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姨妈!我亲爱的姨妈!她真的永远的离去了!就在五月!五月——那个弥漫着栀子花香的日子。那是一个怎样不寻常的日子啊,就在那个清晨,那个清晨我竟然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我梦见自己醉入一片雪白的、弥漫着清香的栀子花林中,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在我周围环绕着:亲密的裹着我,拥着我,好舒服好舒服,就像婴儿躺在母亲怀抱。让我吃惊的是:在我醒来后,我真的闻到了那股浓郁的栀子花香。这浓郁的花香又让我醉了,以为自己仍在梦里。当小梅告诉我这栀子花是姨妈这个美丽的花仙子悄悄给我采回时,我是那样的惊诧,那样的惊喜!
可是,我哪里知道,这些栀子花却是姨妈用生命的代价换回的!(那天姨妈就是因赶早跑了那么远的路,受了累,而倒置心脏病突发。)而那时,我却浑然不知!浑然不觉!只知道享受,只知道沉醉于花香之中……是啊,那日,栀子花那浓郁的香味一直都在默默无语的熏染着我……从早到晚、从清晨到深夜,直到花香耗尽、花瓣成末!
是的,是我把栀子花揉碎了!姨妈——这个美丽的花仙子,把她整个的美丽与清香全都给予了我——在我捧回金灿灿的奖杯之时,却是姨妈“飞身天国”之际!
现在……现在想起来我好恨好恨自己啊,都怪我,都怪我——把栀子花揉碎了,揉碎了!我也好怨好怨自己啊,那天早晨我怎么就睡的那么死?连姨妈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在深深的自责、懊悔中,我拿起了笔,独自坐在窗前,坐在自己心房的窗前——面对满窗的月,仔细回想,倾心诉说!
是啊!姨妈,我亲爱的姨妈!是您,是您……您为什么不让我见您最后一面?那天您那么早起床,却让我舒舒服服的躺在花香中睡了一个大懒觉,等我醒来时,您已经走了,走了……那个早晨,您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您对小梅说还要去观看我的决赛。您不知道,当小梅把这话告诉我后,我该有多高兴啊!可是,您却没去,我好失望,好失望啊——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怎么能没有您在场呢!我知道您从来就是说话算话的,可那日,您却失言、失言了!沮丧中,我猜想过您的种种去向……尽管郭阿姨已告诉我,说您出门去了,是突然接到的通知。可,我哪里会全信了?那天的许多迹象,都让我感到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什么事儿……我却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您就这样匆忙的走了,走了……
啊,姨妈,我亲爱的姨妈!您知道吗?在那些期盼、等待的日子里,我那颗焦虑不安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您,盼着您!而现在……现在独坐在窗前……面对一窗的月,我越发想您,想念以前和您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是啊,我多想,多想再听一听您那好听的普通话!我多想,多想再让您那双温暖的手牵一牵!我不会忘记,正是您好听的声音把我引入了一个美妙的音响王国!正是您温暖的手把我带进了一个神奇的多彩世界!而您,却没来得及分享,分享这一切!
啊,姨妈,我可怜的姨妈!都怪我,怪我把栀子花揉碎了,揉碎了!在这思念您,思念您的寂静夜晚,我还想听听您最后的话语,听听您离去的别言!您一定有许多还没来得急要对我嘱咐的话?一定有许多还没来得急要对我交代的事儿?我知道您是含笑而去,也是垂泪而别!您的心中是坦荡宽慰的,也是宁静安祥的!您无怨无悔的将我这个失去父母的残疾孤儿抚养成人,并全身心的为我设计出了一座幸福的大厦!因而,您才会含笑而去!可是,您又因您不能亲眼见到这座大厦的建成,而憾惜垂泪!总之,您都是为我,为我……我想,当您去了天国后,您一定是毫无愧色的去见您的姐姐。
啊,天国!天国在哪儿?我推开窗,仰面向远处望去,在那缀满星光的夜空里,我看见了、看见了,在那最亮最美的地方——您和您的姐姐坐在花树环抱的长椅上,手握着手,相互询问、相互诉说着。您把我在人世间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全都告诉了您的姐姐,看您在讲诉时的神情:时而蹙眉、时而含笑,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又满面愁容……哦,您还在为我担心?看您的眼里噙满晶莹的泪!您的姐姐——我可怜的妈妈,她的神情和您一样,您愁她愁,您笑她笑……瞧,您姐妹俩多像一个人:同样披肩的乌黑长发,同样一身洁白的衣裙,尤其那两双一模一样好看的、亮晶晶的美丽眼睛,都是那样明澈深邃,都含有无尽的忧伤!你们抱在了一起,悲喜交加的泪珠儿从你们眼中滚出,一串串、一串串……在广漠无边的夜空里明亮、闪烁着。
啊,妈妈,妈妈,我的两位美丽的妈妈!你们这明亮闪烁着的泪珠儿,是你们全部心血的结晶,也是你们整个生命的结晶!你们在世时为我,你们离世后还在为我……
我的心一阵痛楚,泪水止不住簌簌淌下!我放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猛然瞧见眼前满窗的月中闪出那个冷漠的白衣女孩……我一惊,心不觉又被另一种情绪困扰住。
望着这个一身素白的女孩,想着那天夜里的那个既荒唐又奇怪的梦,心中一阵颤栗!感觉这事儿十分奇巧、也十分神秘!怎么恰在那天夜里,又恰恰做了那样一个梦?难道冥冥中真有梦仙在托梦暗示我?可不!现在想来,这梦中的事儿的确不就是一种暗示吗?只是梦中,梦中的这个一身素白的女孩……想着她那熟悉的面影,在我心中生出了许多疑惑:这个白衣女孩会是谁了?她的模样怎么这样酷似姨妈?她好像是姨妈的女儿,看她在梦里那么恼怒的责怪我把栀子花揉碎了……
是啊,想来那只是梦而以,怎么能当真了!然而,梦,是由心而生的。可见,在我内心深处一直藏着这个“疑心”。这疑心,是我自己平白无故的生出的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追其原故,还是自己的私心在作祟:生怕有另一个女孩来分姨妈的心。这样说来,那个白衣女孩是自己心底的设影?可怎么偏偏是白衣,而不是别的什么红衣绿衣呢?
细想想,这些年从没听姨妈说起她有过一个女儿,我也从不曾问过姨妈。只是我们最初去姨妈家时,胡勇哥见过一张放在姨妈房间里的像片,像片上是三口之家,爸爸妈妈和一个小女孩。胡勇哥说那个女孩的模样很像姨妈,并猜想那女孩肯定是姨妈的女儿。这个女儿是不是跟姨妈离婚的丈夫去了?谁也不知道。
那天早上我得知姨妈的噩耗后,当下便把小梅叫到身边,仔细向她询问了姨妈病故前后的许多事,并特问了她在姨妈的丧事期间,见没见过一个长得很像姨妈的女孩。小梅肯定的说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我便问她那骗我的话是谁教她说的。小梅说是郭阿姨让她这样说的。我还问了那串房门钥匙的事,小梅说也是郭阿姨交给她的。我想:郭阿姨是姨妈的好朋友,她一定知道姨妈个人的所有私事。不管怎样,我应该要回一趟幻城,去见郭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