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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呀,明天十八号,不是丝霞十岁生日吗?怎么都忘了!”“哦,明天十八号了?对对,十八号是丝霞的生日,还真忘了!那,明天我去给丝霞买个生日蛋糕。”“明天,你不是要出门吗?”“是下午走,上午我可以抽时间出去买,没事。”“那好吧,就给她买个生日蛋糕。原想热热闹闹给她过个十岁生日,可杂事多,让我忙忘了。唉,就只能这样了——明年再去补吧!”

记得,那天夜里,我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熟时,忽听爸妈说起我的生日来。我一惊,顿时睡意全无。我张开眼睛,翻身朝前屋望去,见灯还亮着,便知爸妈还没睡下。我便小心的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说我生日的事儿,心里高兴极了,也幸福极了!我好感谢他们对我如此的宠爱!他们都那么忙,忙中还记起了我这个小孩子的生日,还要专给我买个生日蛋糕。

啊,生日蛋糕!多好啊,我也可以吹蜡烛、吹蜡烛了!可妈妈怎么觉得不够,还说“明年再去补”?补礼物吗?不不,我的好妈妈!我不需要什么礼物,只要有生日蛋糕就够了、够了……

那个夜晚,我就那样在幸福与甜蜜中,进入了梦乡。(后来,在我十一岁生日那年,妈妈还真给我补了一份礼物——就是那条红裙子。)

而,十岁的那个生日也过得挺热闹:除了爸爸赶忙买的那个生日蛋糕,热心的奶奶知道我的生日后,便特留下来为我的生日做了几样好吃的菜。晚餐桌前虽少了爸爸,可那种温馨、快乐的气氛,仍布满了整个屋子。有奶奶和妈妈,还有两个热闹的小妹妹,想不热闹都不行。尤其晚上吹蜡烛、吃蛋糕,两个小人儿就像大人似的,郑重其事的立在桌前:关上电灯,点燃蜡烛,她俩便一边拍着手,一边高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歌……稚嫩、清脆的童音,乘着她们心中的美好祝福,欢快的飞出房间,回荡在整个小院落……

现在,现在那歌声又在我耳畔响起……我的面前是两只红蜡烛、一个圆圆的大蛋糕。身旁围满了来为我祝福的哥哥、姐姐们,其中就有我们的秦老师。

下午,秦老师的突然到来,还真让我大感意外、大为惊喜!我伸开双臂拥住她,问她怎么就突然降临了?秦老师笑着,拍拍我的肩,说:“哪里是突然降临?先前就说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你们的喜事也就是我的喜事,我当然要来!”“喜事,什么喜事?”我笑道。“喔,明知故问!你这个小柳啊,真有能耐,连老师也不放在心上了!”“哪敢,哪敢啊!”我撒娇的把头埋进她怀里,口中连连道:“老师如父母,哪有不把父母放在心上的?打死我也不敢、也不敢啊!何况,我并没什么能耐!即使真有那么一点儿,也不都是您这个老师给的吗?”“喔,喔!看你,越来越会说了!”秦老师笑道:“谁舍得打我们的小明星啊!”“是啊,是啊!小明星打不得、打不得的!况且呀,还是我们今儿的主角,哪里打得!”黄姐一旁怪声怪掉的插嘴说,大家便轰堂大笑起来。

笑声中,我放开秦老师,转身要去抓黄姐,却不料抓错了人,就听翠翠姐笑道:“饶了黄姐吧,她说的不错,你今儿的确是主角!”“好啊,你也这样说!”我抓住翠翠姐的手腕要使劲的捏。“别忙,等我把话说完。”翠翠姐说着,一把握住我的手,道:“还记得昨儿我说的话?今儿可是你二十岁的生日啊!看看,连秦老师都赶来了!”“哦,我的生日!”我怔了怔,惊诧道:“今儿,今儿都十八号了?难怪……诶,不对呀,不是刚满十九岁吗?怎么是二十岁生日呢?”“你这个小妹呀,满了十九,不就进二十了吗?过生日就得过虚岁。”“对对,是该过虚岁。”“是的,是的!该过虚岁。”“没错,没错!应该过虚岁。”身旁的罗姐她们都跟着说。

