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女人间的话题永远就好像是说不完。而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只有那么几个。
屋内,包括陈望北在内的几个男人,就这么聊的火热起来了。
“大姑爷,真像你说的府里头的丫鬟一个个都这么的,这么的,还有这么的?”一名工人用手在自己的三围上一面比划着一面说道。
表情是如此的认真,看上去是那么的猥琐。
陈望北嘿嘿一笑,“那可不,你觉得姑爷我会骗你们么?先不说我家那位,就她那个丫鬟那可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啊。”
几个男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虽然听不懂啥子叫横看成岭侧成峰,但通过陈望北的比划一个个也大致知道点其中的意思。
“大姑爷,您说的那个小青,有没有我们村儿头的王寡妇好看啊。”一名光着膀子的工人憨憨的笑道。
他身后年岁稍大一些的工人直接跳起来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大水牛你想什么呢,就你村儿的王寡妇能和人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比较么。”
“哎,老李这点你可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水牛啊,要知道女人这东西,不同年岁有不同的味道。谁说小青就和王寡妇比不了了,只能说各有各的长处。兴许面皮上会有些差距,但别的地方可说不准喔。”陈望北那架势完全一副花丛老手的样子,把这几人忽悠的那是一愣一愣的。
若是让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大姑爷,压根就是一个连女娃娃的手都没正经摸过几次的雏儿,估计一个个跳河的心情的都有了。
不过,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容易建立起来。只要话题给到位,相逢恨晚都不是事。
没一会儿功夫,陈望北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小团体的中心人物。
陈望北接过大水牛递过来的茶水抿了抿,“老李啊,既然咱们都是兄弟了那有些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知道咱这工上的好好的,咋个就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几个大男人一时间默契的闭上了嘴,相互之间看了看对方没有说话。
年岁最大的老李将身子蹲了下来,恰好和坐着的陈望北一般高。
“大姑爷,这事儿我们哥几个也不清楚啊。”
陈望北将茶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看来不下点猛药是不行了。
扭过头看了看身材最为高大的大水牛,“水牛,你也不知道么?”
和人精老李相比,年岁不大的水牛就显得有些稚嫩了。被陈望北点名问道后,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一个劲的看着老李使眼色。
老李故作轻松的咳了两下道:“大姑爷,大水牛也就力气大一点,像坊子里的事他从来不在意,也就是哥几个怎么做他就跟着。”
“喔?那老李你说说,你对着坊子里什么事情在意,什么事情不在意啊。”陈望北缓缓的说道。
老李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大姑爷,您就别为难我们哥几个了,这事儿我们真不知道。”
“砰”的一生,桌子上的茶杯瞬间裂了开了。
陈望北一只手握着拳,另一只手将茶叶从手上挑走。
“老李,若是你们继续一问三不知,那咱么可就聊不下去了。要知道晴歌那边,可没我这么好说话。擅自罢工,造成多少损失不用我和你们算一算吧。陆家这些年养你们出的银子不说多少,但足够你们衣食无忧吧。我敢担保,你们从这染坊出去后,日子肯定不会很好过的。”陈望北眯着眼睛冷声道。
一直沉默的大水牛突然张口说道:“大姑爷,你这话也忒不凭良心了吧。先不说扣着我们的那三个月的工钱,就光说从去年开始每个月的工钱从一钱三降到现在的一钱,听说过一段时间还得继续降。牛师傅可说了,现在外面一个普通的染坊工人工钱都得按一钱算。我们继续在这里待着,无外乎就是因为你们陆家前些年对我们的照顾么。”
一番话说完,大水牛喘着大气,很明显让他说出如此话的确费了不少气力。
老李赶忙站了起来对着大水牛屁股就是一脚上去,“这儿有你说话的份没有有,赶紧给我滚出去。”
“大姑爷,您也看出来我们都是些糙汉子,但这日子总得过不是。”扭过头来赶忙干巴巴的笑道。
陈望北皱了皱眉头,克扣工钱一事他是不清楚,但依据陆府对这间染坊的重视程度来看,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一只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这是陈望北沉思时的小习惯。
几名工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尤其是老李头,他的腿已经蹲的有些麻木了,但就是不敢起身。
“只是因为银子么?”陈望北轻声问道。
老李头的脸色微微一变,其余几人倒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陈望北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得了,今个就先聊到这。老李啊,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之后可以来找我,我随时候着。”
一听到陈望北要走,几人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毕竟罢工一事不是什么光彩的。
几人相继跟在老李头的身后将陈望北送到了门外,若不是陈望北还站在走廊,他们一个个都想直接扭头回到屋内。
“陈望北!我不是说了让你站在原地么。”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陈望北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小声道:“记得我刚才说的话,有事来找我便是。”
然后赶紧转过身子,看向了那个不远处站着的白衣女子。
“大小姐,这是走完基层回来啦。”
一路小跑,样子颇为滑稽。
陆晴歌强忍着怒意,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不知规矩。
刚才答应的好好的,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私自去接触染坊里的工人,完全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
“陈望北,你现在立马给我到马车里候着。”陆晴歌冷声道。
虽然呵斥声并不小,但其中夹杂着的疲惫还是能听出来的。
看来这趟下基层,这位陆大小姐并不怎么顺利啊。
“大小姐,咱们每个月给染坊提供多少资金啊。”陈望北正色道。
陆晴歌一愣,也不知道眼前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千两,怎么了?”
