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营口乡勇民团,那可是大清朝廷在东三省最早允许设立的。从道光元年起,随着闯关东流民的不断增加,东蒙达尔罕王、前郭齐王的领地不断地垦荒开发,辽河水运开始繁荣起来。而大清朝廷一直采取闭关锁国的海禁政策,中国的海防,只有自制的能够载运八十名士兵的木质战船,叫赶缯船。而海盗和胡匪,经常抢劫营口码头和辽河水运船只,因此,大清朝廷允许营口商会出资,组建民团,当时以及很长一段时间,允许营口和牛庄办乡勇民团。营口民团一两千人,最多时达到三千人,牛庄的民团一千人左右,这在整个东三省是独一无二的,据《营口通史》记载,‘1858年(咸丰八年)一股海匪乘十多艘船只在营口登岸,抢劫商户,被团练刘洛三率百余精壮击沉匪船一艘,余者败走.1860年(咸丰十年)营口的团练已发展到二千余。’
前面提到,王三赶奔《三合发》码头前。以派人联络团练,那里有王三的一个好朋友当把总,管着一百多人,负责码头治安。也是赶巧了,当时正赶上团练长刘洛三到各地团练防区巡查。听说码头上有人破坏码头规矩,引起他的警觉,因为朝廷三令五申,严查南方太平军和奉天马贼。就在几天前,一股奉天马贼流窜到牛庄抢劫,给当地造成不小的损失,因此,营口团练长刘洛三,怀着十二分的警惕,听到《三合发》码头的风吹草动,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因此,他亲自率领一百多名练勇赶到《三合发》码头。
王三一伙一看团练长刘洛三亲自来到。就像吸食了大烟鸦片,立刻来了精神。因为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根本没资格结交团练长刘洛三。就连巴结都够不到,他还以为是他的好朋友推荐美言的结果,殊不知团练长亲自到此实在是公务在身。
王三向哈巴狗似的恶人先告状:“禀告大人,《三合发》金外柜购买黄豆,在码头私下交易,还抢了我们‘扛河沿’的饭碗。因此,小人是来讨个说法。”
王三说完,本以为刘团练长能够重视,哪知,刘团练长连哼一声都没有,就是他自认为好友,那个刘团练长手下的把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王三很伤自尊。
刘团练长转身看着金德奎问道:“金外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德奎还没等回答。于文斗掏出达尔罕王府的关防路引,抢先说道:“大人,你是刘团练长,在下,郑家屯的于文斗,奉达尔罕王爷差遣,带领船队采购物品,顺便运送《三合发》囤积在三江口粮栈的黄豆。这是王府开具的关防路引,请大人过目!”
达尔罕王,东蒙十旗之首,就连大清朝廷都十分重视,那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刘团练长赶紧双手接过来,仔细看罢,又双手奉还。恭敬之余思索的自言自语:“于文斗?”
于文斗那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赶紧说道:“大人,在下就是于文斗,牛庄团练把总徐珍是在下的好兄弟!”
刘团练长喜出望外:“哎呀!我说嘛,原来是于老板,徐珍兄弟早就跟我说过,他有个好朋友叫于文斗,在东辽河大泉眼。没想到,于老板高升了,现在在郑家屯达尔罕王王爷府高就。”
于文斗拱手说道:“受王爷托请,效命郑家屯已经两年多了。没想到,蒙团练长大人叨念,在下荣幸之至!”
“咳!”刘团练长夸赞道:“于老板客气了,我刘某在这营口码头干团练也有十多年了,大辽河使船的成千上万。可是,东辽河使船下营口的,您于老板那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因此,徐珍兄弟跟我提起于老板的大名,走心了,印象特别深。”
“蒙刘团练长错爱,在下感激不尽,常言道;大恩不言谢。大人的大恩,容于某徐图后保。”于文斗说到这,话题一转说道:“不过,刘大人,您看,码头将要退潮,金外柜的黄豆还没卸完,您看?”
“继续继续!”刘团练长把手一挥,就算决定了,可是,他扭头想看看王三,打算拿他出气,给于文斗个面子,可是王三早已溜之大吉了。就在刚才,于文斗和刘团练长说活之时。王三知道情况不妙,他那个把总兄弟给他使个眼色。王三急急如丧家之犬,赶紧带着手下弟兄鞋底下抹油——开溜了。等刘团练长再找他们,早已是踪迹不见。
一场风波化作无形,安欣和手下弟兄立刻回到船上,继续卸货。金德奎,把于文斗、刘团练长请到饭馆招待。功夫不大,酒菜上齐,金德奎亲自把盏,对刘团练长十分恭维。因为,在营口码头,凭他金外柜的身份,是绝没有资格请刘团练长吃饭的。他金外柜,说白了也就是跑原料的采购员,而刘团练长,虽然是码头团练长,那可是朝廷允办。手下两千多人,按照大清军事编制,相当于统领,团长,按照民团的待遇,那也是地市一级的武装部长。今天是星星跟着月亮走——借好人光了,因此,金德奎对刘团练长和于文斗是百般恭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入欢肠话语多。于文斗和刘洛三两人,虽然年龄相差十岁。于文斗二十三岁,刘洛三三十三岁。但是,两人性情相近,意气相投,都有一腔家国情怀,因此,两人谈论起来十分投机,再加上金德奎调解气氛。两边留缝捧场,这顿豪饮差不多两个时辰。
就在这时,安欣走进来:“东家,船已经卸完。金外柜,请您验货。”
于文斗说道:“好。安总管,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刘团练长大人。”
安欣赶紧拱手施礼道:“安欣拜见刘团练长。”
于文斗又介绍道:“刘团练长,这位就是我的船队总管安欣。”
刘洛三礼貌性的拱手说道:“幸会幸会!”
