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惠帝刘盈被戚夫人的模样吓得生了一场大病,无法承受打击而愕然惊骇,不理朝政已有一载,躲在宫殿中,浑浑噩噩中度过一日又一日。吕雉目睹刘盈垮掉的模样,除了痛心,更有失望,但愿他自己能站起来,为使朝政稳固,吕雉只得上朝,在帝位旁立一小坐,隔着白纱帐帘,带领朝臣处理国家大事,多数臣工心中不服,却又拿吕雉无可奈何。樊哙见识到吕雉面对国家生计,居然处理的井井有条,实在佩服,颇有先帝攻取天下的霸气与魄力,还有手腕,可算是明白吕雉为何能成为他的大嫂。只因吕雉在社稷之事上的合理安排、合理处理远比一众大臣所做还要好而钦佩,又因发妻吕媭之姐,自然拥护,震慑反对吕雉干政之人。樊哙亦有无奈之处,吕媭,可吕媭偏偏仗着吕雉的威仪,使得许多臣功下不来台,吕雉也多次劝告,吕媭倒是说记住了,可偏偏还是那么做,吕媭跟吕雉相比就差远了,可见,太过活泼也不是好事,吕媭的生性若有吕雉一半的稳重就好了,吕媭是自己的妻子,至今还爱着,她做什么都会随她之意,只要吕媭高兴就好,自己只要做好善后之事就可以了。
已是秋季,薄姬派人将万石稻谷运送长安,与粮草一起运送到长安的还有万钱,使者言辞恳切,一切言语之意是在述说薄姬如何虔诚将谷种种下,这半年不敢有一丝懈怠,又如何辛勤劳作不敢有愧于吕雉的厚待,吕雉只想发笑,一直隐忍不发,坏了的谷种居然还能种出万石粮食,薄姬发现谷种是坏的,多么畏惧呢?所以是想通过粮食的数量跟财物让吕雉不发难吗?总之,这次代地可是出了血本,伤及了根本,没个五年是恢复不了根基的。看来,薄姬的确不能小瞧,回到代地居然还能忍得住,继续过着没有代王太后架子的卑微日子,与代地百姓一起亲侍农桑,收买代国百姓的行动不容小觑,奇怪的是为何有些像自己曾是皇后时做过的事。吕雉亲自查验了这些粮食,令人将粮食入库,让薄姬差来的人转告薄姬,她给的钱朝廷收下了,同时,朝廷出资万钱奖励薄姬辛苦劳作之功,又将万钱给了薄姬。
使者走后,吕雉心中窃喜,就让薄姬永远都思考自己为何要这般对她,为何针对她,为何难为她想至她于死地,又为何让她轻而易举逃过一劫又为何让她活。
吕雉在庙堂之上的所做所为,刘盈都知晓,却并未言语,继续过着混沌逃避的时光,朝政之事,既然母后比他厉害,自己又何须令自己难堪,反正,自己无论做什么,母后永远给他惊吓,又何必了,刘盈的想法居然是这样。
刘盈除了跟自己姐姐外甥外甥女相处尚有欢乐,再无其他真实的笑颜。金秋十月,这日风高气爽,刘盈听闻刘肥进京朝贺,十分开心,先帝共有八子,感情最好的就是这位长兄,想起曾在沛县跟着刘肥这个哥哥的美好场景,便焕然一新,以最好的一面对接见长兄。
刘盈在未央宫设置家宴,刘盈、刘乐还有刘肥无意间谈起曾在丰沛生活无忧岁月静好,因刘盈高兴,喝了很多,醉后遥感年少快乐。吕雉至于上座,于刘盈左首一端,看着他们三人酒后欢乐,因看到儿子开颜一笑而欣慰,原是担心刘盈年少饮酒伤身,看看刘盈这难得笑容也便随刘盈开心。
刘盈喝了许多美酒,喝的头脑已经不甚清楚,起身继续与刘肥一起喝,晕乎乎的刘盈甚至说这长兄在上的话语,拉着刘肥的手让刘肥坐在刘盈的位置上,甚至酒后胡言。刘肥喝得虽醉却保留一丝理智,推脱说臣子不敢欺君。
吕雉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拉拉扯扯,顿时震怒,却又即刻将怒意隐藏,的确不好让儿女看到她的杀意。吕雉清楚的记得,刘邦贬韩信为淮阴侯后,将楚地一分为二,楚地一半归于齐国属地,因愧对刘肥,更愧对刘肥的生母,又是长子,特将大汉王朝最大的封国给了刘肥,他的名字便成了齐王刘肥,刘邦还对整个大汉下旨,凡是讲齐地之语之人皆为齐国之民,先帝甚至还担心刘肥累着,没少派有为大臣留在齐国辅佐刘肥。此刻,吕雉越是畏惧他日的刘肥。
吕雉看着成年的刘肥,心中含有一丝不忍,默默叹道:“曾经,我视刘肥为己出,只可惜,他再好也不是我亲生,我亲生的儿子跟我都不是一条心,更不用说刘肥刘长。哎,刘肥,不要怪我狠心,不要怪我翻脸无情,要怪,就怪身为太后的我只有一个儿子,为了这一个,不得不为。还有你,对不住你了,要杀了你的儿子,若恨,就恨我一人。”
吕雉轻轻招手示意,在贴身女官红梅耳畔悄悄说了一句,不多久,红梅端来一壶毒酒,倒于吕雉案桌上的杯中,吕雉看到这深深寒夜,只有机不可失的念头,毒死刘肥之后,在以像处死刘如意的罪名平息刘肥的死因异议。吕雉当即让刘肥起身为她祝酒。
刘肥并未察觉不对,如吕雉之言,来到吕雉面前,行礼端酒,正欲饮下,吕雉并未改变坚定的外表,内心却有了歉疚,终究还是想除掉刘肥,还是选择端起另一杯,装作自己也会喝下的模样,示意刘肥喝下。