两千两,按照这个世界的货币计算是完全足够发生每一位工人的薪酬,甚至还能余上不少。
看来这染坊的管理层,不太善喔。
陈望北轻声道:“这样啊,我可是听那几位工人说咱们已经拖欠了人家三个月薪酬没有发放了。”
“不可能!每个月的账目我都有记着,这个月给染坊的钱一分没少。”陆晴歌摇了摇头。
从陆府出来的钱既然一分没少的送到了染坊这,那到底是哪些环节少了,又少了多少这可有的讲究喽。
陆晴歌看着陈望北思索的样子,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时的陈望北,没有了之前孟浪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专注的神情。
“他也这样的一面么?”陆晴歌暗自想到。
没办法,实在是咱小陈同志之前给人家陆大小姐留下的印象过于糟糕。如今,就连一个沉思的模样都能让人家惊讶不已。
想想看,这印象得多埋汰啊。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先去会会那几位师傅吧。”陈望北将脑海里的思路整理完后看向陆晴歌说道。
陆晴歌斜眼看了一眼陈望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给我去马车里待着。”
“啊?你不带我一起去啊。”陈望北指了指自己道。
陆晴歌不屑道:“带你?凭什么,你知道我要处理什么事情么。”
要说强势的女人不招人喜欢呢,这还没说几句话就已经把陈大杀手膈应的不行了。
摆了摆手道:“我就跟着,不说话总可以吧。”
“不行。”陆晴歌果断的回绝道。
娘希匹的,这娘们还真是软硬都不吃的主儿,以后谁娶她谁倒霉。
陈望北又道:“大小姐,这染坊到处都是男人,你说你又这么如花似玉。我说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起了歹念,你身边又没个男人,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陆晴歌一听,当场就要发飙了。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还起了歹念,只要你不起歹念就好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望北后,径直的朝着一旁的木梯走了过去。
“三,二,一。”陈望北闭着眼睛默默数着数字。
当一字刚数完,木梯上的陆晴歌转过了头冷声道:“你若是再多嘴,我干担保回去你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得嘞。”陈望北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真是个死傲娇,就不能好好跟人家说话嘛。
害怕就害怕,真是的。
陈望北悄悄的跟在身后,看着一身白衣的陆晴歌撇了撇嘴。
竹梯的二楼上有六间屋子,相较于楼下的环境就要好的多了,甚至还有几盆君子兰在那摆放着。
“大小姐,你不会就准备这么直接进去吧?”快到一间屋子的门前陈望北小声说道。
陆晴歌直了是没有理会,推开了门就往里面走去。
“真是的,年纪轻轻就整个的更年期一样。”吃了憋的陈望北只能在心里暗自鞭挞着对方。
屋内,几个中年男子围坐在一起,面前摆放着酒具还有几碟下酒菜。看着样子的确如华婆婆所说,这几位老师傅的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啊。
几人一看到竟然是陆晴歌进来了,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其中年岁最长的一位面带笑容说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恐怕这染坊就得关门了。”陆晴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言一出,几位老师傅面色有些僵硬,没见过这一上来就打脸的。
陈望北无奈的摇了摇头,陆家这两个丫头片子,真的没一个省心的。
陆雪梨是神经大条,身为姐姐的陆晴歌看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眼下明摆着人家就是故意搞事情,你还一上来直接揭人短,哪有这样解决问题的。
好歹先聊上两句,给个互相缓冲的机会么。
果然,年岁最长的师傅沉着脸道:“大小姐,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
就连旁边的几位师傅,也是板着脸看着陆晴歌一言不发。
陆晴歌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桌边伸手拿起了一个小碟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就像是一个巴掌般打在了众人的脸上,气氛直接变得焦灼了起来。
“牛师傅,我敬你在染坊工作了十余年,有些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就告诉我,前些日子你答应我的什么,再看看现在你在做什么?”陆晴歌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年岁最长的师傅平静的弯下腰把碟子的碎片捡了起来,然后摆放在了桌面上。
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随后坐下说道:“大小姐,我牛某在你们陆家这座染坊也有十来年了,每年经我手上走过的布匹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之数。今日,你要说我牛某有对不起你们陆家的。对不起,牛某我还真就不认。”
我滴个乖乖,这么硬气?