直到这时,我才完全明白了大家到这儿来的真正用意,心中好不感动!虽有许多感激的话要说,可一时间,却又不好意思的说出口。我只得把要说的话藏在心底,并怀着深深的感激,默默的接受、顺从大家的安排。

这天的生日晚会,就安排在这间方方正正的小休息厅里。从餐馆出来,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街道两边的店铺、商场里,都亮起了电灯。餐馆离按摩店不远,只隔着几家店铺,我们一行人由胡勇哥、青儿,还有小王店里的那位杨阿姨,这三个明眼人带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进店后,关上大门,便在小厅里开始了我们的生日晚会。首先让秦老师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便让小王拉了那支《喜洋洋》的曲子。这支充满喜悦、欢快的二胡曲,一下子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黄姐便抢先唱了那首她最爱唱的“金梭银梭”的歌。黄姐唱时,歌中那熟悉、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词曲,让我们记起了那次结业联欢晚会上的情景,那是我们全体学员合唱的这首歌:当时那场面、那气氛,让大家唱的热情洋溢、唱的激情满怀。眼下听黄姐又唱起这首歌,让我们恍若又置身在那晚会上,大家便兴奋的都随着哼唱起来……霎时,整个厅内陷入了一片歌声的海洋里。歌罢,厅内刚刚静下来,翠翠姐便忙起身,抢着来了一首她喜欢唱的:“回娘家”的歌。翠翠姐唱完,大家都笑起来。黄姐边笑边说:“还没有嫁出去,就想着要回娘家了!”厅内又是一阵轰笑。笑罢,安静下来后,一时却没人主动出来唱了,一下子冷了场。

这时,坐在我身边的秦老师轻轻推了我一下,笑道:“该你了:小寿星!”“是了,是了!该小寿星表演了。”黄姐也大声嚷道。我忙站起身,说:“我正想着要唱了,只是还没想出唱什么歌好!”“干脆就朗诵诗吧,也让我们听听!”“对呀,就朗诵你参赛的诗!”胡勇哥和小王说。黄姐忙说:“不行,不行!诗要朗诵,歌也要唱——我就喜欢听柳条儿唱歌!”“那,好吧,我就先唱一支歌,是我前些日子刚学会的,就是那首‘如梦如烟的往事’。我很喜欢唱它,我想让胡勇哥用二胡给我伴奏,好吗?”不等胡勇哥开口,就听小王说:“我来吧,我会拉这首歌。”他说着,便拿二胡试了试音调,接着就娴熟的拉了起来。随着舒缓的琴声,我轻声唱起来:

如梦如烟的往事洋溢着欢笑,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依然清唱老歌;

如梦如烟的往事散发着芬芳,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依然一样盛开。

小河流我愿呆在你身旁,听你唱永恒的歌声,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

我唱着、唱着,奶奶家门前的那条小河便展现在我眼前。随着小河的流淌,我看见满面笑容的奶奶正沿着小路向我走来。在奶奶身旁还有个小人儿,那就是头扎蝴蝶花的小静静。小静静在奶奶身边蹦着、跳着、欢笑着,她头上的蝴蝶花也在欢跳、飞舞着……

我惊喜的向着河岸边大声呼喊:“静静——静静——”呼声在河面上回荡,却不见静静的回应,唯见小河潺潺的水声!

我焦急的向着河岸边呼唤:“静静——静静——”呼声在河水中激起波浪,却不见静静的身影,唯见蝴蝶花在空中盘旋!