于文斗说道:“刘团练长,以后,兄弟我的船队经常下营口,都由安总管带队,在营口这边的事情,就仰仗刘团练长和金外柜多多关照了!”说到这,于文斗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放倒刘团练长面前说道:“刘练长,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这个?”刘洛三觉得不妥,想要拒绝,于文斗说道:“刘练长,您别多心,您和弟兄们不是朝廷官军,都是营口码头商户出钱供养,我虽不是营口坐地户,却经常来营口码头经商,这个权当商户集资的份子钱,还请您笑纳不嫌少。”
“好!于老板如此说来,大哥我就不客气了。我先替弟兄们谢谢于老板赏赐!”刘洛三说着,把银子揣腰里,然后说道:“于老板如此讲义气,大哥我也要尽地主之谊。您不是要为王府采购货物吗,那好,我就在营口码头商圈里,亲自推荐帮您采购如何?”
于文斗赶紧起身,一躬到底:“多谢刘练长成全。”
当下,刘洛三陪同于文斗、安欣、金德奎,在四个护卫的保护下,离开河沿头道街饭馆,赶奔营口火神庙,原来这里是营口商界议事会,也就是早期商会。成立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于文斗跟随刘洛三来到火神庙一看,营口商界议事会,设在东厢房,正赶上几十家商界同仁,开会协商成立行业商界议事会,因为随着营口开埠,辽河为主的内河船运的增加,以及海运轮船的增加,再加上外国列强轮船的增长,营口码头货物吞吐量剧增,原来的商界议事会,已经不能满足商业需要,所以,把营口码头的商业划分成行业管理,十分必要,所以,营口商会开会,商议成立行业分会,第一种就是以货物品种划分的,如大豆三品、杂粮、布匹、杂货、中草药、苇编、竹编等,第二种就是按行业划分如斗行、叫行、公盘、保镖、以及刚刚兴起的大屋子、银炉。
营口码头商业巨头齐聚火神庙东厢房商会开会。一看刘团练长带着金德奎和于文斗、安欣来到。十分热情。一番寒暄落座,刘团练长把于文斗一一介绍,同时又把西义顺、兴茂福、天增幅、永远兴、任裕号、通顺泰等六家大商号的老板,为于文斗做了介绍。当这些商号大老板,听说于文斗来自郑家屯,为达尔罕王府采购商品,那可是大客户,所以,这些老板那个怕钱咬手,因此都想结交于文斗。
于文斗一看机会来了,就把自己准备好的购货清单拿出来说道:“各位老板,在下年轻涉世浅,初来营口码头,有幸拜会诸位前辈,这是在下准备为王府采购的清单。还请各位前辈伸出援手,不吝赐教。”
由于于文斗这次是搬迁到郑家屯以后,初次带着船队下营口。虽然四年前来过一次,可是,这次依然属于试航,所以,带着十艘四十石的小型船队,运送四百石黄豆作为资本,因为,奉天省开始出现胡匪,于文斗担心有风险,所以,只带二百两银子盘缠,没有携带进货的银两。而于文斗的订单,显然超出出售黄豆价钱的好几倍。于文斗也没隐瞒,实话实说:“诸位,晚辈由于初次下营口,担心风险,所以,没带现银,只有卖黄豆的一千两。可是,晚辈的订单,少说也有三千两,所以,如果那个老板愿和晚辈合作。晚辈就满载而归,如果找不到合作伙伴,晚辈只能减三成采购。总之一句话;帮着人情,不帮本分,合作愉快!”
于文斗说到这,在场的人,立刻沉默下来。大家都是商人,于文斗虽然有刘团练长出面作陪,可是,毕竟是初来乍到的一个年轻人,一下就要赊欠两千两!风险太大,谁也不愿接盘。这个结果,对于文斗来说,很平常,可是,作为团练长的刘洛三脸上挂不住了。就见刘练长拱手说道:“诸位,你们别看于老板年轻,整个《丰聚长》船队,都是他一手创办的,大小船只三四十艘,从郑家屯到整个大辽河六处码头,都是他的,怎么,于老板来到咱们营口码头,就差两千两银子,让他的船队放空回去?况且,于老板的身后是达尔罕王。区区两千两银子害怕他还不起?”
刘练长一番话,令营口码头商会的老板们,陷入窘境。可是,尽管面子上过不去,涉及到两千两银子,这些在商场中打拼多年的老油条,面子和钱财孰重孰轻,他们十分冷静地分的清清楚楚。他们是宁可脸上受热,也不能亏了钱财。因此,商会死一般的沉默,刘练长正要发作。耳轮中就听商会墙旮旯站起一人。拱手说道:“于老板的货我包了!”刘练长闪目一看: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