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酒友也勾肩搭背地离去了。酒馆大门轻轻合上,星星点点的灯火逐个灭尽——夜深了。
仅剩的一丝夏意也如啤酒杯底余下的那一点泡沫般,迅速地挥发至无影无踪。秋夜寂静,正是天气逐渐转凉的时候,从酷暑中解放的轻松感助长了睡意。奔波与紧张了整整一天后,奈恩躺入被褥,有如落入猪笼草的飞蝇,很快便被梦乡捕获,意识似退潮的浪水般消逝。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床头,他的银发在朦胧中映射出光芒。
墙角处蔓延出根枝一样的暗色。一只枯槁的断手,拖曳着腐臭的液体,顺着地板的纹路窸窣爬行,自床角向上攀爬,闯入月光的领域,在枕边静静端详着熟睡的人。
“终于……找到了……”
断手上浮现出眼珠与口鼻。
“朕之骨血……银色之锁钥啊……”
黑暗有如为深渊打开了通道,空洞、苍老的声音像是在幽深的隧道中飘荡。
“唯汝……唯汝可穿透帷幕,引领吾等迈往天国……”
奈恩眉头紧皱,额角沁满冷汗,右手抓住胸膛;噩梦将他缠绕,想要说话,却无从发声,无从动弹。暗影自其身下渗出,玷污了洁白的床单,黑暗的触手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奈恩!”
米凯尔猛然推开门,走廊上的灯光扩散到房间内。奈恩身侧的幽暗如游蛇一般蜿蜒退回墙根,消失不见。
“醒醒,小子!”米凯尔大手摇着奈恩的肩膀,左右张望。
“唔……”奈恩迷迷糊糊地醒来,擦去额角上的汗水,“米凯尔……我像做了个噩梦。”
“方才有个人闯进我的房间,你有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米凯尔拉开窗户向外望着,“我刚刚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有只手在我胸前碰了一下,还听到一句‘果然如此’,然后一睁眼,就看见一把匕首向我砍来。好在我反应快,不然命可就没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奈恩揉着睡眼,“不会是色狼吧?”
“你在这种时候倒是挺会开玩笑哦!”米凯尔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那人从窗户逃走后就没了影,周围太黑,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今晚先别睡了,把其他人叫醒,然后去大厅警戒。”
米凯尔拉着跌跌撞撞的奈恩便向走廊冲去。
“……还……回来的……”
奈恩仿佛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窗帘飘荡,月光将房间染作淡蓝的色调,四下寂静一片。
一只蓝蝶扑棱着掠过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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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凯尔拉着奈恩走下大堂楼梯时,恰逢奥雷里亚诺与阿尔卡蒂奥两名骑士推开酒馆门走进来。
“雷诺先生!这么晚才回来吗?”米凯尔急忙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从酒馆二楼窗口翻出来?”
“没有啊,我刚刚碰见从海岸边回来的阿尔。”雷诺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尔卡蒂奥先生……”米凯尔稍微将奈恩向身后拉了拉,“你刚刚从海岸回来?”
“是的,慢跑……我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海边散心。”阿尔的额角带有一点汗,“那个,米凯尔先生,我想为先前在溶洞里发生的事道歉,是我太过无礼了……”
“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米凯尔似乎放下了戒备,“赶快通知警长,刚才有人……”
惊醒的人们聚集于大堂,不安地闹动着。治安官闻讯而来,将周遭彻底搜查了一遍,却除了在酒馆南边悬崖下的矮草中发现了一把匕首外,没有任何收获。
夜晚很快过去,月亮的边缘处漏出第一抹晨光,再无异常发生。众人纷纷议论,甚至有愤怒的人指责是米凯尔睡昏了头,但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