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懿眉头微蹙,眸光渐冷:“傅公子,我的确未曾见过,既然说是往我这一梨居方向而来,那就请几位在一梨居四周处寻寻便可,若无其他事,还请速速离去。”
“别嘛,姑娘如此美貌,在下几个人都甚是倾慕啊,不知能否有这机会同姑娘一起小酌几杯,你们说如何?”不知是底下哪个登徒子调笑着起哄。
“几位若不是着这北辰官学子弟的衣着,我还以为是打哪来的泼皮无赖,不知轻重。”甄懿冷笑,睥睨底下一群乌烟瘴气的纨绔子弟。
“姑娘,你这番话说的倒是刺耳了,我傅峥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么一说,我怕是要不高兴了。”傅峥细长的眸子微眯,又靠近了几分,欺身靠近甄懿,小声道:“若是姑娘肯赔罪,本公子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傅峥温热的语气喷薄在甄懿洁白无瑕的脖颈处,目光所及,心火难耐。
“公子说笑了。”甄懿被恶心得不轻,伸手轻轻按住傅峥靠得极近的肩膀,冷静地拉开距离,“我何罪之有?倒是公子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濮阳王府,扰了濮阳王殿下的安宁,到时候二殿下怪罪,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自然无妨。”傅峥得意招手,“本公子自小与司觉、司玄一同长大,又一同在官学就读,我来濮阳王府,就如同家常便饭!濮阳王,他是不会在意的!”
“是么?”甄懿抖抖嘴角的寒意,轻勾唇角:“那想必是清楚公子的一贯行事作风的了。”
甄懿脑海里浮现慕容铳那般温润如玉,深不可测的形象,倒着实不敢将傅峥如此猖狂轻薄的浪荡公子联系到一起。
里头的慕容清不由得攥紧了衣角,现下能怂且怂,等回到皇宫里头向皇后卖个委屈,便也不必再如此窝囊地躲在屋里头,傅峥这笔账,她今日记下了。
“姑娘,你可能还不知,傅公子是明都城何等的人物吧?”一厮晃着脑袋,炫耀般介绍道:“这位傅公子,是当朝太保傅行筹的亲侄,姑娘,你可想清楚了。”
甄懿心中冷笑,傅家的人,又如何?我见了傅柔嘉都未曾屈躬点头半分,他一个外头亲戚又能如何?凭借着傅家的实力狐假虎威,看来没少为非作歹!
“哦,又如何?”甄懿漠视那厮的炫耀,“你可知我又是何人?”
傅峥眼眸里的暧昧欲火燃烧得快要让藏不住,好一个桀骜不驯,浑身带刺的妙人儿!
“也对,咱们说了这么久,都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着实是有失妥当啊!”傅峥露出一个极为戏谑的表情,让人作呕。
好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真是白费了这一身的官学的衣着!
甄懿不答应,自顾自在衣袖下指尖掐算着。
“姑娘可是不便透露?无妨无妨!我看姑娘这一梨居虽然雅致但与我叔父家的比着实落了下风,不如姑娘跟着我,外头逍遥一番?”傅峥言行举止越发轻佻,身边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越发浓郁。
傅峥大步上前,扬起手便想拉住甄懿,但那只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唔······”傅峥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腾在空中的手抽搐着颤抖。
“子峥!”众人轰然地围了上去。
傅峥疼得满地打滚,青筋暴起,下唇紧咬,无比的痛苦使他本来就生的平淡的五官拧成了一团,倒显得有几分凶声恶煞的面相,额头间瞬间布满了碎落的汗。
“这是怎么了!”围上去的人赶忙问道。
傅峥停下了打滚的身子,再无力挥舞,就连发声都显得困难,原本整齐干净的金衣混乱间被撕扯地凌乱,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他用尽全力抬起手指,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甄懿,最后无力垂下。
“这是怎么回事?定是这个妖女施了什么咒!”一帮人指着甄懿怒斥。
“你们有何人看见我施咒了?”
“方才就你离我家公子最近!还想狡辩?等我告诉傅家,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甄懿耸耸肩,嘲笑道:“众目睽睽,可是这位傅公子主动靠近的我。”
“你······”被甄懿堵得无话可说,家仆气的跳脚。
“多行不义必自毙。”甄懿咋舌摇头。
自己不过趁他想轻薄自己之际按了按他肩膀处的要穴,让他肌肉抽搐痛苦一番罢了,但若是换成了寻常练武之人,不过皮肉之痒而已,终究是傅大公子娇生惯养了些。
甄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抬眸一看,被折磨地生疼而脱力的傅峥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眼如疾影,对着手下人狠狠命令道:“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抓起来带走!”
