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的东面,有一座山,山上有一片湖。
山峰不高,但在于清净,湖水很深,却胜在清澈。
今日里山中甚是宁静,细雨过后云雾缭缭,美若成诗。
山上有一座很简单的宅院,这院子从外到内异常干净,包括极为阴暗的角落也不见一根杂草。
只见一堆木柴,每条约两尺长,正中劈开断面平滑,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墙角,正面看去就像是墙上画着圆纹图案。
叶岚衣站此处,看着那堆柴摇了摇头,他黑发间有几缕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神色间好似对这堆木头感到无可奈何。
房中还有个小徒弟在认真地看书,约莫十五岁大小,名为李夜。
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褶皱,极为整洁,他眼神很明亮,面容白净,头发精心打理过没有一丝杂发,这是个很清秀的少年。
细看眉宇间透着一丝忧愁,书中常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却不知他小小年纪又为何发愁。
屋中干净明亮,被子叠的很像豆腐块,走神的他突然回过神来,原来是余光发现了书页卷起一个角,眉头一皱,马上将之抚平。
房中还有很多书籍,由大到小从厚到薄齐整地摆放在书架上,令人赏心悦目。
这些书他都看过,甚至能熟背大部分,更不用说他手中的书。
虽是如此,他仍在努力看着,似乎是要借着看书的专注来减少其他的思想。
岳灵宗圣女之子,唐国皇族后代。
他有着两重身份,尊贵无比,但却不能公之于众,因为身份带来的便是危机。
所谓斩草除根,父母落入陷阱身陨雪原,如今李夜自是那些人的首要目标,幸运的是对方现在并不知道李夜的存在。
他眼睛在看着书,但是心却不在书上。
两日前叶岚衣思虑再三,还是将他的身世告之于他。
毕竟李夜有权力知道这件事情,也有权为自己做选择。
透过窗户,北方的暗月如同天空打开了一个窟窿,深邃地如同李夜的心绪,不知通向何处。
李夜想着自己的父亲,想必他也是为了这对母子所牺牲,身为皇族却陨落雪原。而自己的母亲,赋予自己命轮,她却随着父亲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师父说母亲最后的愿望是让他一定要活下去,从前他没有感触,但现在有了。
就这样坐了很久,阳光消失在山的那边,明月升上枝头,而黑月再次隐没在了夜色里。
看着天上在云雾中若影若现的月光,李夜做出了决定,他合上了书,起身慢慢向着师父的房间走去。
来到了房门口,还未敲门,便听见师父在房内说道:“进来吧。”
叶岚衣早就察觉到了李夜前来,也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
李夜推门走了进去,站在师父的身前,叶岚衣也在看着他,烛光在桌上跳跃,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沉默良久,叶岚衣率先开口。
“想好了?”
李夜表情很坚定,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下山。”
“下山去哪?”