正在如此危机之时,因畏惧而醒酒的刘盈察觉出异样,自从惊吓过度之后,刘盈总能想到母后的坏心眼,特别是自己刚刚那醉酒玩闹,倍感忧心,总需要防患于未然,站在刘肥的身旁,夺过吕雉手中的酒杯,打算跟刘肥一起饮下,内心亦有期待,但愿能在信母亲一次,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母亲断然不会杀母亲曾经也养育过照顾过的孩子。
吕雉顿时慌乱,惊恐万状,出手迅速,打翻刘盈手中的酒杯。场面一阵骚乱,刘盈一脸失望,痛心地泪落两行,呆呆地看着母亲,似是用他那黯淡的双眼询问母亲为何如此。吕雉明白发了什么,狠狠地瞪着刘盈,怒气拂袖而去,刘肥不明所以,却也因此变故而醒酒,不明嫡母因何发怒,只看手中酒杯,酒是不敢喝了便放于案桌,刘乐更是糊涂,不知道发生何时,只因吕雉差红梅让刘乐休息而离去。此次宴会不欢而散,刘盈什么都没说,孤独落寞的回到寝殿,蒙头就睡。
刘肥深觉奇怪,拖着酒醉的身躯离开未央宫,这一夜无心安眠,总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次日,再也按耐不住,想自己的谋士讨个主意,才知那是鸩酒,嫡母吕雉对他起了杀心要至他于地,吕雉曾毒杀刘如意却以刘如意毒杀皇帝不成反而让刘如意自己服了毒,昨夜的刘肥就是要步刘如意的后尘。
刘肥很害怕,一开始不信,他不信对他好的嫡母会杀他,谋士无奈,只道刘肥是否忘了受尽先帝恩宠的戚夫人。吕后对待戚夫人的手段刘肥也有耳闻,更加畏惧,甚至害怕自己不能活着离开长安回到临淄。正在刘肥坐立难安、畏惧忧心之时,谋士给刘肥出了个主意,刘肥犹豫不决,将齐国的城阳郡给了刘乐总比让他丢了命要强,给了刘乐于自己于刘乐都好,毕竟刘乐是他看着长大的,哥哥给妹妹礼物自然无妨,让刘乐当了齐王也可以,可唤刘乐为母亲,这可就难办了,明明就是兄妹啊,同父异母的兄妹也是兄妹啊。仔细想想,除了自己的命,什么都是虚的,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好。
刘肥当即进宫,将自己决定了的事上报吕雉,恳请吕雉答应,若不答应,便赖着不走,死也要死在长安,只说妹妹寡居,又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得有像样的封地,将来能把好封地传给刘乐的儿女。
刘肥的意外到来,是吕雉惊讶。此时,吕雉的思绪被刘肥的主动给打断了,怕是刘肥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但,刘肥是想不出这么个保全之法,刘肥就连她要杀他都看不出来,可见不是很聪明,若真聪明,当初先帝为何不让刘肥当太子,不亏先帝为刘肥身边安排臣子谋士,终于起了最关键的作用,只要刘肥死在长安,吕雉自己便逃不了嫌疑,刘肥自身也有优点,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学到了先帝一些的本事,能拉的下脸,只重实不重虚,重命不重名,刘肥深知自己的命有多金贵,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话说得难听点就是厚颜无耻。有一事还真差点忘记了,刘肥已经有了儿子,刘肥还是不要死在长安,免得引发齐国的动乱,杀死刘肥也得一步一步来,得让所有齐地脱离刘肥的掌控落到自己手中,城阳郡不失为第一步。
吕雉有些为难,齐国七十六城,大汉最大的诸侯国,又兼富庶,其中的最好的城阳郡尽归女儿所有,到底还是很为难,虽说同父异母的兄妹变成了母子,这名义着实尴尬变扭,可应该看看好处,好处有很多啊,刘乐这大汉的鲁元公主变成了齐国的齐王太后,何必在乎虚名,重要的是女儿的子子孙孙都可以成为刘肥所给的这片封地的主人。想到此处,吕雉笑得合不拢嘴,这片土地都是女儿的,刘乐的确身为女子,可刘乐也是先帝的骨肉,又大汉唯一的公主,怎就不能有块上好的封地,更何况女儿也遭过罪,应当给她应得的补偿,得了这块土地,女儿后半辈子何其乐哉,看谁敢得罪刘乐。在往后想,光是一个城阳郡是不够的,整个齐国都归刘乐,岂不更美。
吕雉赞扬刘肥大度,只与刘肥一起用宴,刘肥想着吕雉不会杀他,便安心饮用佳肴,而吕雉巴不得刘肥今日便启程离开长安,刘肥在吕雉的催促下,当日如愿离去,吕雉希望刘肥早一日回到齐国,好给她的女儿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