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纪初八,是各国使臣出使崆垚的重要日子,对于朝臣来说这天仅次于上元节。每年这天都会大摆宫宴,迎接各国使者,内务府和礼部应接不暇,少不得从坊间搜寻乐手、舞娘。....
而沐清楼的舞娘在武陵城内十分出名,多得王宫贵胄抬举。
此时云夜白正携着一众舞姬在殿门一侧等待,月亮已经悄悄爬上天边。突然云台低喊了一声:“公子,不好了!”
“急什么,慢慢说。”云夜白慢慢地收起白玉扇子,仔细盘起上面的白玉珠子。
“公子,领舞不见了。”
“什么?”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这可是宫宴,可不是逗趣儿的。手中的扇子一时没拿稳,掉了下去,还好云台眼疾手快,一下接住了。这扇子听说可是昆仑山浑然天成的青白玉做的,价值连城。
每年年底,都会有北羫的使者以国家的名义拜访崆垚国这个中原国家,进行一些盐铁茶叶和牛羊之类的交易,这无疑是最盛大的宴会。而云夜白正是武陵城内最大的茶商,他虽然生意兴隆,地位不低,但武陵城的一应买卖都由无忧阁一手把持,有如铜墙铁臂,不容置喙。
云夜白为了这个机会煞费苦心,还攀附上一位小侯爷,才得到这么一个混进宫里来的机会,若是能遇到北羫的朋友,这事没准能成,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公子,你不是对这支舞聊熟于心吗,不然——你扮上?”
“你给我闭嘴。”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声尖细的公鸭声音响起,“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咱家可告诉你们,宫里的事,办不好可要掉脑袋的。”
云夜白恭敬道:“有劳内侍挂心,一切准备就绪。”实际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就好,别处了什么差错。”说罢,这位公公扭身去别处了。
“公子你不会真要自己上吧。我觉着也行,你长得就挺中性的,只要你不出声,没准真有人信。”
云夜白心中正在动摇,这时,一个女声响起:“公子,我可以。”
云台一把拦住女子,“去!公子,朵朵他瞎说的。”
“哥——你别拦我,《兰陵上阵曲》我真的可以。”
云夜白也了解,之前云朵看茶叶库房的时候,茶叶受潮,茶楼损失了好大一笔银子,还是那位小侯爷帮的忙,她兴许是想,将功补过。
“好,成败就在你了。”
随着一声公鸭嗓“上歌舞”。云朵一众人,袅娜入殿。
云朵戴着面具,身着一身红色织锦,以金线修边,点缀着孔雀羽,银环笼发,头上只戴着一支玉簪固定,恍若未曾入世的仙子。
“铮——”琴声响起,众多舞姬将她包在里面,像一层层花瓣绽放出来。使人眼前一亮,柔情的萧声响起,云朵随着乐点节奏旋转起来,衣袂飘飘,像一个未曾入世的花仙。姿态婀娜,自带仙气。
“朵儿怎么会跳舞!”云台叹道。
“你不知道的估计还多着呢。”云夜白也很惊讶,云朵跳的不比舞姬差一丝半点儿,甚至,赋予了这支舞灵魂。
琴声停,鼓声渐起,乐曲渐起杀伐之意,云朵一个马踏飞燕,宛若凤凰腾飞,那一瞬间,众多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看傻了眼,其中一位悄然起身,走到琴师旁边示意换他弹奏。
漠北沙石漫地走,
兰陵上阵桃花轻。
接下来,才是这支舞曲重中之重。此曲分为三个部分:出征前,战场上,凯旋后,此时出征前的部分已经结束,乐曲即将开始第二个部分,第二个部分不仅有许多高难度的舞蹈技巧,对于节奏的把控更是灵魂所在,而且它融合了崆垚和北羫的民俗舞风,需要琴声与舞者高度的契合。
云朵此时已经拔去玉簪,散下编好的发丝,化身修罗,她的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气,仿佛只有经历过血泊尸海的人才能拥有的气息。云朵作为舞者,明显感觉到琴声比刚才更加有力,循循善诱,余光之间,发现奏琴之人已经换成了一位身份不低的公子,眉眼间有些许熟悉之感,俊朗的面容让少女的心跳漏了一拍,面颊突然烫了起来。一时间慌了神,错了三步,而琴声也多了三声,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云夜白感受着其中的杀气,突然问道:“云台,你真的了解你这个妹妹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咱祖母收养了我,我不像你入了内门,能学各种本事,我在外门,所有的外门弟子都在山下的小镇独自生活,祖母给我们安排功课和工作,加冠之后就可以选择离开。我十三岁遇到她,那时她发了一场高烧什么也不记得了,之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说起来这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
“哎,行吧,好在,这一关是过了。”云夜白松了一口气。猛然间看到了他北羫的朋友,不虚此行!云夜白让云台紧盯殿中事宜,自己推销茶叶去了。
一曲终了,云朵正要行礼退下,“慢!”云朵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北羫的使者陶格王子开口。
“陛下,没想到在中原竟能看到如此奇妙的舞姿,既有着铮铮铁骨又有流水柔情,小王那儿正缺这样的奇人,不知陛下……”
“哈哈哈哈”玄明帝爽朗一笑“这有何难,台下女子,报上名来。”
“回皇上的话,奴婢贱名云朵。”
“好好,朕欲意封你为昭云县主,你意下如何。”
云朵惊出一身冷汗,不应就是抗旨,应了就要远离哥哥,去什么北羫苦寒之地。犹豫之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这恐怕不妥。”开口讲话的正是抚琴的贵公子,也是帮助云夜白处理茶叶的小侯爷,更是带他们一众人进宫的人——文轩。
“哦,说来听听。”听着皇帝口风一转,云朵投以感激的目光。
“陛下应当知晓,这首舞曲我也参与了,臣与这位舞姬早就相识。”胡说八道,云朵明明第一次见他,云台也这么想。
“嗯,这又何妨。”
“臣欲将她纳入房中。”晕,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玄明帝一愣,众宴上群臣议论纷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文轩的祖父文昌是开国功臣,被封护国大元帅,文府门前的蓝田护国玉碑足够彰显文家圣宠不衰,保佑文家多年屹立不倒。可树大招风,自古以来,皇帝多爱制衡之术,不免打压,文昌自知大名之下难久居,便功成身退,不就辞于人世。如此,文家的势力仍不可小觑,所以皇帝赐文昌开国侯爵位,代代世袭。表面上是恩宠,实则打压,世袭侯爵就代表子女世世不得担任要职,可当初文昌不知用什么法子让皇帝破例,坐吃山空的道理谁不知道,后来,文昌长子文炎任职户部尚书,任职第六年,得痨病而死,文炎的嫡子正是文轩,而文轩母亲是玄明帝的表妹,却又早亡,自幼不爱与人亲近,如今已经二十有六,未曾婚配,玄明帝也甚是忧虑。
“哈哈哈,好,朕甚是欣慰,命人吩咐下去,布置好一间屋子,今晚留在宫里吧。”转身又对陶格王子说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朕也不能夺人所爱不是?还请陶格王子见谅。”
“无妨,我北羫族人就喜欢真性情的人。”
云台和云朵心中一惊——这是要洞房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