“京都吧。”
叶岚衣叹息一声,他知道李夜想干什么,但并未多言,他清楚徒弟的性格,也尊重他的选择。
他只留下一句话:“在外要多加注意,莫要行差踏错,还有你这奇怪的习惯得改改了。”
第二天晨光刚起,李夜便起床了,将被子叠地菱角分明,打扫了庭院,又劈了一堆柴整齐叠放在墙角,将水缸续满。
他站立良久,终是没有想起还有什么能做的,叹了口气。
李夜收拾好了东西,向叶岚衣道别下山去了。
……
唐国的中原地带,群山环伺之中,有一座山峰,名为岳灵山。
山上有一个宗派,起名岳灵宗。
以山名立宗,与山川同寿。
一间密室之中,烛光跳动,房中有些昏暗,有一道微胖的身影正向面前一个老者汇报着,看不清具体面容,他说道:“已经下山去了。”
老者睁开眼睛,不知是否是烛光太暗的缘故,他眼神极为深邃,表情明暗不定,他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挥了挥手。
“保护好他,不得有任何差池。”
“遵命。”
然后他便躬身告退,离开了密室。在他离开后,又有一人来到这里,老者吩咐他道:“你去通知洛王宾,当初的承诺该兑现了。”
这个人应是之后也是离去了。
老者沉默了许久,微微叹息了一声。
密室重回宁静,只有烛火还在闪烁着。
……
……
李夜的母亲是当今岳灵宗宗主之女。
岳灵宗很强大,传承上千年经久不衰,此代宗主也是大陆达到圣域修为的最强者之一,但是李夜的父母还是没能走出雪原。
岳灵宗内部可能有着问题,或者说有着什么因素让他们无法支援。
甚至这里面可能还有其他圣域强者的影子。
所以李夜并没有向岳灵宗求助,他选择来到了京都,但并不是来归祖认亲,谁又能知道皇帝在他弟弟的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至于原因便是京都才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要为父母找到真相。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仔细考虑着现在该干嘛,突然他想到一件事情,便快步走了起来。
京都有一家学院,乃上古圣人所创,圣人造字才得以开民智,启民心,圣人所言便为神谕,后收弟子教于此处,弟子再教弟子,便有了神谕学院。
几千年来,王朝兴替,岁月更迭。
唯一无法撼动且不受影响的只有这座学院,就算是大唐国的皇帝也不能对其有所命令。
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寒门贫子,天赋出众者都可进入学院修行。
李夜现在就这这座学院门前。
因为李夜曾与一个师兄一同修行,但他却在几年前下山,来到了京都,去的便是神谕学院。
看着学院大门进进出出的年轻学子,他略加思考,决定找了个人询问一下。
“在下李夜,敢问兄台一事?”
这人相貌并无特点,但却锦衣玉饰,折扇轻摆,又毫不敛面上的傲慢之意,自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做派。
他被人拦在门前,眉头皱起,刚要呵斥,却见李夜面容有些眼熟,像是记忆中的一位尊贵之人。
听到对方说自己是李姓,他更有些顾虑,扇子一收,看着李夜问道:“在下毕方庭,我见你面善,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士?”
“我从东边乡野之地而来。”
毕方庭好像松了一口气,感觉是自己多虑了,那位有哪些亲戚他又如何不知,眼前这自称李夜的少年不过是巧合而已。
所以他又开始挥起扇子,带着不耐烦的情绪说道:“你拦住我有什么事?”
李夜见他前后奇怪的变化,虽有疑虑,但仍礼貌地说道:“不知毕兄认不认识周典。”
毕方庭听见这个名字,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情绪变得更差,扇子又停下来放在胸前,盯着李夜说道:“你打听他所为何事?”
“周典是我师兄。”
毕方庭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不明的意味,说道:“你是周典师弟啊,幸会。周典在神谕,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真是不太巧,他年前离开京都了。”
“如此,那便谢过毕兄弟告知了。”
说完,李夜准备离开,既然周典不在,那就不必再问,而且这个叫做毕方庭的人很奇怪,还是先离开为好。
但是他刚转身要走,身后的毕方庭叫住了他。
扇子轻打着手掌,发出“啪,啪”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笑容看着李夜。
“李夜小兄弟,先别急,你来京都,不知是不是也打算进学院修习?”
李夜回答道:“是如此想法。”
听到肯定的回答,毕方庭笑容更甚,眉头微挑,像是发现了有趣之事,说道:“那便预祝你考试顺利了。”
“谢谢。”
李夜谢过他之后,带着满心疑惑,在毕方庭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毕方庭在李夜离开后,也匆匆地走了,好像急着去见什么人。
初到京都,似乎就惹了祸患,李夜不知毕方庭所为何意,他奇怪的表现也引起了李夜的警惕。
李夜常年居于山中。修行,识字都是由叶岚衣所授。
虽与外界交流不多,但书中所学已经足够他了解这个世界,也能让他对人有最基本的判断。
走在街上的李夜一脸漠然之色,他虽相信人性本善的道理,但毕方庭定非善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心中有了计较之后,李夜面色重回平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