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格斯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走进艾隆的书房，等来的不是疾风骤雨般的喝骂，不是大失所望的哀叹，而是苍老平静的声音：“你无法抵御命运的风暴。”艾隆负手而立，只给弟子留了一个后背。
“我就是风暴。”吉格斯沉着道。
“此事并非华山一条路，何必如此决绝？”
吉格斯仰头望向天花板，机械地吐出一个个字：“安德鲁和希尔顿拒绝不了海神的，我不过是个小人物，纵然是您，为了狮心帝国，也要站在海神一边。”
令人窒息的寂静在师徒二人之间蔓延，长久的沉默之后，艾隆平静道：“我不站在你这边，但希望你赢。”
“弟子孑然一身，这辈子就赌这一铺了！”吉格斯眼中神光流露，慷慨道。
“情之一字，陷人实深。”艾隆落寞地挥了挥手。
吉格斯行了一礼，飒然而去。
洛坐在食堂的角落里用午餐，抬头就见到菲罗米娜托着餐盘施施然走来，奇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用每天去皇家餐厅了，来陪陪你啊。”菲罗米娜刚一坐下，叉子就伸到了洛的碟子里，叉起一块鹌鹑胸肉大嚼起来。
洛对这种程度的“流氓行径”已经习以为常，淡然道：“周末就要去橡树镇那边，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不还有四天，不，四天半吗，急什么！”
洛不满道：“你可不要掉链子，我们要争取八天之内回来。”
菲罗米娜一脸轻松道：“没问题的，你不是说唤灵花不算非常稀有吗，实在找不着咱们去商会下个委托，反正大个子离六阶还远呢，不急着用。”
“不是你自己用吗？”洛微微一怔。
菲罗米娜傲然道：“我可是下一代死神，不需要依靠外物的！”
“嗯。”洛微微点头，继续道：“你怎么看吉格斯与海神这一战？”
这几天吉格斯要与菲尔兹一决高下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洛与菲罗米娜也分别从吉格斯和西尔维娅那里得知了详情。
“我当然是站吉格斯一边的，但”菲罗米娜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妈说海神已经到地阶中层了，比她当年的修炼进度还快，吉格斯才七阶，用我舅舅的话讲，顶多就一成胜算啊。”
“关系到凯西的终身大事，我师哥断然不会下没把握的赌约。”洛蹙眉沉吟道。
菲罗米娜道：“除非他有类似‘最后的秘咒’那种底牌。”
“真的存在那种东西？”洛实在不相信一道秘咒就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菲罗米娜若有所思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妈说当世第一人——岚就靠这个稳压骨尊者一头。”
洛回忆起风神殿上千年的历史，也找不出一张能压倒海神的底牌，懊丧地摇了摇头，把杯中薄荷红茶一饮而尽。
菲罗米娜宽慰道：“祝他好运喽，他自己选择的路，我们也帮不了什么的。”
洛自知菲罗米娜所言不假，不再为吉格斯瞎操心，又考虑到了三人的橡树镇之行：“我们三个要不要来次集训，练个阵法出来，也好应对突发情况。”
“不用吧，山里顶多就几只小老虎，你就喜欢小题大做！”菲罗米娜在阵法方面成功继承了母亲的一窍不通，当即反对道。
洛回忆起狮心国地理志上的各种凶恶魔兽，越想越是担心，拍板道：“我下午来拟定个阵法，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到二号擂台演练。”
菲罗米娜嘟起腮帮挖了一勺土豆泥送到嘴里，含糊道：“随你，随你瞎折腾去吧！”
晚上十一点，三人在月色下聚集到了二号擂台上，洛摊开一张三尺见方的羊皮纸，把两盏油灯压在两角上：“这是我准备的‘北辰风雷阵’”，基本变化我都标上了，你们快看看。”
“怎么只有风雷啊，天下无敌的暗系呢。”菲罗米娜不满道。
“我和格雷作这个阵的两极，构成风雷转生，你负责大型咒术和最后的斩杀。”
菲罗米娜拍手雀跃道：“嘿，不错，听起来我是主角呢！”
“大型咒术不是只应用在战争和复杂封印吗？”格雷仔细看着阵图，疑惑道。
“大型咒术威力非常惊人，可以调动大量外部灵力，但是咒语冗长，需要集中精力控制灵力运行，所以不适合瞬息万变的实战。”
格雷接过话头：“所以我们两个拖时间，让菲罗米娜施放大型咒术一击制胜？”
“这只是一种变化，我们在阵法体系下的防御，合击甚至易位都会更加得心应手。”洛越说越有兴头。
菲罗米娜无奈摊开双手：“可是，可是我不会大型咒术啊，现在都是提剑上去一同乱劈，谁还背那些玩意儿啊。”
洛不紧不慢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我早帮你准备好了，这是《通用大型咒术大全》，里面三大类——结界，攻击，辅助咒术应有尽有，你把暗系的都背下来，慢慢练就行了。”顿了一下，洛继续补充道：“你还可以向令堂要一些幽暗城的秘咒。”
菲洛米娜翻开册子，一页页密密麻麻爬满了芝麻大的字，不禁急道：“哇，你是魔鬼吗，这哪是人背的！”
“你是主攻手，自然要多下点工夫。”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格雷赶忙提议：“先每种都咒术都背一点吧，慢慢来。”.
