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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起风(二)

李家是江陵镇上较有名气的大户。早些年李氏庄园开得遍地皆是,直到李家老爷不幸病故,庄园生意才渐渐衰落。

李家虽不如从前,却也在李氏兄妹的经营下得以立足。

可是近来镇上突然有传言,说李府招了邪,小到家禽、大到奴仆都离奇死亡。如此恐怖的言论瞬间把李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人们纷纷开始猜测衰落后一直默默无闻的李家有着什么惊天秘密。

李家的长子才成亲无几年,突然遭到如此议论,无奈之下只好来报长风寺。

……

清晨,前夜雨露未散,抬头雨破天青。

孟子休听师傅说李家府上仅闹了点小邪,让他去破破邪即可,速去速回。

李府位于江陵镇人少一带,环境较为冷清安静。孟子休叩响李府的大门后,两个家仆开门引他进去。

“小师傅,少爷已在正堂等候,就带你过去。”

“多谢。”孟子休道。

府内依旧沉静在清晨的安谧里,穿过一座小亭榭,来到了李府的花园,淡淡的清芳让孟子休注视花圃。晨露未消的碧叶青葱繁盛,娇美的花朵争妍斗艳,为素简古朴填几分生机。并且花圃干净花叶净整,透露主人爱花爱草的雅趣。

沿小道一直向前,中途还经假山假水才到正堂。

还未靠近正堂,方见一青俊男子在堂前踱步,堂内坐着一名黄衣少女,气氛十分安静。

“少爷,师傅人到了。”家仆道。青俊男子抬头看来,他就是李家大少爷,李云开。

这李家公子确如传言,温润淡雅,如玉如荷,那双棕栗色的眸子闪动着温情,眉宇之间透着不凡的才气。是江陵镇有名的翩翩公子,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可惜几年前成婚了,而妻子不过是个在船舫弹唱的琵琶女,这一举动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议论。

李云开愁眉舒展,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孟子休,迎了上来道:“小师傅里面请。”

孟子休回礼后和他一同入了正堂。在上了台阶后,突然“叮铃”一声,他腰上挂的铜黄法铃响了一下,让他不觉一顿。

法铃响了,说明就有邪气,可是只动响了一下,意味着邪气一瞬即逝……不想这李府真的来了邪祟。

看着突然停下的孟子休,李云开问道:“怎么了小师傅?”

“无事。”孟子休淡淡答,若无其事的入了堂内。

这时坐于堂内的黄衣女子见来人便起了身,李云开对孟子休道:“这是阿妹见月。”

李见月行了礼,孟子休则是有丝诧异。李见月带着面纱,本是不太凉的天气却穿着隆冬季节穿的衣服,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这怎么看,都是府上最可疑的人了。

“小师傅不必惊奇,阿妹自小得了重疾,此疾触碰便传染,这么多年寻遍名医一直服药,却不见好,只得这样,”李云开略带惋惜道,“所以阿妹很少见客,但今日执意要来见见孟回师傅的徒弟。”

李见月也笑道:“见月一直佩服能降除妖魔的道者,所以想见见罢了,望小师傅勿要见怪。”

孟子休点点头回了礼便坐下了。

李见月虽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但那双和李云开一样棕栗色的眼眸却十分传神,闪动着亲人的柔和。

没有多余的话,李云开直接单刀直入:“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府上的家禽染病死掉,本是小事,但是镇上不知为何传出了那些离谱的传言,所以我只是想请师傅来府上做做法,证清那些无稽之谈而已。”

这样一听,的确是件轻松的小事,但是……

“那是否有家仆死掉呢?”孟子休问。镇上的传言说李府不光家禽,连奴仆也离奇死去,尽管传言不知是否属实,但他任要确认。

李见月回答得很坚决:“那只是外人的诬陷,不曾有过。”

兄妹二人都斩钉截铁的说府上什么邪祟都没有……

就在陷入凝重时,堂外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并且声响越来越向正堂靠近。

“我让你跑!站住!臭猫!”

“你别要我抓到你!”

“我要把你炖了!”

一阵狮吼,孟子休却觉得莫名耳熟。

只听“哐”的一声,堂外扑摔进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形。小的一下子蹦起来,飞快窜逃得没了踪影,大的却因重摔久久起不了身。

“啊,小妹……!”李见月看见摔得不轻的蓝衫小女娃惊呼。

蓝衫女娃吃吃爬起来,见眼前这严肃的场面,刚才的事就忘在了脑后。心虚的扫视一圈,当她与那双漆黑淡漠的眼眸相对时,两个人都愣了愣。

“怎么……是你?”陶桃大呼。这个坏家伙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李云开见状,问:“哦,小妹,你和这位小师傅认识吗?”

