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五,谢云意及笄。
同月十八,平王迎娶王絮。
及笄礼就是为显示成年,让仰慕之人可向陛下求婚,王絮就是三年前及笄时被陛下指婚。
可对谢云意来说,及笄之礼只是形式而已,她已经被指婚了,没人能向陛下要她。
为她绾发的是谢仪,云意看姑姑皓腕胜雪,轻轻为她插上素簪,深宫不饶人,姑姑的眉眼间也藏有风霜愁绪。
谢仪将她的头发向耳后别了一下,轻抚她的肩膀,“好孩子,你长大了。”淡淡的语气,带着欣慰,也有着怅惘。
外男不得入内,只有诰命夫人和世家闺女参加,熙熙攘攘,往来送礼。
谢仪总是淡淡的笑,云意从不见她大喜大怒,大乐大悲。
她轻轻的拉着云意的手,把鎏金海棠的镯子戴在她的手上,是给她的贺礼。
鎏金泛光,淡淡的光芒折入谢仪眼中,谢仪一瞬间想起许多,那人狂野宠溺的笑,那夜云意新生初啼的哭,还有琤儿无奈沉重的叮嘱。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谢仪一阵胸闷。
她微微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她用清冷的口气:“云意,谢家女儿的婚姻从不由自己做主,我的婚姻给了政治,给了权谋,给了强权。”
“你也是。”
“南齐与契丹只有利益换和平,你不要以为一个女人就能做到。”
“若有一日战火起,子洵和琤儿会尽力护你还朝。”
“......”
那个冬日的下午,景宜宫中万籁俱寂,鱼白色的云遮天蔽日,殿中阴暗不已,云意从不知道姑姑会有那样冰凉的语气,会经历那样深沉的宫计,有过那样痛楚的过往。
原来,姑姑也争过,伤过,算计过。
云意昏昏沉沉,似是大梦一场,似是从未醒来,恍若再世为人。
出宫时,青宁搀着她,一步步走在冰天雪地里,白色的雪被朔风席卷,飘飘扬扬的落下,宫墙上,红砖翠瓦上,到处白茫茫的一片。
云意喃喃自语,“谁知道这雪下有多少肮脏呢?”
回到府中,云意昏昏沉沉的病了半月,太医说是伤寒入体,加上云意早产,先天不足,所以这病来的猛。
谢琤急得骂人,又过了几日,云意才有了精神,大病未愈,云意只能吃些清粥。
青宁在一旁收拾屋子,边做边说:“唉小姐,你不知道,这几天少将军天天脾气大的很,不见你好转就脸色难看。”
云意搅了搅白粥,笑了笑说,“从小就这样,我一生病哥哥就急,委屈你们了。”
青宁过来给她披了件裘衣,“小姐,说什么委屈,”仔仔细细给她系好后又道“听说契丹可汗来过两回想看您,不过少将军说您不便,没让他过来。”
云意手里的勺子一顿,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个人,漫不经心的说“齐王来过吗?”
“没有,听说陛下封齐王为送亲使,让他送您出塞,估计忙着吧。”
云意心中翻滚,胃中倒腾不已,一下子干呕了起来,呕得面红心喘,青宁大惊,刚想过去,可有一人更快,大步跨去榻边。
留下串珠摇摆,珠帘碰撞,发出一阵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
谢琤紧随齐王入内,看了看齐王和咳得难受的妹妹,沉默不语,微微的向青宁摆手,让她出去。
室内无声,只有齐王一下下抚着她的背的轻声,异样的情愫在两人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