洛也不强人所难，就着阵图开始讲解法阵的各种变化，才讲了两句，菲罗米娜在一旁插嘴道：“老学究，今天反正也演练不成，去我那儿‘讲学’吧！”
“行。”洛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收拾起油灯和羊皮纸，三人一道前往菲罗米娜的住处。
菲罗米娜住在学院的东南角，坐拥一栋带两个院子和一个花园的土红色别墅，走到教室只用十分钟。洛听说这间豪宅原本是学院预备给莉莉丝公主的。门前两个侍卫略带警觉打量了洛和格雷一番才放行。
“原来还有两个侍女呢，也是可怜，连话都不敢和我说，被我辞退了。”菲罗米娜走进客厅，打了个响指，吊灯，壁灯纷纷亮起，明黄色烛光中，洛在桌上摊开羊皮纸，开始讲解。格雷倒是聚精会神，不时提出问题和意见，菲罗米娜靠在沙发上，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大袋子零食，从酒柜里取出几瓶果汁，大吃大喝起来。洛不满地瞥了一眼，这位大小姐笑嘻嘻给两人都倒上一杯果汁，依旧我行我素。
讲到一点钟，洛才意犹未尽地问道：“怎么样，基本变化差不多理解了吧？”
格雷抚着下巴沉吟道：“嗯，大致明白了，明天去擂台上试一试。”
“我都懂啦，没什么难的，不是复杂东西。”菲罗米娜嘴里塞满了零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好，明天十一点咱们在二号擂台集合。”洛本想卷起阵图，看了少女一眼，还是道：“留给你看看？”
“嗯嗯。”菲罗米娜点点头，洛便与格雷一起告辞离去。
翌日中午，菲罗米娜陪着母亲在皇家餐厅用餐，说明了要与格雷和洛演练法阵的事，西尔维娅对此举倒是颇为赞成：“阵道确有高明之处，是四两拨千斤的好手段，三个人配合好了，效果是相当惊人的。”
菲罗米娜取出阵图问道：“那你以前听说过这个北辰风雷阵吗？”
“我当然听过，我专门研究过法阵的。”西尔维娅嘴上如此，细看一番阵图却是头大如斗。
菲罗米娜怀疑地瞄了母亲一眼，正待问几个刁钻问题，西尔维娅从储物戒指中抽出一本厚厚的黑册子道：“这是死神咒术录，拿去背。”
“还真有这种东西，你背了多少呢？”菲罗米娜翻开册子，泛黄的羊皮纸，典雅的斜体字无不彰显着这本咒术录巨大的价值。
“我都是照着读的。”西尔维娅话一出口旋即后悔。
“啊？还有这一招，我怎么没想到！”菲罗米娜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欣喜万分。
西尔维娅斩钉截铁道：“你必须背熟！你是要把剑术与咒术相结合的。”
“要不交给洛算了，我不想当主攻手了。”菲罗米娜愁眉苦脸道。
“这是历代死神智慧的结晶，怎么能给外人看，洛也不是暗系，根本学不了这上面的咒术。”
“说的也是，看来还是只能靠本小姐。”菲罗米娜喃喃道。
“你慢慢学就是了，我周六就离开了，要去探查一次亡者深渊。”西尔维娅抿了口咖啡若有所思。
“要不要请亚伦舅舅陪你去？”菲罗米娜促狭一笑。
西尔维娅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尴尬道：“不必了。”
“海神和吉格斯比试的时候再来狮心国？”
西尔维娅默默点头，倏然又想到多年前自己的遭遇，握住菲罗米娜的手，凝重道：“你要是看上了洛那个臭小子，千万要把他握在手心里，灌进蛇皮袋里每天背在身上都不过分。”
“啊!妈，你在说什么啊！”菲罗米娜抽出手，大吃一惊。
“他们家专出花心大萝卜的，你千万要小心！”
菲罗米娜不知母亲是搭错了哪一根筋，赶紧道别，飞也似地溜出了皇家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