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有宫里派来的宫女和嬷嬷接她们入宫。
被选上的除了末炎七人并其余节目共有五十余人,月如也选在其中,这倒是让末炎犯了愁。
宫里那等龙潭虎穴,她如何不知。便是教坊司内部的勾心斗角都不是月如这种姑娘经受得住的,宫里那都是些高位的人,视人命如草芥,若是月如在宫中无意间招惹了谁,她可能护得住她?
只是眼下,她却没有功夫去管月如诸多了,只能愿她安分些,留个心眼儿。毕竟,现下她要应付的可是从那宫里来的老练宫女。
这应付宫女可又是一门本事。若是过于卑躬屈膝,未免叫宫里人看轻了教坊司。她们教坊司虽说都是些妓人,但好歹也是官家的,若是这般丢了官家的面子,那她们可是讨不着好。
而若是目中无人,与宫内结了仇,那对她们教坊司的发展可是百害无一利。这新皇并不甚看重歌伶舞姬这些,而宫中那可都是贵人,她们如若能借助宫里的力量,那日子便能好过不少。
本来这当是几位管事代表教坊司做的,可这差事费力不讨好,谁又愿意出头呢?而末炎身为这次毋庸置疑的带队,便被几位管事委以重任,要同宫内打好关系。
而至于末炎心中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但她面上还是遵着莫管事的嘱咐与为首的宫女周旋着。
严格来说末炎这样的身份与有品级的宫人交谈是低了些的,不过既有莫管事的话在身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末炎见过姑姑。不知姑姑如何称呼?”她示意跟着的众多姑娘停下步伐后独自向前几步,微微一屈膝,道了声万福。
那宫女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也不叫她起,直截道:“你们这里管事的人呢?”
这却是有些不给面子了。末炎已经站了出来,显然就是代表教坊司来的,那宫女却问管事的人是谁,明摆着瞧不起末炎的身份。
这却也无法,实在是先皇驾崩新皇即位这几年她们教坊司存在感太低了,难怪人家宫里的不给这个面子。
末炎本也不是愿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性子,径直起了腰,目光平视宫女,不带分毫感情,倒是让那宫女心头微微起了一丝凉意:“我就是带队的姑娘,姑姑有什么话,与末炎说便是。姑姑还未告诉末炎如何称呼?”
宫女微微挑了挑下巴,嘴边扬起一抹轻佻的笑:“你是这教坊司内的姑娘?”
那“姑娘”二字拉得老长,仿佛着重强调她们便是那青楼楚馆里的妓人一般。末炎身后的几位姑娘面色羞愤愈加,却因着身份地位卑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末炎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这宫女,也忒不识好歹了些。她叫她一声“姑姑”,敬她几分,已是足够了,她却如此穷追不舍,看来是彻彻底底不将她们教坊司放在眼里。也不知是受她主子的指使还是她自己的主意,如果是她主子的主意,那么看来这个人,就是防着她们教坊司的姑娘入宫争宠了。这宫中只有皇后与贵妃两人。宫外并未传来皇后善妒的传言,那么这个人,想来便是贵妃了。
不过这却也不一定。末炎转念一想,如果这宫女是人族皇帝的人......末炎心下微微一凉。这便表示皇帝对她们教坊司是持有打压的态度的,这对她,可很是不利。
甩开脑海中这些层出不穷的想法,她抬起视线平静地看向宫女:“是又如何?你可有什么见教?”
随着宫女态度的越发不友好,末炎的态度也略微强硬起来。冷冰冰的语调毫不顾忌地展示着威胁之意,让得那宫女心中气恼。
“放肆!”她抬高了嗓门,呵斥道。“我等可是宫中的人。你代表教坊司这般说话行事,莫不是连圣上都不放在眼中!”
这话说得狠毒,像是她们宫里人惯会说出来吓唬新人的。但末炎的眼睛甚至连眨都没有眨,狐假虎威?谁不会!
冷笑着,末炎抬起腿向前短短地迈了一步:“你也知道我是代表教坊司来的?那如何方才一直要叫管事的人?我再与你说一遍,现下我就是这教坊司内管事的人!我教坊司再不济也是官家设立的,你就这般不将我教坊司的管事放在眼里,却不知你又将官家置于何地!若是让得圣上因此为难,你就是万死也不够用来抵罪的!”
见那宫女还要出言反驳,末炎又加紧了说话的速度:“且不说你到我们教坊司来接人入宫便是这么地嚣张,却不知你在宫内又是哪般!”她又走近了一步,嘴唇贴近宫女的耳朵用着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这般跋扈,便不怕坏了你主子的名声,给你主子招灾吗?”
末炎这话却是说得有些僭越了,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在赌,在赌这宫女背后站着的人不是那坐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真龙天子。只要不是皇帝,剩下宫内的皇后和贵妃,无论得罪哪一个都无所谓,只要再投靠到另一人旗下便没事了。但如果得罪的是皇帝,且不说皇后与贵妃能不能又愿不愿意冒着被圣上不喜的风险罩着她,便是皇帝自己就可以随便按一个罪名轻易地置她于死地。
所幸那宫女当不是圣上的人,因为听到最后一句话面色便变了几分,眼中最深处流露出来几分胆怯之色。她难以想象,如果主子的名声因着她坏了她会受到怎么样可怕的惩罚。
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三转,她最终还是缓和了下脸色,对着末炎微微屈膝道:“方才是我愚钝了,多谢末炎姑娘点醒,姑娘称我为萍衣便行。”
见对方已经按着台阶下了,末炎这身份自然不好再多做为难。如若刚才那宫女胆子再大些,依着身份赏她一顿耳光都没人会在意。她自然脸上也温和了不少,虽说做不到面带微笑,但好歹也不像一座大冰山了:“萍衣姑姑快请起,方才末炎也有说得不妥之处,还望姑姑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