良久,良久!琴声住了,蝴蝶花也消失了,我怅然呆立住,眼里闪出了泪花。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随即大家都鼓起了掌,一边鼓掌还一边叫好。身旁的秦老师一把将我拉到她跟前坐下,并伸开臂膀把我揽在她怀里,口中赞道:“真不错,唱的这么感人!把我的心都唱动了,让我随着歌声也沉入到往事的追忆中……差点儿落泪了!”“喔,您果真是我的老师!”我惊讶道,便扭头面向着她,轻声说道:“您和我一样,我唱着唱着,就好像看见了奶奶家门前的那条小河,还看见了奶奶,还看见了头上戴着蝴蝶花的——我的小妹静静!”“哦,你的小妹?就是你曾说过的那个失踪的小妹吧?”“对,就是她!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音讯也没有!”“放心吧,凭我的直觉,你这个小妹肯定过得很好,迟早你会见到她的!”“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的吉言!这可算我今儿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还有一样礼物了,等一会儿……”说到这儿,就听黄姐冲我们大声嚷道:“诶,诶!别只顾说悄悄话啦,把我们都冷在了一旁!”秦老师便打住话,抽身放开我,仰起脸向大家笑道:“下面是不是该为我们的小寿星祝福了?”黄姐又大声嚷道:“不行,小寿星还没表演完!我们都在等着她表演朗诵了。”话音未落,我便站起身说:“没问题,我正想着不知怎样向大家表示感谢,正好借朗诵这首诗来表达我的谢意!要是朗诵的不好,大家千万别笑话。”“怎么会不好?”黄姐笑道。“是啊,是啊!获了奖的,还谦虚什么?”罗姐、李姐也跟着笑道。

就在她们的说笑声中,我直立在那里,要开口,又不对劲儿,好像失去了朗诵的感觉。我怔了怔,忽然想起应该有音乐伴奏,便忙要小王给我拉支曲子,随便什么曲子都行。我又要青儿给我拿来了一张盲文纸,我把它卷成了一个假话筒握在手里。这样一来,我一下子就有了感觉。于是,我便充满激情的开始了朗诵:

我是一颗枯萎的小草,我是一朵零落的小花,我是秋风里深受摧残的生灵,我是冬雪中遭受冰阻的河流,

啊,朋友,亲爱的朋友——

不要以为枯萎的小草只能甘愿等待死亡,不要以为零落的小花不再拥有生的向往,不要以为肃杀的秋风能横扫一切弱小的生灵,不要以为刺骨的冰雪能阻断所有崎岖的河流……

是的,不管生命面临怎样的危机,只要根还在,只要还有阳光、还有春风……是的,不管生命遭受怎样的灾难,只要根还在,只要还有阳光、还有春风……

我越诵越殆尽,越诵越有激情,直到诵完最后一行,那感觉就好像立在台上。当掌声响起时,我连声说了几句“谢谢”,便忙坐了下去。身旁的秦老师一面和大家一起叫好,一面伸手将我的手握住,“祝贺你呀,小寿星!不仅朗诵的好,诗也写的好!这正应了——当初我曾对你说过的话。继续努力吧,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失去的终究还会回来。”“是的,失去的还会回来!还会回来!”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心内一阵感动。

这时厅内的热潮已经落下,只听胡勇哥说:“节目都演完了,现在该小寿星吹蜡烛了!”青儿便过来把我牵到那张小圆桌前,站定后,她便捉住我的手,带我去摸圆桌上的那个圆圆的生日蛋糕,和蛋糕上的那两只红蜡烛。这当儿,大家都围拢过来,立在了圆桌旁。一切准备好后,胡勇哥提议,让秦老师给我点燃生日蜡烛。秦老师便在青儿的协助下,很快点燃了。

关上电灯,我仿佛看见了金色的烛火在我眼前闪烁、跳跃。红色的蜡烛,金色的火苗,多么美丽,又多么吉祥啊!是啊,美丽!吉祥!多好的四个字,我要把这四个字赠给我这些同命相连的哥哥姐姐们:愿他们个个美丽!愿他们事事吉祥!

