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老朽进去一探究竟为妙,这事可大可小,闹不好是有性命之忧的。”
管家心中一阵哆嗦,他觉得最近府中笼罩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先是老夫人病倒,请城里最好的大夫也没医好,只见得病情一天天严重起来。再是府内上下的仆役,一个个整天是没精打采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心神不宁。府里招瘟神了,他不敢把心中的想法告诉老爷,因为老爷是从来不信鬼神的。然而老人的这番话倒是与他心中的想法颇为契合,兴许心中所谓的瘟神就是这害人的毒蛇。
“这事非同小可,容我请示夫人。”
老人点点头,神情稍显放松。管家得到答复后,正式请老人进府。
“徐春你也一道进去,人是你带来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找谁去?”
徐春眉毛向上一挑,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一脸的惊讶。但转念一想,管家的话也没错,老先生是陌生人,得有个熟人作保。帮人帮到底,事已至此,徐春也不好再拒绝。
管家前头走,一老一少后头跟。沈财山的宅邸很气派,布局设计十分考究,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三人步伐紧促只顾往前走,园林美景虽好,却无心欣赏。连廊转过七八道,管家带着二人到了一间花厅。
花厅中一位气质不俗、衣着华美的女子正端坐在椅中,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笔直地站立在她的身后。徐春自然认得此人,她便是沈财山的正室,也就是沈夫人红绢。红绢打理着沈府里的大小事务,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上茶。”
老人和徐春入座,府中佣人旋即端来茶水和一盘点心。老人端起茶托,揭开碗盖,望着升腾起来的热气,他轻轻地吹了吹,抿了一口似乎意犹未尽,而后又抿了一口,这才将茶碗放下。
徐春很识趣地学着老人的样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见两人都已用过茶了,红绢才开口说话。徐春,商会的雇员,她见过也知道,所以就没必要细打听。捕蛇老人,一个陌生的外来客,她有必要了解清楚他的来历。红绢面带笑意,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老人。
“童老先生高寿啦?”
“今年已七十二了,”老人不假思索地答道,“走南闯北一辈子,闲不住。”
听到老人已有七十二岁,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人生七十古来稀,眼前老人满头银发,脸上也爬满了皱纹,老态尽显。但他身上却有火一样的精神头,口齿清晰声音有力,举手投足劲道十足,不由得让人刮目相看。
之后又是几句寒暄,话题开始正式起来,他们说起了那条蛇。
“沈府前后大小上百亩,招来些毒虫蛇蚁是难免的。不过本地顶多也都是些赤链、地鳖、竹叶青之类,五步蛇、过山风是少之又少,不知老先生跟管家提起有“性命之忧”的葱小蛇是哪种,长得又是什么样?”
“莫说夫人没见过,就是老朽捕蛇五十余载也才遇到过三回,算上这次是第四回了。”
老人说得很肯定,红绢本想再问下去,老人却将谈话打住。
“眼下先让老朽把这东西抓住,之后再慢慢细说,我想不能再耽搁了。”
见老人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沈夫人也就不再多问。
按照老人之前所说,葱小蛇放出的毒气是混在花香中的,首要去处就是花园。这里花园有三个,先去最大的。
管家和徐春照例陪着老人,沈夫人红绢因为心中的好奇想见见这毒蛇长什么样,所以带着两个丫鬟也跟在老人后头。
然而就在众人动身前往时,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感觉敏锐的徐春捕捉到了这一细微表情变化,心里萌生出疑虑。
这层疑虑并非没有道理,而且很快得到了验证。
花园里头捕蛇老人一直没有找到所谓的“葱小蛇”,徐春也开始为他着急起来。大花园找遍,角角落落都走到,每块石头都翻起,却未见蛇的踪迹。剩下的两个花园也去了,却依旧未见葱小蛇的影子。
五月的天气多变,就在老人忙活期间昏黄的云团将杭州城的上空笼罩起来,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四周昏暗得厉害,天色几乎是在一瞬间黑了下来,众人纷纷跑到廊檐下,只剩徐春和老人还杵在花园中。
“夫人,就要下大雨了啊。”
边上的丫鬟说道,红绢望着仍旧在花园中不肯罢休的老人,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天快下雨了,让老先生和徐春先到花厅歇息吧。”她又对管家吩咐道:“老爷出门前没带伞,你马上派人送把伞到商会去。”
花厅里只上了一盏灯,屋内不是很明亮,这让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很阴沉,而气氛也是异常的沉闷。
老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该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后悔自己太过自信。他偷偷瞄了瞄徐春,徐春的脸色有些凝重,又看了看红绢,红绢神色郑重。一时之间老人说不出任何话来,尽管他很肯定葱小蛇在这座府邸中的某个角落,但他现在失去了大伙的信任。
尽管红绢的脸上没流露出任何情感,心里却很是失落。她失落是因为自己的判断错了,她以为老人是个高人,有本事的人,然而现在看来老人只会夸夸其谈。
“老先生,三座花园找遍,可找到它的踪迹没?”
“回沈夫人的话,老朽还未找到。但老朽肯定它一定藏匿在贵府某处。”面对红绢的询问,老人如实回答。
“既然如此,恐怕它并不在府中。阵雨就要来了,等雨过后再走吧,我还有事恕不多陪了。”
红绢起身,对仆役说道:“好好招呼二位。”
“红绢,我回来了!”
“老爷!”
花厅门口站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不消说来者就是沈府之主沈财山。
“我看天要下大雨出门又没带伞就赶紧跑回来了,听下人们说你在这里。”
见沈财山来了,红绢又坐了回去,并将事情的整个经过简述给他听。
沈财山听后笑道:“这事倒是有趣。这雨快下了,我哪里也去不了,老先生不妨仔细说来也好让我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