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玄真已回至月华阁,便来至寝殿,听得二人在房中说话,便停下脚步。
后见没了声音,便走了进来。玄真走到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扶若,一脸担忧问道:“近几日觉得如何?”
扶若笑道:“还好”。
玄真回身坐在榻上道:“我已遣人去请施鸢来为你诊治,你这寒毒一定会好的”。
扶若道:“何必大费周章,月儿用那蛊虫已用的得心应手,我近来好多了”。
玄真似欣慰道:“那便好”。
扶若又赔笑道:“你可见到伯墉了”。
玄真脸一僵,方正色道:“那段伯墉在西梁为尊国师,便与我南朝为敌,你万万不可再与他有瓜葛”。
扶若脸色一变,便不做声了,她只不知为何,玄真与段伯墉本为同门,如今竟如此水火不容,她日后该如何面对二人呢。
花间月站在一旁,看这二人的光景,便明白了几分。
玄真知扶若心中不适,便借口出去了,随即遣人来唤花间月。
在园子里的一处轩倌里,玄真舞着剑,那剑便是玄冥剑,那剑光在日光下更加矍铄,只见玄真身着青色的罩纱衫,里面却是月白的丝绸长袍,腰间环着玄色的玉带,缀着一块玉制的双鱼环佩,衣袂飘然,恍若九天统帅。
花间月立在一旁,方知玄真不只有纵横俾阖的谋略,还有非凡的超脱常人的武艺,如此能文能武之人,心地却如此不堪,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那玄真舞剑却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
那玄真無剑毕,便用剑梢挑起桌上的一坛酒水,仰头喝将下去,玄真如此放诞行为,还是花间月第一次见,况且玄真从不饮酒。
玄真喝罢,却像不胜酒力,两眼迷蒙,似有雾气,摇摇的走近前来。
后来花间月方得知,原来玄真当真的不能饮酒,也是俗称的“一盏酒,便睡倒”之人。
玄真走至花间月的面前,意识虽也清楚,但言语之间颇像醉语。
只听道:“花间月,我为西梁质子,你为蛊仆,你肯定不甘心受制于人吧,我也不甘心,可是我们都得隐忍着,你可知道?我十几岁便被遣往西梁做质子,受尽西梁的折辱,就连那宫中的侍女都敢辱骂我,把我当做一条丧家之犬,说的好听,是为南朝太子,究竟何曾有一日对我有半点礼遇,可是你比我幸运,我终究不忍再驱使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我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把不甘和仇怨咽在肚子里”。那玄真拍着自己的胸口继续道:“你我同病相怜,就像那玄清剑哥玄冥剑本为同根,却难以相容”。
花间月看着玄真的脸道:“你我不同,你活的这样谨小慎微,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实现你的野心,而我,只是为了自由和生存”。
玄真大笑道:“哼,你跟了我两年,倒明白我的心思,你想要自由吗?你又能去哪呢?天下之大,何处是你容身之地,回慕容府吗,那慕容府早在十年前便被西梁王夷为平地,全族人皆被流放北齐荒蛮之地,或者你可以去清虚观,只是那清虚观早不是清净之地,你那落风师兄娶得娇妻,如何还肯将你放在眼里”。
花间月听得落风师兄,眼泪便扑簌簌掉将下来,她怎么可能再回清虚观,她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看着落风师兄与别人一处。
她多年的痴迷,化成一片废墟,只是那废墟上仍旧燃着火焰,不明不黯,不旺不灭。
玄真见状,不由得上前来,替她拭着脸上的泪水,而花间月却偏过头,用以拒绝他的好意。
玄真即刻变了脸色。道:“你这样可对你没什么好处”。
说毕,便走了,他心中明白,花间月虽表面顺从,但性子是宁折不弯的,若想真正俘获她,还得她心甘情愿方可,只是玄真怎会将更多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展眼已是次日,那百毒之圣施鸢来到月华阁,原来这施鸢原与玄真同出一师门,乃为玄真和段伯墉的师姐,因自小擅于解毒制毒,后经师父点化,越发技艺纯熟,遂被尊为百毒之圣,那施鸢穿着华丽,外罩一件赤金色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里面一件湖绿色抹胸长罗裙,梳着飞天宝髻,头带赤金珠萃,插着御凤步摇,项上璎珞,相貌平常,但气场十足,不怒自威。
玄真陪同施鸢进入扶若寝殿,所有人皆退出,施鸢坐在床榻前为其号脉,过了半个时辰后,方起身出来和玄真到正殿。
玄真赔先笑问道:“施鸢师姐,不知扶若的寒毒如何可解”。
施鸢放下茶盏,道:“无解”。
玄真心中一惊。
施鸢却继续道:“扶若公主十年来积寒过甚,身虚体弱,况又被人施以寒毒,那寒毒极尽天下之寒性之物炼成,若是时日少,方可解,现如今只可用蛊虫吸取寒毒,方可延长寿命,等到一定时日,那寒气愈来愈多时,恐蛊虫也是无用,寒毒攻心,便无力回天了”。
玄真默不作声,但脸色愈发青白。
那施鸢继续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扶若公主能从天牢出来,已是万幸,如今切莫伤感,这还魂丹乃是当年师傅所制,你拿去,若蛊虫难以抵御寒毒的时候,你便给扶若公主服下,便可保扶若公主近期无虞”。
玄真伸手接过,沉默片刻,方道:“多谢施鸢师姐”。
施鸢叹道:“你七岁便从师父他老人家学艺,十几岁便出山,想来如今也有十年了,如今臣服在这西梁地界也是受了不少苦楚”。
玄真道:“当日师父曾言,蛊毒可以蛊惑人身,但蛊惑不了人心,且只有人心才能蛊惑人心,现在师弟却知要人心,当不如要人身,终有一天,我要让着西梁臣服于我,那时便可报了师父得仇”。
施鸢道:“我自知道你有这番心思,很好,也不枉为天地蛊王的弟子”。
玄真道:“师姐过誉,玄真还有一事想劳烦师姐”。
施鸢道:“但说无妨”。
玄真道:“师姐可否将制情蛊教于我”。
施鸢面露吃惊道:“你学它何用,难道你想给别人下情蛊”。
玄真并未言语,他并没打算下情蛊,只是他忽然觉得这情蛊,或许有一日自己真的用得上,这施鸢难得出一次山,若不是扶若,她恐怕也不肯来。
施鸢却继续道:“这情蛊,比妖蛊更甚,不紧伤人,而且伤己,万万制不得,当年师父便是为情蛊所累,如若不然又怎么会死在慕容湮儿那个贱人手中”。
玄真道:“几年之前,慕容一家便被流放至荒蛮之地,那慕容沣在流放路上,便死了”。
施鸢笑道:“如此甚好,那老贼合该有今日,那慕容沣一家是我南朝仇人,如今也是报应”。
玄真道:“是极”。
施鸢道:“只是你还留着那慕容家的外孙女儿,是何道理”。
玄真听闻惊道:“她现在为我所用,乃是我的蛊仆”。
施鸢手中持着摇扇,劝道:“我今日看到那女子,眉宇间竟跟花剑仇如此相像,这女子想来也不会是平常之人,若留下,恐有祸端。”
玄真却道:“师姐思虑周全,玄真心自明白”。
“罢了,我便回去了闭关了”说毕那施鸢同两个侍女走至廊前,驾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