孟子休虽然不清楚她为何会在这里,但看着她那像是在煤炭里滚了一圈的灰头土脸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道:“不认识。”

“啊?就是你这个坏蛋骗走了我的阿雪,你怎么敢说你不认识我!”陶桃嗓门极大,经过上次,她现在看着对方无表情的脸,总怀疑对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有吗……?”孟子休木讷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真的不记得了一样。

“你……!”

李见月像是受不了陶桃无理群闹一般,棕栗色的眸中温柔全无,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道:“小妹你先出去,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

“小妹先到别处去吧。”李云开比李见月更加委婉温和。陶桃瘪瘪嘴,毕竟这里不是陶府,只得听话和家仆乖乖离开。在离开时,她除了盯着孟子休,还看了看眼中充满厌恶的李见月。

谈论结束后,孟子休虽觉得奇怪,但是答应要在府上做法几日。李云开将他安住在西侧的厢房。

就在他离开正堂的时候,腰上的铜黄法铃又摇动了一下,发出了“叮铃”声。他警觉的转身,却发现李氏兄妹早已离开,正堂空无一人。

“小师傅,西侧的厢房在这边,请随我来。”一位奴婢前来打破了孟子休的沉思,二人离开了正堂。

在去过厢房安置之后,孟子休在府上四处走动,但是铜黄法铃没再响过。

“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子休!”小亭子里,传来了一个女童的声音,孟子休停步。

他抬眼看去,一身蓝衫的陶桃抱着一只小花猫坐在亭子里吃点心,陶桃还不停挥手示意让他过去。

她不是应该讨厌见到他才对吗,为何这时却要他过去。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过去。

他盯着陶桃怀里的那只花猫……这次的猫没有问题。

“你就是叫孟……孟子休对吧,虽然我知道你就是个坏蛋木头,”陶桃拍了拍石凳让他坐下,“但是,这个府里好冷清好无聊啊,我一个人都坐了一下午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孟子休如夏夜般的眼睛看着她,淡淡道:“既然无聊,那你为何来这里?”

“我爹每次出远门都要送我到李家来玩,前几年二姐姐要陪我玩,现在长大了二姐姐不喜欢我呢!你看,她今天还唬我。”陶桃生气的将点心往嘴里塞。

“为何送你到李家?”

“爹说陶李两家有亲眷关系,我不清楚。不过我偶尔也想见见云开哥哥。”

陶桃递了块点心给孟子休,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子休对于陶桃的示好愣了愣,后拿着点心,道:“师傅叫我来。”

“那老葫芦……老师傅也真是,这次怎么让你一个人来。”

“说是小妖祟。”他淡淡答道,虽然现在感觉没那么简单。

陶桃一听见“妖祟”两个字,顿时表情一僵,道:“什……什么妖祟?我怎么不知道!”

孟子休看着陶桃惊恐的神色,问“你不知道?”

看来他们什么都没告诉她呢,可就算府里的人不说,这事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她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孟子休如泼墨之夜的眼睛看着她,问:“你出过李府吗?”

陶桃居然摇了摇头,道:“云开哥哥和二姐姐都说庄园很忙,连家仆都没有空闲带我出去……我之前就告诉云开哥哥我想回陶府,那里的嬷嬷会带我出去,他答应要向陶府传话呢,可这么久了都没人来接我……”

陶桃的话让孟子休双眼如幽潭沉寂,心里那块疑虑的洞,已经越来越大了。

就在他沉思时,陶桃一声叹息,把话题扯得老远了,“唉,你说我长大了要怎么样才能嫁给云开哥哥那样的人呐?”

孟子休:“……”

果然心智未全的小孩子无忧无虑吗?

见他吃着点心不答,陶桃只得自说自话:“可是我不会弹琵琶,也不会其他乐器,没法像光华姐姐那样。”

孟子休听着她的“愁绪”,这里所言的‘光华’,应该是李云开妻子的名字。不过今天在正堂的时候,并没有见到。

陶桃支着脑袋,看着木桩一样的孟子休道:“我告诉你吧,他们都说光华姐姐配不上云开哥哥,可是我觉得光华姐姐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了,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的。你见了也肯定喜欢。”

“咳咳。”吃点心的孟子休突然呛声。

忽然,“叮铃”一声,腰上的法铃再次响动!孟子休飞快起身,蹙眉环视四周,吓陶桃一大跳。

“你干……!”陶桃刚要扯起大嗓门,孟子休却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果然有邪祟,而且,一直在偷听——从他进入李府的门开始。

第三次铃响,他已下论断,李氏兄妹,要么真的不知道有妖邪,要么就是在说谎。

就在他环望时,一个女婢进了亭子,道:“小师傅,陶小姐,用晚饭了时间到了。”

孟子休无奈,只好作罢,二人在女婢的指引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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