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晚上,孤独总会把平时硬撑起的坚强击散,然后安然就失眠了。
有人说,孤独的时候照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两副面孔,越是坚强就说明你的脆弱同样在成正比的滋生,从心底里漫生出来。
所以,即便是那样坚强,也说明她是那样的脆弱,虽然她在说完加油之后睡觉,可她还是一样失落的醒来。
安然在隐藏心事这一块是个高手,若不是颜值有限,她还想考虑一下做个演员呢。
而且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睡过好觉了。
门诊大厅吵吵闹闹,周一就诊的人真的多到不行。
安然带着红色的志愿者标志,站在西药房前重复的解释同样的问题,手里重复同样的动作——刷卡,有些老人家耳朵不大好,安然就提高音量,声音温柔,面带微笑。
她答应林护士长自己去请罪的,要多站一周门诊志愿者。
大厅外,下雨了。
十点半一过,大厅的人渐渐少了,安然觉得喉咙有些肿胀,大概是讲了一上午的话,耳朵也鸣鸣作响,还回荡着各式各样的声音。
“徐小姐。”
安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转身。
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来岁,带着金边眼镜,相当的文质彬彬,见安然转过身来,伸出手。
“你好。”
安然疑惑,却还是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男人从衣服暗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然,“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郑,郑重,任重而道远的重。”
安然接过名片,拿在手里正反两面端详着。
除了名字就是电话号码,没有多余的信息。
她想,她的脸上应该只有三个字吧——你是谁?
刚想开口解释,这个叫做郑重的男人率先说,“我知道安然小姐心中的疑惑,你不认识我,那是自然的。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
安然把名片放进衣服口袋里,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你也看见了,我还在上班呢,可能没办法陪你聊天了。”
“如果我说我是白川的秘书呢?”
白川的?秘书?
一肚子的疑问涌上嘴边,没来得及问,郑重又说:“徐小姐,我先坐叫号区等你,你忙完了示意我一下。”
这一刻安然特别希望时间能过快一点,她已经等不及要问那一堆问题。
一边重复手里的动作,一边想出神了。
十一点五十分,没什么人了,开溜。
进更衣室将工作服换下,内心忐忑的走向郑重。
安然有不详的预感,如果这一切关乎白川,那么,她应该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郑重起身,“这里人多眼杂,去车里说吧,我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看看。”
安然站在停车场出口等着,一辆银色奔驰停在她面前,喇叭响了两声,驾驶座上的郑重让她坐上来。
“安全带。”郑重提醒。
“哦。”安然系上安全带,“是不是白川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
“白川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他秘书吗?怎么会不知道。”
“他有告诉我行踪我就知道,他没说我还真不知道。”
安然是第一次见到一问三不知的秘书,是件稀奇事。
“我上次在医院看见他了,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是。”
安然诧异的盯着郑重看,“什么是“是”?”
“其他问题先别问,这份资料你先看一下。”郑重把一个档案袋递过去。
安然将档案袋放在腿上,打开,面上是一份刑事诉讼书。
白川回去那年,被自己的哥哥白程宇打伤了,肋骨两根骨折,脾破裂,还有脑出血。
向下翻,有司法鉴定拍的伤情鉴定的照片,是白川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身上连着心电监护仪,腹部插了好两根引流管,胸部也插了一根引流管,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头发也都被剃光了。
触目惊心,安然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又轻轻的摩挲了照片上的人儿,似乎这么做他会好受一些。
这是一份以白川名义起诉白程宇的诉讼书,但是,后面又取消诉讼。
再往下翻,是白川的病程记录。
从白川住院开始,紧急手术切除脾脏,到身上引流管拔出,拆线。
内固定骨折的肋骨,脑出血不多,造成了脑震荡。
往后翻,还有很多没有寄出的信,封面上写的是她家的地址,徐安然(收)。
安然不着急打开看,再往下翻。
一张照片从袋子里掉下。
金色的短发,吊带超短裙。
安然脸红,这是安然高中时变装的照片,只不过白川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最后一叠,日期靠近,是最近的治疗。
第一诊断处的几个字落入安然的眼帘:间歇性记忆障碍。
安然愣住,不敢再往下翻。
白川之所以在医院没认出安然,是因为白川根本就是把安然忘了。
她苦笑的把眼泪擦干。
然后又把病程记录、照片和信小心翼翼的装进档案袋里。
“我知道,徐小姐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我慢慢跟你说。”
“白川回来那年,是因为白川的父亲过世了,但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白川是个私生子。白川和他母亲回去,却不能为他父亲打理后事,但是,白川的父亲,却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白川和他母亲。这件事被摆在台面上,白川同父异母的哥哥白程宇,不甘这样的财产分割结果,于是雇了些打手,一开始是准备将白川置于死地,白川那一年未满十九岁,那些人高马大的打手将白川打到奄奄一息,可能是白程宇还有些人性,最后一刻放过了白川,接下来才有后来白川躺在病床上的一幕。”
“当初不是白川要起诉的,是白川的母亲陈金玉以白川的名义起诉的。可白川不允许,强烈要求撤诉,白母最后拗不过白川,还是撤诉了。”
“白川术后两天才清醒过来,不过他那时有些健忘,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医生说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后来也一切正常,再没有出现这种状况。”
“你也看到了,白川这些年不断的写信给你,虽然没有寄出去,那就说明了白川没有忘记你。那张照片,是白川花高价从你的高中室友手里买下的,白川……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观察你。”
“最近一年,我发现白川有些不对劲,一开始只是一瞬间不记事,但是不频繁,可后来,一个月一次,一个月好几次,半年后的现在,已经一天一次了,甚至好几次。发病不规律。医生表示,他这种的间歇性的失忆,目前没有明确的发病机制,也许是因为心理暗示,也可能因为当年伤到了脑袋,还有一种可能。”
“是精神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