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清风用木草枝叶伴奏,并用清香袭着夜中的万物生灵。
本是让人舒心的静,但步行的三人气氛却陷入了诡异。
陶桃不觉回想孟子休说的话,内心生出不安来。她下意识与孟子休并排而行,留侍女一人在前方带路。
虫鸣,鸟叫,风吟,叶喃……除了侍女手中提的灯笼的微光扑朔,其他被黑夜吞噬的地方只听得见这些声音。
陶桃心尖发虚,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孟子休。只见他半抿唇瓣,那双星夜的眼眸陷入沉寂,姿态自然不露一丝怯意。记得上次他去陶府的时候也是如此,这不禁让陶桃诧异一番。
而且这么一看,还让她有点晃神,这个木头长得还挺好的……
不知何时,二人的影子逐渐靠拢,当孟子休从沉思中回神时,一旁那个矮小的身影正拉着他的袖子。
他后背稍微一僵,因为想起了师傅曾经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等言。他默默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对方松了手。可不到几步路就又扯着他的袖子,他再拉,却发现对方这次死死抓着他的袖子。
孟子休侧头道:“你干什么?”
陶桃的身体早已僵硬,她面色难看道:“你……不是说……有妖怪吗?”
“嗯。”孟子休点头。
陶桃瞪大眼睛看着他淡淡承认,脑海里的那根绷紧的弦险些断掉。她还未出声,走在前面的女婢突然转过了头来。
“妖怪?陶小姐可不能乱说,”女婢微笑道,“自打陶小姐幼时来府上,府里就从未有过那种东西。切不可说此类不吉利的话。”
孟子休静静地看着灯笼火光映照下女婢清秀的面容,坚定道:“有。”
女婢一顿,瞬间敛起笑容,看着孟子休有些不悦道:“想必小师傅也听了外面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吧?那种谣言又有几句可信。”
孟子休:“……”
“而且奴婢在李府做事,并未见到外面所传的那些怪相,所以还请小师傅完成少爷的委愿,早些洗清谣言,李府上下定当感激不尽。”
孟子休依旧静静地看着女婢,未再言。
——
堂内灯火通明,女婢退下,二人进去时那个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已入坐等候。
“小妹,小师傅,快请。”李云开柔和中带着热切。
“多谢。”孟子休有礼答谢。
陶桃一见李云开,立刻忘记刚才一路上自己有多么胆战心惊,径直冲上去抱住了那个如玉公子,格外亲、热。本是亲近人的正常举动,孟子休却看得背脊发麻,感觉像是见了什么罪过。别过脸不看了。
饭桌上的菜并非豪奢的山珍海味,但味道可口,待客的话诚意也是足够了。可见李家不是那种大手大脚肆意挥霍的无度豪门。
“二小姐为何不在?”孟子休问。
李云开笑语:“阿妹身患有疾,不便和我们一同用餐。”
孟子休点点头,开始默默吃饭。陶桃倒是坐在李云开怀里,像个指挥官一样让李云开夹菜给她,而温和有礼的兄长也待她像稀世之宝。
不知为何孟子休感觉这顿晚饭过的异常漫长。
“我要吃这个!”陶桃指着跟前的那盘菜。
“好。”
“那个那个!”
“好。”
“嗯……这个不好吃,换一个!”
“好。”
“嗯……云开哥哥你喂我!”
未等李云开开口,突然冒出一阵呛咳声。
“咳咳咳……”孟子休为了使声音不要太大,忍着闷咳,倒是憋得面颊罕见的浮出一点红泽。但他未抬头,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低头饮杯中水。
陶桃疑惑的看着他,这个木头怎么吃东西老呛着自己,下午给他吃点心也是。但在她心中孟子休和那个胖葫芦已经是怪人了,索性不管他。
就在这时,陶桃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云开哥哥,我想见光华姐姐,我好久没见她了!”
