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由于吃了药,睡得很死,以至于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已经七点五十分了。
“糟糕!”胡乱的抓起衣服往身上套,马上冲进浴室,刷完牙,捧了水往脸上一通乱抹。
抓起手机和包冲出门。
小儿外科病区的科主任和护士长可是非常严格的,她记得科室一个医生因为违反无菌原则,连续一周晨会都搬到桌子上说。
一边跑一边念叨,“完蛋了!今天周一。”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了。
安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外科大楼的时候保安已经拦住探视的家属,手机铃声响起;“安然,你怎么迟到了呢?护士长还没问,你快点。”电话那头的阿月小声提醒,不禁为安然捏把汗。
“好好好,我马上就到!”
肯定开始交班了,因为已经八点十分了。
安然换好工作服,蹑手蹑脚一点一点挪进医生办公室的最角落里。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安然长舒一口气,小声嘀咕:“幸好幸好。”
安然整理完配药室台面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护士长的声音响起,“安然,我很欣赏你,可是你早上迟到了十五分钟。”
她讪讪转过身,“不会有下次了,很抱歉护士长。”
她看着她头上的一条蓝干,那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凛若冰霜。
林护士长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记得你下周就要去门诊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安然点头,把清洗干净的抹布挂在墙上,“我会主动申请多待一周门诊的。”
“你真的很聪明,可是你早上的迟到,真的很让我失望。”
安然抬起头,对眼林迎春,“承蒙护士长厚爱,可是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我迟到了我没报告是我的错误,我完全可以胡乱编个理由搪塞你,但是我要说实话,我真的是睡过头了。”琥珀色的眼睛笑的好看,露出洁白的八个牙齿,认真又带着俏皮。
林护长拍拍她的肩膀,“伶牙利嘴的,你这姑娘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笑得更加坦然:“护士长,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说我伶牙俐齿的,您是第一个,够我开心半年了。我自小生的笨些,比起家里那些讨人喜欢的孩子,我实在不懂怎么说讨人喜欢的话,事情我会好好做,但是嘴上要是做的不到位,您应该不会…”她没有往下说,只留下令人遐想的结尾。
护士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转身。
由于没有吃早饭,从九点肚子就开始咕咕的叫,终于熬到下班,火速换好便服拉着阿月准备过天桥去食堂吃饭。
天桥的尽头,电梯里走出熟悉的身影,上次夜班玻璃后的倒影可能看错,可她这次绝对不会看错。
抬脚就往前追,将阿月一个人丢下,也忘记了肚子饿这回事。
看着他转身走向眼科东区,紧紧跟上。
长长的病房走廊,这一片的病床多数是空着的,有些病房的门甚至还是关着的。
她很快的开了一间又一间。
没有,没有,都没有。
走廊尽头,还是没有。
莫非还是自己看错了,安然失望。
是她熟悉的那张脸。
时过境迁,六年,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人过了六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走廊尽头是楼梯,安然摇了摇头,准备回头找阿月,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
抬眼,楼梯上站着个男人,站在窗前,左手点着一支烟。
那一刻,安然忘记了怎么呼吸,就定定的看着这个男人。
是白川。
她走上前去,抬头看着他,屏住呼吸,那颗躁动又兴奋的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缓缓的开口,“白川?”
他回过头来,一脸疑问的看着安然。
那是看陌生人的表情。
安然鼓起勇气站到白川的面前,露出微笑。
“白川,我是安然。”
白川还是那个表情,掐灭了烟,不说话。
“我是徐安然。”安然重复了一遍。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冷冷的说。
不认识。
然后转身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
安然看着他的背影,失落,难过,涌上心头,心尖一直泛着酸痛。
这个男人,跟那时候相比,个子高了点,眼睛没有变化,西装穿戴整齐,打着漂亮的领带。
多了成熟与稳重,下巴还能看到胡渣。
她记忆里的少年已然变成另一般模样。
是安然陌生的模样。
他把安然忘了,他不知道安然是谁了。
还有那一句一直挥之不去的,“不认识。”
他把她忘了,白川真的把安然忘了。
阿月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追上,看着安然对着窗户发呆,怨她:“好端端的,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安然摇头:“我刚刚看到白川了。”语气中满是失落。
啊啊啊?阿月惊得差点下巴脱臼:“白川…川?哪有这么巧的事呀?他不是在上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安然也想着或许不是这么巧,可白川的脸她不可能会认错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阿月对白川这个人并不了解,以前在校的时候也没有听安然提起过,若不是孙雨薇曾经说过,后来拗不过阿月的好奇心,安然就告诉了阿月,安然口中优秀温暖阳光,眼睛比清澈见底的溪水还干净的少年,甚至比女生还好看,在安然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出现的男孩,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男孩。
六年的时间,把她忘了。
阿月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嘴上像打了瓢的安慰她:“我……哎…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不是也要开始新的生活吗?安然,不然,咱还是放下吧,你也不差劲呀,我跟我男朋友说,他哥们也有这么好的男孩呢,大不了,姐亲自给你物色。“
她轻推了一把阿月,一脸无奈,“哎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这不也是安慰你吗?我也是怕你难受呀,今晚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心情,他把你忘了,你也忘了他吧,给你一杯忘情水,换你一夜不流泪。”说罢,阿月还捏着嗓子唱了一句,点住她的眉心:“保准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哈哈哈。
安然笑,“我可不去哦,我不喜欢喝酒的。”心尖处的酸楚再次一点点放大。“昨晚没睡好,想补补觉。”
忘掉和放下,都很难。
那就藏在心底吧。
安然没想到分别这么久再次和白川见面的场景竟是这般,不敢置信的想让人拒绝这样的结果。也安慰自己或许白川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呢,可是,终究是玩笑话,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的脸啊,是不会看错的,他就是白川。
安然那天忘记了肚子饿也没有吃饭,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公寓。
躲在被子里,脑海里全是白川的脸,那陌生的表情。
果不其然,那一日安然又失眠了,辗转反侧,凌晨三点还神采奕奕,失眠到让人绝望。
还想再见你一面,哪怕真的是把她忘了,她也要说一句:我现在很好,谢谢你的鼓励。
真的很谢谢。
另外,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