陈望北本来想着可能会给陆晴歌一个下马威,就怕这位陆家大小姐自小金贵惯了吃不住这群人所以跟了上来。
可这么看来,这哪里是下马威,这摆明了就差直接举旗造反了。
陆晴歌伸手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牛师傅,“你,你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大小姐,我牛某上对的起天,下对得起地,有什么说什么。”牛师傅反驳道。
真不愧是姓牛,这话说的的确够牛的。
陈望北赶忙瞟了一眼陆晴歌,从她那起伏的胸口还有颤抖的双手不难看出,这丫头着实被气得不轻了。
“好,很好。你是无愧于天地,但你有愧于我们陆家。工人这三个月的薪酬,麻烦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都去了哪里!”陆晴歌冷声道。
我滴好大小姐啊,眼下是说这事的时候么,陈望北那是后悔把这事先给陆晴歌说了。
人家几个既然能悠闲的坐在这吃着小食聊着天,难道会想不到这些东西么。
牛师傅点了点头,“工钱的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若是黄布,那没得说我牛某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出来、可这一次要的却是紫布,它的选料珍惜程度大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拨的银子,全部都投入到了原料的采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账,每一笔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这个时代和蓝星的古代一样,最难上色的布匹其实不是皇室专用的黄色,而是紫色。
相较于其他布匹,紫色布匹的原料只能来源于一种植物的精华,所以珍惜程度异常之高。
往年,定制紫色布匹的数量通常不会超过百匹。
可这一次,陆家下达的任务却是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赶出五千匹紫布,并且要求成色必须是最上乘。
“牛师傅,既然钱都用来买原料了,那我想看一看布匹都放在哪了。”陆晴歌淡漠的说道。
牛师傅回道:“都放在后院了,你可以随我前期看看。”
陆晴歌冷笑道:“就那加起来不足百匹的布,你是在糊弄谁呢。”
陈望北是真的想不通,看上去挺冷静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竟出昏招。
从陆雪梨那听说这几年陆家的大部分生意都是由陆晴歌亲手打理了,这么看来,这话的可信的可就不怎么高了。
这丫的完全是一个单细胞生物嘛,上来就怼人,而且怼的还这么狠。
换位思考一下,若他陈望北是染坊的师傅,真有反叛之心了还能听你在这叨叨。
二话不说就撂摊子走人,看你陆家怎么给北方那面交差。
其实陈望北算是冤枉了陆晴歌了,这些年的生意的确是由陆晴歌打理的,而且效果也不错。
这一次之所以失去了往日的理性,一方面是陆晴歌对于自己前些日子的判断失误陷入自责当中,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一次的紫布成与不成牵扯之大并非一桩生意这么简单,自家父亲身体又是那般状况,所以此次完全是失去了正常思考。
“大小姐,布匹的染色并非就是涂抹一番那么简单。其中的工序复杂程度,你可能并不知道。紫布之所以稀缺,一方面是原料的难以采集,还有就是上色时工序的繁琐程度要远高于一般布匹。成功率低,那是自然的。以这些日子收集的原料,能够染出这么多的紫布已经是尽我们所能了。”牛师傅沉声道。
陈望北撇了撇嘴,瞧这话说的,真是把责任全都摔得一干二净了。
若是好染,那陆家养你们这些师傅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么。
陆晴歌强忍着怒意,若不是眼下必须留住这群师傅把布匹完成了,她真恨不得将这群人全部撵走。
“大小姐,我们那些徒弟因为工钱的缘故闹着罢工,这也是我们几个老伙计不想看到的。但眼下着实没有办法啊,拨来的钱都用来购置原料了,催的又那么紧。你看要不这样,你再拨些钱过来,有了工钱他们肯定不会再闹下去了。”牛师傅正色道。
那表情,简直说的就和真的一样。
陈望北不等陆晴歌说话,从后面突然站了出来说道:“不就是紫布么,还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一个月两千两,够你们坐着喝酒吃肉吃几百年了,还有脸继续要钱?”
此话一出,全程的目光都打在了陈望北的身上。
陆晴歌没有想到陈望北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刚要开口责问一旁的牛师傅先说话了。
“从哪来的野小子,这也有你说话的份?你知道染一匹布的程序么?”
陈望北嘿嘿一笑,“我能不能说话,你说了不算。不就是紫布么,我们打个赌如何?”
“陈望北!”陆晴歌走到陈望北身旁小声道。
摆了摆手,没有给陆晴歌说话的机会,陈望北直接走到了几位师傅的面前。
环视了一下这几人,不屑的笑道:“这么说吧,五千匹紫布给我一周的时间。若是七天之内完成了,你们就老老实实把银子给我吐出来,再给我们家大小姐磕头认错!”
五千匹布,七天之内染完。
“哈哈哈,你莫把我的牙笑掉了。我就给你七天时间,若是完不成呢?”牛师傅大笑道。
陈望北回头看了看陆晴歌,“完不成?我给你磕头认错,每个月陆家再多拨给一千两如何?”
看着如此姿态的陈望北,陆晴歌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后,牛师傅沉声道:“好,我就看看你如何变出来这五千匹紫布来。”
陈望北朝着陆晴歌走了过去,拉着对方的袖口抬腿走人。
嚣张?本杀手这辈子最见不得嚣张的人。
在这一亩三耕田的地界儿,就不能有这么嚣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