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长老道:“多谢姑娘释疑,让我等了解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我帮护法向来只对帮会忠心,只要帮会不受损,帮主是谁,全无所谓。一个帮主连别人设好埋伏,要置他于死地都不能发现,那就已经没有了维护的必要,或许除掉他的人更适合帮主这个位子。”
曦媚道:“多谢老丈解惑。贵帮的规矩着实奇特。”
顾长沙道:“姑娘故事讲完了?那你的死期也该到了。”
曦媚高声道:“怎么,要狗急跳墙了吗?各位大哥给顾帮主来个惊喜。”
曦媚说罢,押着余魁一家老小的几名汉子,将手里的火把全部仍道江中,撤掉身上黑鲨帮的装束,露出里边飞鱼帮的衣服,然后各自执了兵刃在手。
这变化让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最先明白过来的是余魁,毕竟他最关心家人安危。只见他连纵几步,到了被缚的四名舵主旁,挥刀斩断绳索。四名舵主脱困,也不管手中没有武器,就朝前面暗算他们的六人冲去,其他几名舵主见势,提了兵刃一并冲出。余魁也提刀向周万成攻去。
那六名舵主已慌了神,掉头就往人群中跑去。受了半天窝囊气的长帆帮帮众那还忍得住,乱刀齐发,顷刻间便将六人砍死。
周万成见余魁攻来,连蹦带窜到了玉沙帮的阵前,和顾长沙站在一处。余魁心道反正周万成也跑不了,便不再追,回头去安顿家中老小。
顾长沙大声道:“兄弟们一起上,先宰了这个信口雌黄的贱人再说。”他喊罢看时,玉沙帮竟无一人上前。
玉沙帮众有的恨他害死了老帮主,有的恨他害死了封帮主,即便顾长沙的嫡系,看到眼前局势,长帆帮、飞鱼帮在两侧虎视眈眈,黑鲨帮又按兵不动,贸然出动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柏离道:“这就是女子牙的‘釜底抽薪’?”
曦媚无奈笑道:“本来曦媚设想的略有不同,要比这精彩一些。唉,毕竟人算不如狐仙算。”说罢看向彩儿。
彩儿一脸得意,正得意着,忽见前面人影晃动。
前面曦媚边说边走,竟和柏离拉开了一段距离。李随因要跟着保护她,一直跟在旁边。
乘他们说笑,顾长沙等三人相互递个眼色,顾长沙提剑向曦媚攻去,引开李随的注意力,周不顾攻向南宫满,周万成乘势攻向柏离。柏离和彩儿都受了重伤,只要拿住一个,形势又将变化。
眼见周万成攻到,彩儿竟不躲闪,静静看着柏离抽剑、出剑、刺入周万成胸膛,一气呵成,不由叫好。
彩儿道:“这就是春哥常说的‘能者示之不能’?”
柏离道:“我可只是照着你们两个鬼丫头说的做。”说完朝彩儿做个鬼脸。
顾长沙本来只是为了引开李随,见李随已摆好架势,在周万成还未冲到柏离跟前,他便已退了回去。
周不顾也疾退,刚退到黑鲨帮前,三位护法长老突然出手。六只干枯的手以迅疾无比之势,分别握向周不顾四肢、颈项。周不顾本在退却,哪里躲得开,已被三人牢牢抓住。
三位护法同时发力,竟将周不顾撕成了好几块,四周见惯了血腥的帮众也看得心惊肉跳。
曦媚避开周不顾的尸块不看,问长老道:“老丈杀他这是因为他前面勾结外邦,至黑鲨帮损兵折将呢,还是怕待会因他与人开战,至黑鲨帮受损?”