其实,她只是出于小孩子幼稚的炫耀,想让孟子休看一看,印证她口中的绝世美人。
不想这其乐融融的饭局,突然陷入了冷寂。
听见“光华”二字的时候,孟子休抬头看向了李云开,而李云开原本温柔淡雅的神色立即僵顿了些许,连看陶桃的眼神都变了。那双棕栗色的眼里闪过警戒。
“云开哥哥?”陶桃见李云开不说话,而且那一瞬间居然让她有些害怕,不禁出声。她说错了什么吗?
可是下一瞬,那棕栗色的眼眸恢复了温柔的色泽,还是那个温柔的公子。
他微笑着轻轻摸着陶桃的头,道:“小妹想见她吗?作为夫君我也想她呢,可现在不行,阿华远游去了,要过些时日才回来,到时候我们到陶府去见你好不好?”
“啊……”陶桃发出失落的声音,嘟囔道,“这么久都不让我见她,你就是吃醋了……”
李云开失笑道:“怎么会,到时候小妹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二人的谈话,仿佛忘记了孟子休这个存在。而那双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思觉。
……
晚饭结束后,孟子休并没有立刻回厢房,他围着李府行走了一圈,但铜黄法铃并没有任何响动,他只得先回房。
深夜寂静,暗香袭人,鸟籁人寂。所有人熟睡之时,“啪嗒啪嗒”开始下起了细细夜雨,花圃清润,荷塘涟漪,烟雨蒙蒙,化作人们甜美的梦境。
一切的是静谧安然的。只是细雨越下越大了。
……
突然有急促的喘息声,打乱了安静的空气。厢房门前突然露出一小节黑影。
“哐哐哐”一阵很急的敲门声,接着就是焦急的呼喊,“孟……孟子休,孟子休……!”
这呼唤,虽急但轻,像是怕被别人发现。
他睁开了眼,起身开门,门外夜的冷气夺门而入。他泼墨如夜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你干什么?”他看着门外来人。是陶桃。但是她浑身被夜雨淋湿,宛如一只落汤鸡,而且脸色格外苍白。
陶桃惊慌的眼中噙着泪,她猛的抱住孟子休,哭道:“我看见了,有人……有人……杀了猫……!”
孟子休背脊一麻,下意识要推开她,可这小孩跟个牛皮糖一样抱着他的腰使劲哭闹,加上现在似乎出了事,他只好先作罢。
然而,事情是这样的。
……
饭后无事的陶桃一直跟着孟子休,本想找他聊天,可这个家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不知道在瞎找啥,一不留神还差点跟丢,转了一圈后她发现孟子休进了厢房。于是无趣的走了。
半夜,睡着的陶桃迷迷糊糊听到猫叫。本是常事,但是猫叫声越来越大,按她的理解,就像是因害怕而呜咽一般。
就在她睁开眼时,窗纸上刚好闪过一道漆黑的人影!
那人走路,似鬼魅没有声音,人影不见,猫叫声也越来越远。陶桃冷汗出了一背,难不成真是妖怪?
好奇心害死猫,她竟然推门出去了。
她寻着猫的叫声,一路小心翼翼的躲藏,七弯八拐,来到了前堂的花园,此时已经开始下雨了。
她躲在假山后面,忍着探出头去,脑子却在下一秒轰然一震。
空蒙的细雨中,蹲着一个衣着异常厚重的带着面纱的女子,那双沾满紫红液体的双手,正轻柔着迷的抚摸着花圃中花朵,抚过的花染上色泽,更显魔魅娇艳。
陶桃还听见女子疯狂的呢喃着:“这样你们就是完美的……你们是完美的……完美的……”
之后,女子又入迷的看着倒弊的亡猫,居然将那血淋淋的死物抱在怀里。
“这样的你也是完美的……不叫也不动……”
眼前的景象,和清新中带着血腥的气味,在陶桃眼前扭曲成一个食人的鬼怪,在夜里杀戮喧嚣。
这是李见月……李见月!
雨越下越大,让陶桃感到浑身冰凉,她正想下一秒就逃离这里,但这时她却听见了更加可怕的声音。
隔着雨声,她似乎听见了――
“胡光华……胡光华……可恨……可恨!杀掉……杀掉!”
“兄长为了你也……”
“一起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