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绯破涕为笑，又拉着旁边吓懵的白桃，看着柳言卿，“那她？”
柳言卿显然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却还是开口：“带走吧。”
颜绯忍不住弯了嘴角。
柳言卿还是那个柳言卿，表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却比谁都柔软。
颜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辈子她遇见柳言卿的时候，他已经成年。她没见过十岁的柳言卿，这个时期的柳言卿，比成年后可爱多了。
柳言卿就住在旁边的客栈旁，并不显眼。
颜绯乖巧地坐在柳言卿的对面，高凳太高，她的一双脚悬空在那里，在沉默中忍不住晃荡。
从她清洗换完衣服来见他到现在，柳言卿一个字也没说。
颜绯终于忍不住了，动了动酸痛的肩膀，撅了一下嘴，“痛……”
柳言卿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开口：“说吧，你是谁，将军府的人为什么追你，又是谁让你跟着我的。”
柳言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肃，分明是孩童稚气未脱的脸，却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别扭中带着一丝可爱，颜绯忍不住笑了一声，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我叫颜绯。”
“将军府逃出来的货。”
“没人有让我跟着你，只是我觉得公子救了我，我该报答公子才是。”
“货？”柳言卿眯了一下眼睛，他也是初来徐州，不知这徐州城的事。
徐州虽然偏远，镇守徐州的莫老将军虽常年不入京，但是徐州属于要塞，朝堂也不是随便放任，未曾听过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颜绯笑眯眯的，看不出是真是假。
颜绯歪着头看他，“你不信？”
柳言卿只淡淡开口：“若是真的，你有这本事为何会被将军府抓去？”
“若是假的，晚点我就会将你丢出去。”
他是悄悄来的徐州，救个不清不白的人，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颜绯叹了一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呢。单手撑住小小的下巴，颜绯略带惆怅的开口：“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不准备留下我吗？”
当然。
柳言卿眯了眯眼，她倒是聪明。若是真的，颜绯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能力，又被卷进将军府的事。怎么看都不是安定的人，留着后患无穷。
若是假的，一个编的如此幼稚谎话，行为疯癫的人，更没有半点留着的必要。
他本来只想救她一回，从没想过要留着她。
垂下头，颜绯沉默了一会，开口：“那白桃可以留下吗，她只是一个小孩，什么也不懂。”
柳言卿看着颜绯，她一方小小的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连表情都看不太清。
“你也是小孩。”柳言卿看着她开口。
“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颜绯抬头看着他，眼底一阵清明。
柳言卿突然失笑，眼神变的深邃，那张尚年少的脸好像瞬间变了模样，他笑着开口：“我后悔了，现在倒是有点想留下了。”
颜绯睁着眼瞬间失神。
那一刻她以为她又看见她熟知的那个柳言卿，那样的神情，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三日之后，我会再回那间茶馆，公子会来吗？”颜绯轻声问。
她需要时间，安置好那些孩子。
良久，柳言卿喝了一口凉茶，才开口：“静候佳音。”
颜绯恍然失笑，原来喜欢喝凉茶的这个毛病，是从小就带着的。明明自己病着，却死不听大夫的话。
外头天色渐沉了。
颜绯看了一眼外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公子还是少喝凉茶，对身体不好。”
柳言卿皱眉看了一眼手下空掉的茶杯，没答话。
颜绯已经转身离开了。
宋余在旁边挠了挠头，“殿下，要不要属下跟过去看看？”
柳言卿点点头，“今晚跟着她，看她去哪了，做了什么。”
十五灯会，喧闹非凡。
今年的灯会规模扩大，从庙里一直延伸到大街上，到处都是热火朝天。
颜绯一路顺利地到了寺庙，又悄悄走到寺庙后面。那里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人数显然少了一半。颜绯心里一紧，数了数人数。
除去白桃和自己，只剩八个了。
十八个孩子，只剩这几个了。
跟着叶缪的宋玉缩在角落里，看见颜绯过来忍不住泪水涌出，压抑着声音哭了出来，“叶姐姐……”
颜绯睁大眼，看着哭泣的宋玉。
“叶姐姐……叶姐姐被抓走了……”
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颜绯突然猛一扭头，往外面跑。
身后一声大吼，声音嘶哑：“你要干什么！”
颜绯脚步一顿，扭过头看着一脸焦急地其他人，开口：“我去救她。”
她不能让叶缪死掉。
重活一世，她不能让上辈子的悲剧，这辈子又重演一遍。
将军府大门紧闭，每个门都有人把守着，高墙筑起，隔开一方天地。
颜绯闭眼细想了一下将军府的布局，这些久远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颜绯只能依稀记得一些。绕到院墙的一侧，颜绯站在一颗巨大的酸枣树下。
这棵树长的枝繁叶茂，枝干直伸进将军府内。虽然离的近，还是也还差一点距离，颜绯心里没底，不敢保证自己能跳过去。
颜绯利落地爬上去，小孩子的身体轻，踩在稍细的枝丫上尚承受的住。
掏出之前在路边买的麻绳，颜绯一把甩到墙头上固定，又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就算失手，至少不会摔下去摔死。
准备好一切，颜绯后退两步，纵身一跃。
颜绯顺利抓住了墙头，三两下翻过来。颜绯顺着绳子爬下来，满院寂静。
这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前面是一片荒废的假山石。从这里一直往后院绕，就可以找到后院关孩子们的屋子，门口严守，两个看门的小厮丝毫不敢懈怠。
今夜月朗无星，天空亮的很。
颜绯藏在一颗松柏树后，藏身在离那屋子很远的阴影处观察着。门口的两人看着普通，但其实警惕性很高，举手投足之间显然有训练过的痕迹。不是一般的杂役家丁。
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将军府的管家带着两个婆子走过来，细长的眼睛朝院子里扫了一眼，颜绯更加缩小身子，低下了头。
“今天抓回来的那个，年纪大的，将军要带过去亲自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