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最北边,雪海绵延千里不绝,却正是这般无暇的纯白之景,映得那轮黑影如此夺目。
那是一轮黑月,千年前突然出现在了雪原上空不曾动过,白日里与太阳同存,晚间则隐匿于夜色,同样有阴晴圆缺天狗之变。
一条巨大裂口从雪原崩开,宽堪百丈不知其深,投石而下却不见回响。
但天现异象却并非祥瑞,有一个奇特种族从深渊中走出,形同人类,肤色如雪地般苍白,残忍嗜杀,盘踞于深渊之上。
他们踏出雪原,大陆上生灵涂炭有若幽冥,佛家道藏中的修罗炼狱也不过如此。
因其来自裂缝而性似恶魔,人们遂称之为幽冥魔族。
直到有一天大战爆发,大陆上的修行者们以壮烈的代价将他们击回雪原,双方损失惨重,终于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
从那开始,北方便常驻着人类军队,而魔族也从未放弃进攻内陆。
……
……
极北之地常年风雪不断,这里有一处地方,魔族的尸体铺满地面,他们的血也是红色的,温热的,在冰寒之中冒着腾腾热气。
而不远处有一个女人跪坐在雪地上,神情却要比这寒风还要冷冽数分,她周身尽染鲜血,在一片白雪中甚是醒目,这血也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来自于魔族的。
而她的身前躺着一个男人,那是她的丈夫,一身伤痕,衣服已经化为破碎的布条,约莫是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此刻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女子的怀中抱着一个布裹,却是一个婴儿,安静地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一道剑光划破了天空,打破了宁静,似流星一般从天边掠过,风雪也为之停顿,仅仅只是飞过便也造成这般变化,来人的修为境界定是极其强大。
光芒转瞬即逝,在女子上空消失,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落到他们身前。
他动用了最快的速度向着这边赶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他心中一叹:还是来晚了。
女子注意到他的到来,但没有看他,仍旧看着自己的丈夫,语气冷静异常:“我以为你不会来。”
书生走上前来,看着死去的男子,说道:“望圣女节哀。”
“事已至此,节哀又有何用?”然后她转过头看着中年书生,继续说道:“可否求先生一事?”
书生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婴儿,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命轮破碎,只怕……”
他知道女子所为何事,但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命轮与生俱来,而命轮破碎,便是断绝生机,这孩子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不多时便会死去。
“既然让先生代为养育,那么我自然会解决命轮之事。”
说完,她就将手覆盖在着孩子的身体之上。
一道微弱的光团,就好像萤火一般从婴儿的小腹中抽了出来。
婴儿感到了极大的痛楚,醒了过来,就好像灵魂被撕碎一般,但哭泣声是那么无力。
他马上就要死了。
似乎感受到孩子的痛楚,女子的面容变得挣扎,泪水从她脸上滑下。
为了他能活下去,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而那书生并没有制止,他明白这是何意,这是女子的选择。
这团萤火在风雪中不到几息时间便没了光亮,消散在天地间。
她又把手抓在自己的腹部,咬紧了牙关,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是命轮与身体在分离,在撕裂。
随后一道光华被她从体内抽出,她的命轮是耀丽璀璨,其上有一道道玄奇神秘的字符若隐若现,大陆上从未有过这种文字,那是天道规则所篆刻的命理符号。
命轮拿出的瞬间,她就马上将其压入婴儿体内。但是命轮开始颤动起来,仿佛随时可能脱出体外。
这时她用着一种玄妙的手法在婴儿的腹部轻点数下,命轮便不再颤动,她这才放下心来。
婴儿早就停止了哭泣,犹自在沉睡着。
而在婴儿的体内,他人所看不到的地方,那团璀璨的命轮正在慢慢和婴儿融合。
也许是亲生母亲的缘故,命轮与婴儿并没有过多排斥,就像是在扎根一般慢慢连接着。
随着命轮的融入,一道道充斥生机的强大能量从命轮中扩散至身体各处。
这道能量融入经脉血肉丹田气海,改造着他的身体,使其能更完美地接纳命轮。
婴儿的气息从微弱慢慢变得正常,心脏也开始有力地跳动,他成功活下来了。
女子痛苦的面容不由得舒展开来,仿佛巨大的痛苦已经消散,但她的生命却在飞速流逝。
这时她艰难地从丈夫的脖颈上取下一个吊坠,这吊坠并无特点,银白之色的小剑样式,与那掉落在地的银色短剑一模一样,朴实无华,她将其放进了婴儿的襁褓中。
女子亲了亲孩子的脸颊,表情如冰山融化,霞光万里,轻轻地对他说道:“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慢慢递给书生,带着一丝不舍。
最后,她伏在丈夫的胸口,慢慢合上了眼睛。
中年书生看着手中的孩子,心情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如你所愿。”
……
在远离雪原有一座要塞,这里是人类军队的一处驻扎地,旌旗在寒风中飘荡,要塞中充斥着冰冷肃杀的气息。
要塞中央有一间巨大营帐,那是要塞将军的指挥所,里面亮着一炉火盆,与北原的冰寒天气相比像是来到了春季。
一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身着水貂大袄,眉眼凌厉,面上更有不怒自威之意,踱着脚步随意观看着面前的地图。
有一个面生横肉,着将军服饰之人正在向他汇报着:“……他们二人已经确认身死雪原。”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确认了他们的死讯,他好像放松了下来,但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他们的孩子呢?”
“不知去向,但从最初的战斗中,那孩子很早便波及到,命轮已经破碎,就算被人带走也是好命不长。”
“将军有劳了。”
“不敢,属下告退。”这个中年人从京都而来,身份尊贵,将军禀告完毕便不敢再多停留,告辞而去。
命轮破碎?中年男子心中考虑着,他没有绝对的把握确定那孩子已经死去,心中还是有点担心,眉头皱起但却无计可施,只能作罢。
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