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墙再也没了声响。
黑黢黢的周遭也不知过了多久,甄懿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墙上四角的光亮落在牢房里,大致推测外头的时间。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甄懿应声站起,全神贯注地看着门口。
“瑄仪!”慕容清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抱住甄懿,身后还跟了两三个牢头打扮的人。
“司遥?”
“那个王继何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把你关到这里!他不过区区一个四品官,居然敢把太医使给关到内刑司来,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慕容清咬咬牙,一脸不悦。
甄懿摇摇头不说话,脸上沾了几分脏兮兮的草屑。
慕容清关心地摸摸甄懿的脸颊,没好气地斜了一记身边点头哈腰,连身子都不曾直起来过的牢头:“这人本公主现在就要带走,你们要是有什么异议,就亲自到昭阳殿问本公主要人!”
司遥后边的几个字咬得紧,目光如炬,一时间甄懿都快要被她这架子气势给慑到了。
身旁的三个牢头一脸顺从,连连点头将人送出门口。
慕容清回头还不忘对着那几个牢头一阵顿喝:“去告诉王继何,本公主若是再在这内刑司大牢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人,那就叫他捂好了他那顶官帽子!”
三个牢头面色骇然,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慕容清拉着甄懿直接回到了她的寝宫昭阳殿。
“这个王继何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你关了起来,好歹你也是个五品的官,怎能如此!”
一路上慕容清都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王继何,惹得身边经过的宫人婢子们纷纷侧目相视。
若是没有上头的许可,王继何哪里来的胆子?
想到这里,甄懿不禁背后一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思忖间,昭阳殿已至,甄懿不是头一次来这昭阳殿的了,三进三出的殿宇高屋建瓴,彩绣辉煌。“昭阳”二字曾为前秦长公主沈璧月的封号,乃是天底下头一份的尊贵,如今将司遥的寝宫题名为“昭阳”,可见司遥受宠之深。
入内皆是无尽的珐琅琉璃,珠翠金银,快摆满了整个主殿。
“这是?”甄懿停下脚步,一头雾水。
慕容清习以为常地耸耸肩,不冷不热道:“这些是我从库房里清出来的东西,皇后娘娘下令整顿后宫,节俭用度,这些东西留在我这里都没什么用处还积灰尘,倒不如借此一并清出去。”
甄懿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那匹马的事情,皇后娘娘可有说该如何处理吗?张进找到了吗?”
慕容清蹙了蹙秀眉,一脸不妙道:“就在昨夜,那个张进的尸体漂上了护城河,抬进了宫里。”
“张进死了?!”甄懿心头一震,十分骇然。
慕容清继续道:“皇后娘娘迁怒驯马房,全部关进了大理寺,等待西凉那边的处理法子。至于西凉那边么,他们倒是没表什么态,好像全然无关紧要的样子。”
“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这马突然暴毙,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慕容清骨碌碌地转了转脑瓜子,沉思了良久才点头:“应该是知道的,那个王继何把你们带走以后,就立刻向皇后娘娘禀报了此事。”
甄懿将自己在驯马房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慕容清。
“这不是明摆了有人要害你么?”慕容清难掩脸上的气愤之色。“西凉和北辰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这摆明了想要破坏两国议和,还想趁机栽赃嫁祸给你!那个王继何这么反常,不由分说就把你关进大牢,会不会也跟此事有关?”
慕容清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也不无可能。
甄懿拍拍慕容清的背宽慰道:“先别急,我看背后之人定会继续有所动作,总会露出马脚,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话语未落,昭阳殿门口突然走进来一队禁军,朝着慕容清作揖后便面无表情地对着甄懿说道:“甄太医,皇后娘娘有请。”
慕容清几乎是下意识地护住甄懿,一把挡在她前面:“你们要干什么?”
“甄太医涉嫌毒害马匹、破坏两国邦交,臣前来宣旨请甄太医到凤仪宫一去,这是懿旨。至于公主殿下,您威逼内刑司放人之事,皇后娘娘稍后便会处理。”
禁军高举着明黄的卷轴,展示给二人看。
慕容清前脚刚带走甄懿,皇后后脚便宣旨,好快的动作。
“还请公主见谅。”那禁军福了福身子,言语间却尽是生强硬之意。
皇后乃是中宫之主,懿旨在后宫的效力觉得不低于圣旨在天下的作用,饶是慕容清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皇后这般隆重地拟了懿旨来,便也不得不听从。
慕容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甄懿悄悄拦下,眼神示意她服软。
甄懿又被禁军带去了凤仪宫,慕容清也紧跟其后。
“元嘉公主驾到——甄懿到——”随着门口的太监一阵高呼,甄懿和慕容清徐徐踏入殿内,满堂沉香环绕。
皇帝皇后高坐在左右两边,身旁还侧立着慕容鄞、慕容铳、慕容衔三兄弟,就连傅宰辅、孟少傅、大理寺卿和公输先生都站在了一旁,一时间,北辰几乎所有位高权重之人,都齐聚凤仪宫。
每个人都面容沉重,一脸冷驱驱地注视迈入大殿的二人。
“司遥,过来。”
甄懿前脚刚刚踏入凤仪宫,紧跟在身后的慕容清便被皇后叫走。
慕容清踌躇片刻,乖乖地站在了慕容衔身后。
纵然是流疫痊愈后的论功行赏大会,都没有此刻人来的齐全。
甄懿眸光摇曳,依照礼数,一一拜见。
“甄太医,昨日未时三刻,你身在何处?”大理寺卿也就是钟誉的父亲钟效远面容严肃,在征得了帝后的允许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始了对甄懿的盘问。
“宫中。”甄懿答道,目光不闪不避地对上钟效远。
“宫中哪里?”
甄懿心想了想,断言:“许是驯马房附近。”
“在哪里干什么?”
“闲来无事,随处逛逛。”甄懿漫不经心道。
这答案很是让人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