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事在一旁心下了然,眼中幽光闪过,却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姑娘审人。
那姑娘却也不让她失望,犀利的眸光直视初芳,唇瓣一张一合,一大堆话铺天盖地便迎了上去:“你在教坊司时便同解语关系要好,这次莫不是你助她逃跑,再让她找准时机回来带你一起离开?”
初芳脸色一白,难道自己和解语的计划被她发现了?还是她只是单纯地在吓她?
姑娘见到初芳的表情,心下了然。很显然,自己若不是猜对了,也至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念一动,她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呵斥道:“我倒是真没有想到,你和解语的事情已经在教坊司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你倒还有脸在这牢房内生事,妄想逃跑!不必多做解释了,你同解语的计划我们早已差不多知晓了,解语且暂不提,只你,是逃不掉教坊司的惩处了!”
末炎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这姑娘是真的没脑子还是故意的?这番话可是说得极没水准的,不像是她一个常年审讯犯人的人该说出来的。
初芳闻言心中自然一喜,听这话,她们肯定还没有找到解语,且现在并没有什么线索。既然这样,解语教坊司是肯定不能放过的,那她是否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找点活路?
于是初芳眼波流转,开口试探道:“罪奴并不知道解语去了哪里,姑娘为何说罪奴与解语是一伙的?不知姑娘有何证据可以证明?罪奴虽是戴罪之身,却也容不得这样的污蔑。”
那姑娘愣了一下,自然明白解语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她冷笑一声,真是天真,她难道以为,教坊司里会讲究证据这种东西吗?
方才是她自以为找到了解语的同伙有些粗心大意说错了话,可她现在警惕起来了,难道就凭初芳还能让她落了下风?
“你不必在这里胡言乱语企图逃开教坊司的惩处。是,我们并未找到解语,可是你以为解语她一个姑娘身无分文能在外面活下来?你又以为解语对于我们教坊司有多重要?就算没找到她又如何?!她的罪,由你代了便是!”
这话没拐半点弯,甚是直白,但说得可都不是吓唬人的话
初芳心下微微一凉。如果教坊司不急着找到解语......那她没了威胁的手段,还能全身而退吗?
教坊司一向视女孩的生命如草芥,除了向末炎这种能给教坊司带来利益的姑娘会捧着些,又哪里会在乎她们这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女儿家呢?
难道她,真的就要丧命在这里了吗?想想前不久,她还盼着能够参与万寿节,在达官贵人面前露脸,然后下半生享尽荣华富贵......
都是末炎!初芳绝望的时刻脑海中呈现出来的却是那张冷艳的脸。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姑娘,她初芳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还要祈求着原先跟在自己身后阿谀奉承的人逃跑......
可笑的是,都到了最后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初芳不想着如何在绝望中寻找那一条生路,眼中迸发出来的却是对于末炎浓浓的恨意。
即使站在较远的地方,末炎也能感受的到初芳心中的恨与执念。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很轻,只有站在她身边的莫管事能勉强听到,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初芳与解语等人走投无路了,她身为她们之前最大的对手,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为何却笑得如此淡薄凄凉?莫管事想不明白。
而这远处的一切,初芳在栏杆里面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味可笑地恨着那个间接性置她于死地的姑娘,却不知从一开始就是她在单方面不停地招惹末炎罢了。
末炎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感受,说初芳愚蠢吧,她为何还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呢?她明明,是这一场全胜的赢家,明明,她下了决心在这条报仇之路上越走越远的啊,挡她路者,不就应该必死的吗......
莫管事静静地陪着末炎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牢房内的气氛说不出的微妙,,那年龄尚幼的小姑娘都感受得到,只那审讯的姑娘还在不停地诘问着,得到的回答却都是沉默。
无法回头看向莫管事,内心有些紧张不安,不知莫管事对于她今天的审讯是否还满意,看到的却是莫管事跟着末炎离开的身影。
她不明所以,又心下紧张,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刚才一直静静地站立在一边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小姑娘。
“莫管事和末炎姑娘刚才....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或者脸色可有什么变化?”
小姑娘一楞,微微垂下眼睑想了会儿,方才犹豫地出声说道:“末炎姑娘她...似乎并没有那般恨初芳呢。”
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末炎不恨初芳?!你在莫要戏弄我....”
外头初芳使着各种上不得台面手段对付末炎的事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她这种被分来牢房的姑娘都差不多知道个梗概。她身为旁听者都为末炎不平,末炎身为当事人怎么可能不恨初芳呢?
小姑娘也不确定,但回忆了一会儿末炎的神色以及她身边的气氛后肯定的点了点头,重复道:“我并没有看错,末炎姑娘确实没有传言中那般恨初芳,只是初芳单纯地恨末炎罢了。她甚至还带着一种悲伤的情绪,似乎是在为初芳的结局而难过。”
“什么?!”为初芳难过?为自己最讨厌的敌人难过?那姑娘彻底迷糊了。
小姑娘声音渐渐变小,她内心斗争了好一会儿,还是将最后的话说了出来:“但是,我确实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恨意,但不是冲着初芳去的,而是一股滔天弥漫的恨,是不共戴天的恨....”
姑娘完全惊着了,她并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几句话便问出了这么多,似是有些还是不该知道的。
末炎不恨初芳还会恨谁?难道是,教坊司吗?
她心中大惊,却也无法直接告诉旁边的小姑娘,只能兀自祈求着。
后日便是万寿节了,可千万不要出岔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