“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了……在欢乐的歌声中,我默默的许了愿,吹灭了蜡烛。重新打开电灯,整个客厅立刻又明亮起来。

这时大家归坐后,杨阿姨便过来准备分蛋糕。就听胡勇哥对杨阿姨说:“您稍等一会儿,这里还有一份祝福了!”我一惊:“还有一份祝福?谁的?怎么这样特殊,还要单独……”我正狐疑,忽的听见录音机里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歌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随即便出现一个清丽、圆润,而又快活的声音:“姐姐,祝你生日快乐!我是云云,我好想吃姐姐的生日蛋糕啊,可惜我不能来!不过,姐姐一定要给我留着,等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就到你这里来吃蛋糕。姐姐千万、千万要留着!哦,对了,还有两个要吃姐姐生日蛋糕的,听听看,是谁——”紧接着,就听见两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大姐姐,祝你生日快乐!我们是欢欢、乐乐,我们也要吃蛋糕,大姐姐要给我们留着!现在我们要给大姐姐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歌,作为我们送给大姐姐的生日礼物,大姐姐一定要喜欢哟!”

霎时,清脆甜美的童声从录音机里飘出,飘出……飘进了我的心房,回荡在我的耳畔……

直到深夜躺在床上,欢欢和乐乐的歌声仍在我耳畔回荡。这两个可爱的小弟妹,我还从没见过他们。只听云云说过,欢欢乐乐长的很像解老师,非常可爱。解老师,我的解阿姨!想起她,我便想起了往昔在小镇生活的许多点点滴滴的事儿。解阿姨多好啊,她和妈妈就像亲姐妹!在我们家遭难的时候,多亏有她的帮助,妈妈才能坚强的挺过来。这些年,云云一直呆在她身边,让她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的照顾着、呵护着,使云云健健康康的成长起来。想来真惭愧,我这个当姐姐的一点用也没有,不但不能照顾妹妹,反而让妹妹来惦念自己!唉,自己什么时候才有能力去为云云做点什么!做点儿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翻个身,就听身旁的翠翠姐和黄姐都进入了梦乡,那均匀的鼻息声和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忽然,我记起了翠翠姐说的话:不管做什么事儿,首先都要有钱,就是常说的经济基础。是啊,是啊!自己若能在经济上给云云提供支助,不就可以减轻解阿姨的负担吗?可不是,幸好小王开了这个店,要是顺利的话,就可以在这里长做下去。只要能够赚钱,慢慢来,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到那时,等欢欢和乐乐过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要给他们买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还要给他们一人买一套新衣服。还有云云,等她上大学、过二十岁,我都要热热闹闹的为她庆贺一番。

想的多美呀!我在心里笑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是啊,一切才刚刚开始……从明日起,我就是这里的一名正式的推拿师了。这可是我头一回出来真正干这一行,没有临床经验、肯定会遇到一些棘手的难题。不过,不要紧,身边有在外干了大半年的小王和黄姐,他们都有了一定的临床经验,都可以帮助我克服困难。再说自己并没有完全丢开它,平时也常给姨妈做做推拿按摩。姨妈的颈椎、腰椎都不好,经常疼痛,她便让我大胆的在她身上进行尝试——既可以积累些经验,同时也能练练手法。

啊,姨妈!想到姨妈,心中很是遗憾!这么热闹的生日晚会,要有姨妈在场,对了,还有小梅,要有姨妈和小梅,那该多好啊!嗳,不知姨妈什么时候回来?姨妈若回来了,小梅准会找到这儿来。翠翠姐说临走时,她把这里的地址告诉过小梅,小梅不会忘吧?我好想知道,姨妈赞不赞成我加入小王的按摩店。算了,反正自己已经来了,想必姨妈不会反对。明天大家都要走了,真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哪有不散的宴席?有开始,就有结束。今儿结束了,明儿又将开始……是的,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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