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是被人吵醒的,更确切点说,一只脚在慌乱中不小心踩到他的背上,然后他就醒了。
当然,脚的主人也因此滑了一下,然后摔了一跤,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到了灌木丛中。
不过脚的主人并没有大惊小叫,而是迅速地爬起来,然后又一声不吭地窜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灌木丛中。
跑得这么急,估计跟那只插在背上颤巍巍的箭矢有关,毕竟大量粘稠的血液正从伤口中流出来,把背上的泥巴冲出一条沟壑,血液的沟壑。
“什么情况?”
方信脑子仍是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他伸手摸摸了后背,仿佛有些痛。
废话,谁被人踩一脚都会痛。
“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方信翻身坐了起来,他抬头看看天,天空湛蓝,一丝云都没有,太阳正在缓缓地爬升中。
方信抓抓头皮,他记得昨晚好像喝酒来着,还有,好像相处四年的女朋友也分手了?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每天睡在一张床上的女孩了?
方信想到这,一股极大的悲伤突然涌了上来,心突然好痛,两行眼泪也立刻流了下来。
悲伤逆流成河。
踏踏踏!
哗哗哗!
没等方信悲伤多久,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灌木被踩踏的声音。
方信转头看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只把他踩醒然后又很没礼貌跑开的脚的主人所跑走的方向,的反方向。
脚步声停止了,四只奇怪样式的鞋出现在方信身边,然后停住了。
方信抬头,是两个男人。
两个高大强壮的白种男人,身上穿着麻袋一样的衣裤,手握短刀,一个头发齐肩披在背上,另一个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绳子把长发绑成简单的马尾,坠在脑后。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传了过来,就像三伏天绿皮火车里的那股味道,屎尿味加汗味加馊味加狐臭味、脚臭味、口臭味等人体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的那种味道。
方信脑子里还在为四年的感情悲伤,丝毫没感觉不对劲,就见两个男人眼睛一亮,然后对视一笑,披肩发把短刀高高扬起狠狠地拍在方信后脑勺上,方信两眼一翻,立即晕了过去。
“哈哈哈,运气真不错!”
披肩发大笑一声,弯腰一把揽起方信放到肩膀上,像扛死猪一样。
如果方信没有晕倒,他就会发现,这个男人说的话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甚至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何一个民族。
“嘻嘻,跑了一个,又捡了一个。”马尾也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不过这一个是黄皮肤,跑得那个是黑皮肤的,施罗德先生看得出来吧?”
“大人物们哪会管这些,反正只是诱饵而已,今天就死了。”
披肩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想了想还是找了个泥坑,然后把方信丢了进去,在泥坑中滚了几滚,彻底看不出本来面目才罢手。
方信变成了一个泥猴,黑漆漆的一团,不用说肤色,就连人形都够勉强看得出来。
披肩发把方信扛在肩膀上,轻松无比,也毫不在意那一身的泥,与马尾说着话回到了营地。
一个简单的营地,中间一团篝火,几个破烂的帐篷围绕在篝火周围,在稍远点的地方还有另外几顶帐篷,其中一个高大、宽敞、华丽。
也有与营地格格不入的东西,就在营地入口,一个简陋的监牢,几根木桩围成一个圈,木桩之间堆着枯枝充作栏杆。
监牢简单又简陋,中间有五团泥巴,是五个蓬头垢面的人,五个没有穿衣服,只用树叶、藤条简单围在腰间挡住要害的人。
五个人全身都是淤泥,看不出男女和老少,甚至看不出人形,方信很像他们。
难怪披肩发把方信丢到泥坑中,这样方信就变成五个人的同伴了,同样是泥巴,同样看不出人形。
“桑迪,你回来了。”
营地旁边的大树上,一个声音传了下来。
“是啊,抓回来了。”披肩发就叫桑迪,他仰头对藏在树上的弓箭手打了个招呼,“忒密斯,你得好好感谢我才行。这家伙太能跑了,跑出去得有几千码,我的靴子都快磨破了。”
“没问题,回去以后请你喝麦酒。”
弓箭手忒密斯答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只能是老水手的酒吧。”
“嘿嘿,吝啬鬼忒密斯,这次老水手的麦酒可不行了。”桑迪用男人都懂的语气笑道,“马戏团里有个姑娘叫艾连娜,听说那皮肤又白又嫩,跟鸡蛋一样,还有那对,嘿嘿嘿!”
“该死的,艾连娜可要10个铜子,够我啃一个月黑面包了!”
忒密斯在树上低声骂道。
“还有我,忒密斯,别忘了还有我,这是你欠我们的!”
马尾忙接口道,随后发出几声猥琐的笑声,仿佛看到艾连娜被剥光了在眼前晃来晃去。
忒密斯没有应,不过树上隐约传来忒密斯的小声诅咒。
“哈哈哈!”
桑迪仰头大笑,踩着胜利的步伐走近监牢,然后随手把方信扔了进去,跟其他五个泥猴混在一起,然后看也不看一眼,仿佛方信就是早晨逃出去的那个奴隶。
而且,现在监牢里已经有六个奴隶了,跟昨天相比,一个不少。
随后,两人径直走入营地。
营地中约有30多人,正准备吃早餐,见到桑迪两人带人胜利归来,一声招呼也没打,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嘿嘿,尼克队长,今天吃什么?”桑迪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搓着手走向篝火,“我瞧瞧,哟,不错,居然有白面包,还有放了香料的熏肉,我简直快要爱上你了!”
桑迪看到白面包两眼放光,忍不住伸手去拿,但是很快被阻止了。
正在篝火前分发早餐的络腮胡子尼克一把打掉桑迪的脏爪子,严厉地小声喝道:“不想活了?这些都是那几位大人的!”
桑迪目光一紧,吓得赶紧缩回脏手,然后谨慎地朝几个刻意与佣兵们保持了距离的帐篷望了望,没人注意这边,不由露出侥幸的神色。
“这个给你!”尼克嘿嘿一笑,不忍见队里的兄弟这么可怜,便挑起一块篝火上所剩不多的烤肉,朝桑迪甩了过去。
桑迪眼明手快抓到手中,却不想烤肉刚从火上拿下来,还十分烫手,立刻被烫了,但是他又舍不得丢到地上,便来回双手把烤肉抛来抛去,被烫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
佣兵们看到桑迪犹如马戏团抛球的小丑,不由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