘娘的毒,不容耽搁,但身为二皇子的贴身书童,书茗更加关心自家皇子的身子。
萧旭卿未说什么,忍者苦涩将一罐汤药,一口喝下。
山洞里,冷暗潮湿,有怪石盘绕,书茗手执火把,小心翼翼地为二皇子探路,一边注意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青玖山,萧旭卿也曾来过几回,可今日走了另一山道,竟第一回发现山上有一方天然古洞。
脚边是一弯弯曲曲的洞湖,洞湖活水不知源头,一路行来,洞中山石绕湖,火把的光芒照着石壁,微微可见一些山蛇与黑页蜘蛛,但因毒性不强,萧旭卿并未捉它们回去。
直到石洞的尽头,方见一青翠如翡玉的竹叶青,攀着洞石,惬意地享受着寒日暖阳。
“抓到竹叶青啦!”
萧旭卿见到它时,一瞬出手,动作如电,竹叶青刚意识到危险,时已经被他收入锦盒中了,书茗忙将火把扑灭,喜道。
洞外天已黑了下来。
符诞将府中医官弄好的白梅,带给苏王妃时,萧旭卿正好出现在练药房外。
“夫君,你回来了?六味毒物,可已寻到?”
苏澜清将白梅瓣一片片铺入丹炉里,抬眸就见二皇子,立于门边,于是问道。
“嗯,你要的六味毒物,已帮你寻来。”
萧旭卿一边走进炼药房,广袖一挥,就见药案上多了六个紫金锦盒。
苏澜清微微一笑,起身走至药案旁,将六个紫金锦盒一一打开,里面正是她所需要的药方,五色蟾蜍九尾毒蝎,血蜘蛛六尾蜈蚣,竹叶青……
“夫君可累了?”
苏澜清先为他倒了一杯龙井茶,方将一道药抹在自己手上,后将六只锦盒里的毒物一一捏起,放进丹炉里。
“明日药才能练好,今夜王妃就留宿药院,本王陪着你,你不要怕。”
萧旭卿啜一口热茶,低声说道。
“有劳夫君。”
苏澜清欠身答着,不知二皇子为何竟在意她的安危,唯见那人俊脸依旧冰冷,她知现在自己不能多问。
一团团的疑虑,且待医治好皇后的毒后,一步步探究。
第二日未时,解毒丹炼制成功.
萧旭卿携着她一同乘车回到了王府,晴雪与芳华等待两日,此时方见着她们的王妃。
丹药练好,苏澜清相信自己的医术,不过这两日一直未出那座神秘的院子,又心思沉重,她一回府就觉着浑身骨头痛,只在贴身奴儿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就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