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眉目清秀,神态举止端庄。一头墨色长发只用一支簪子轻轻挽着,笑起来温婉动人,似盛开的桃花,一举一动别有风情。
她的宁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像洪嫣然,所谓的楚楚动人,只有在了解之后才知道,那些外人口中所传的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真正宁静的人,能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传递给周围其他人,而这种传递,往往是不经意间的。
肖庄感觉自己几乎被迷了眼。
“公子?”
肖庄回过神来,淡淡抿唇。
“嗯?抱歉。”
莫梓看着他,勾唇轻笑,嘴角的弧度似乎都是计算过的,恰到好处。
“公子。”将他引到房间门口,莫梓微蹙柳眉,看向他神游着的迷茫的眼。
“公子,您先在这间房中休息一会儿,等到晚膳时,我会命人前来唤你。”
肖庄不适应她这般恭敬的称谓和话,略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莫梓见他进了房间,关上门,也转身走了。
——
同样的客栈里的另一个房间内,莫瑶正坐在床边,莫怀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精巧的小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没有退去,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莫瑶伸着的一只手,睡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还轻喃着“爹爹……姐姐……姐姐……”
莫瑶心疼的不行。
明知道他刚从京城出来,身边没有可以交托依靠的人,结果她这个亲姐姐偏偏没有好好照顾他,竟然一刻不停地丢下他跑去了定州城,还一去就是半月有余。
是她没有把莫怀照顾好。
他明明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这个时候偏偏又远离了一直生活的地方,随她漂泊,而她却没能陪在他身边。
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莫怀的额头。
还有些烫。
从她们接到消息到快马加鞭赶至这里,前前后后用了大约两日时间,再到消息从这里传到定州城,满打满算下来也用了五日。
五日啊……
怀儿竟然还没有完全退烧。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莫梓轻柔的嗓音:“莫靖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照顾着,让小姐和小公子多待一会儿。”
莫靖没有说话,但应该是同意了,然后就是莫靖离开的敦实的脚步声。
房门被敲响,莫梓在门外道:“小姐,我进来了。”
莫瑶淡淡应声。
房门被轻轻推开,莫梓端着托盘进来,用脚跟勾住门,轻巧一带,门又被关上了。
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边的案子上,将药端起,一边递给莫瑶一边小声道:“这是大夫开的最后一帖药。小公子烧了五六天了,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应该只是不适应南边的环境,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直睡着。如今烧也快退了,但是大夫说,公子毕竟是孩子,之后一段时间还是要好生养着,否则怕是会落下病根。”
莫瑶伸手接过药碗。
黝黑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味,让几乎从未喝过中药的莫瑶皱紧了眉,胃里翻江倒海,有些作呕。
莫梓细心,见她这般神色,接过她手中的碗,道:“小姐赶了两天的路,怕是也有些累了,还是我来喂吧,小姐休息一会儿。”
莫瑶起身腾开位置,站在一旁,看着莫梓将药碗放在床边,手法熟练地将莫怀小心搂靠在怀里,又端起碗来,小声地哄喂着……
愧疚感几乎要将莫瑶淹没。她终归是莫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哪怕她从小随着父亲学习谋略,可那些终究只是纸上谈兵。走在京城以外的任何地方,她都没有独立自主的能力。
她没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莫梓和莫怀的轻声呢喃。
从房间里悄然退出来,莫瑶将门轻轻合上,似乎早就知道什么,直直地往前厅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她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就见莫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夹菜吃。
她还是做一身男装打扮,抬脚走过去,莫瑶见桌上放了一小碟小菜,还有一个茶壶,一杯茶。
眼里染过笑意,她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客栈里也没有什么人,倒显得有些冷清,与这滇城黄昏日落的街景相互呼应。
莫瑶轻轻打量着他,这会儿,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晦涩至极。
“阿靖方才找我,是有什么事?”
莫靖一怔,放下筷子便要起身。
莫瑶似有预感,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用多礼了。”
莫靖这才又坐下,垂眸道:“蓝将军派人传信,他们如今应该已经到达宣州边界处的城池,皇上也已经开始催促他们攻城了。”
“但是蓝将军在路上拖延了几日,眼下又命人囚禁了皇帝派来的监军,他想问问小姐下一步的计划。”
莫瑶抬手微拢眉心。
“怀儿生病还未真正好转,我原本还打算再过两天赶路,但是眼下恐怕是不行了。”抬眼看向眼前的人,“这样吧,阿靖你带着宣家军的玉令先行一步到宣州,将蓝凌他们带入宣州安顿。若宣州内部出现问题,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解决掉它们不是问题。不过切记,定要隐藏好你的身份。我和莫梓他们带上几名暗卫随后就到。”
莫靖沉思片刻,最后道了声“嗯”。只是随后又想到肖庄,问过后,从莫瑶那里听到将肖庄留下同她们一块走的消息,莫靖再也找不出话来了。
将白玉令交给莫靖,莫瑶端坐在原地,看着莫靖即将走远的身影。
欣长挺拔的背影,因为常年练武而强壮宽广的身躯,不知为何,莫瑶还是忍不住将他现在的模样与当年他刚出现在莫府后院里时的样子重合起来。
一样的沉默寡言。
终究是心里藏了东西,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