“放肆!”
气势非凡,震耳欲聋。
这声并不是出自甄懿之口,但准备一拥而上的众人着实被唬到了。就连甄懿也被濮阳王的这声呵斥给惊到了。
夜色渐深,月出惊山,慕容铳单薄的身影,白衣翻飞,清冷别致。
慕容铳走进院子,沉声:“傅峥,我何时允许你在我的府中如此放肆了?”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一步。
“司觉,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故意害我!”傅峥半由人搀扶着走出队列,恶狠狠地指着甄懿叫骂,“司觉,你可要为我报仇!”
甄懿一脸淡然,神色不变。
“够了!傅峥,你莫要再胡作非为!我濮阳王府,是你能枉顾身份的地方吗?”慕容铳声音更加冰冷,寒光划过,众人皆是一颤。
“日后若无其他要事,便不有劳傅公子登门叙旧了。”
傅峥没曾想过慕容铳会如此不留情面当众对自己下逐客令,脸色气得发紫,怒目圆睁,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傅峥拂拂衣袖,只好带着众人离开。
“甄懿姑娘,失礼了。”慕容铳向甄懿微微作揖,以表赔罪,傅峥今日的无理取闹,一半是借了他的缘故。
与白日里慕容铳相比,此刻的他负手而立,寡淡月光扫落下的脸颊更少了几分血色,眉宇间深深的倦意难掩,让人不由得心疼。
“无妨,此等无赖在我这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濮阳王殿下无需介怀。”甄懿毫无芥蒂地摆摆手,问:“不过,像殿下这样的脾性,居然能与傅峥这样的人成了发小,倒是十分令我惊讶。”
“姑娘见笑了。”慕容铳浅浅一笑,似夜空中的柔和白月光,浸入了深潭之中,举世无双。“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他与慕容衔,既像兄弟又不像兄弟,气质不同,给人的感觉亦然天差地别,一个冷漠决绝,一个温润如玉。
甄懿望着慕容铳消失的背影,松了口气。
在里头躲了良久的慕容清讪讪地走出来,也是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要是被傅峥那个混账抓住,我肯定没好果子吃!多谢了啊!”
“公主,还请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不敢保证,那些人不会守在门外,守株待兔。”
“都说了别叫我公主了,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可谓是于我有恩,再叫公主可就生分了!我今年十六,你看起来比我大些,我以后唤你瑄仪姐姐,你就叫我司遥,如何?”
“瑄仪就好,司遥。”甄懿也不推脱,元嘉洒脱不羁,心思单纯,过于推脱倒显得不识趣。
“从今以后,在这明都城,要是遇上麻烦,就报我慕容清的名字!”
甄懿不由得噗嗤一笑,这颇像山里土匪头子的话也不知她是从打哪学来的,与她娇态可人的样子截然相反,看来别人对她的“市井泼皮气”的评价倒是精准。
“你这倒不像是个一国公主,倒像个不知道打哪来的混混。也不知道方才躲在我屋里头的那位是何许人也。”甄懿忍不住调侃。
慕容清顽皮一哼,亲昵地挽起甄懿的双手:“时候也不早了,瑄仪,我就先回宫里去了,改日有空就来找你玩。”
甄懿估摸着外头的风浪,料想傅峥那群人应当不在了,便应声:“那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查看四周,在大门口先停着看会儿,确定无人了再出去。”
慕容清轻笑:“哎呀,我堂堂北辰公主,还怕了这几个杂碎不成?而且,我也没说过我是要从大门出去啊!别忘了,我可是偷偷溜进来的。”
司遥这个语气,甄懿竟然莫名熟悉······嗯,不错,正是那个大块头唐坤的语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模样。
“那你······如何出去?”
“轻功啊!别忘了,我就是轻功飞进来的!”慕容清朝甄懿得意而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
甄懿略显担忧地抽抽嘴角,她那轻功·······真不敢恭维。
“我走啦!”慕容清挥一挥衣袖,如雪的轻纱随风舞动,顿时没了身影。
“倒是个性情中人。”慕容清走后,甄懿自言自语道,嘴角咧开点点笑意,晕染了清浅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