老者道:“姑娘聪明,都有。还有,这样的蠢货也不配当黑鲨帮帮主。”
曦媚道:“多谢老丈解惑。”
曦媚这么一问,老者这么一答,便表明黑鲨帮已退出了目前的争斗。今日的事端由周不顾受了顾长沙蛊惑,而卫传悲又受了周不顾蛊惑而发,现两人都已毙命,黑鲨帮自己也受了不少损失,退出也算合理。再说黑鲨帮终究是江面上悍勇的大帮会,非要开战,双方死伤定不会少。
黑鲨帮退出,顿时将顾长沙的希望一扫而空。
他正盘算着如何负隅顽抗,只觉后面连着中招。原来马六已趁乱回到玉沙帮中,乘着顾长沙分神的时机,伸脚向他蹬了过去。两旁的帮众非但不阻拦,反倒接连出脚,将顾长沙蹬得朝柏离等人飞去。
柏离见顾长沙飞至,伸手一抄,抓住他手臂顺势一拧,一脚踢向他膝弯。顾长沙顿时就跪在了南宫兄妹面前。
一声惨呼响过,南宫满的斩鱼刀和南宫灵玉的一双峨眉刺,全部刺进顾长沙的胸膛。
两人杀了顾长沙就要给柏离等跪倒,毕竟师父之仇得报。柏离等赶忙拦住,柏离托住了南宫满,曦媚托住了灵玉。曦媚托起了灵玉,从顾长沙腰间解下荷包,扔给宫柳青。
宫柳青不明所以,打开荷包,里边竟有一粒她亵衣上的珠扣,顿时慌了神,朝曦媚望去。曦媚已回过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宫雨佳前面听曦媚说顾长沙是今晨才假装自己也被迷倒,那么昨夜依稀记得自己在他怀里是怎么回事?她越想越怕,却又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直到看到荷包里的珠扣,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叶斐凡见她神情异样,忙问她怎么了,曦媚扔给她的是什么。宫柳青哪里答得出,支支吾吾半天,才搪塞说吹了一天风,好像受了凉,想回舱里歇着。
叶斐凡便扶了她,草草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上船去了。
柏离见二人异样,过来问曦媚道:“曦媚扔给宫姑娘的荷包里装着何物?”
曦媚道:“她亵衣上的一粒珠扣。”
柏离想了想,立刻明白了,道:“曦媚不该给她看的。”
曦媚道:“确实不该。不过若无这珠扣,她只道仅柳琪红一人知晓此事,想着灭口也是有的。”
柏离轻叹一口气。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柏离等人都是两天一夜未未沾枕头,此时全胜,大家不免觉得困乏。
寨门前的战场上,各帮帮众在匆匆忙忙清扫战场,想在天黑前把一切收拾停当。没了战时的紧张,不同帮派的帮众在忙碌之余,也能玩笑一下,问候两句。
曦媚领了柳琪红过来跟柏离相见,今日能又此胜,多半的功劳要归于柳琪红。
柏离忙过去施礼道:“多谢柳当家的深明大义,揭了顾长沙这奸贼的丑恶面目。”
柳琪红道:“该是琪红多谢几位恩人才是。若非各位,琪红哪有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积在心里十年的愤恨全部吐露出来。能有今日一吐之快,琪红便是今日死了,也无遗憾。”
曦媚道:“姐姐休要说这丧气的话,什么死啊活的。今日顾长沙伏诛,正显天道昭彰。姐姐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如今拨云见日,更要好好活着。”
柳琪红道:“琪红如今已是残花败柳,满身污秽,还有何脸面活着,更别说好好活了。这些年来,也就柏公子今日把我当人看了一回,更不惜得罪叶斐凡的师妹也要替我出头,足令琪红感怀。琪红只是感念柏公子的仁义,才恬着脸前来辞行。”
曦媚道:“姐姐此言差矣。姐姐命运多舛,所遭遇的各种不幸岂是姐姐有意为之?值此荒唐乱世,我们女儿家便是遭受诸多不幸那也是世道强加在你我身上,你我何辜?难道姐姐要怪自己天生丽质却不怪因贪恋姐姐美色而施暴行之人?我们遭受不公,更要奋起相抗,岂能因他人于我的恶行而自轻自贱?姐姐即便曾遭人玷污,那也是那人污秽,姐姐自己是干净的。姐姐无奈身处风尘不假,可姐姐为了家人忍辱负重,为了姐妹曲意迎合,关键时刻又挺身而出揭露奸人丑恶,周围这么多男人,又有几个能跟姐姐比情深意重,又有几个能跟姐姐比心地纯良?姐姐以前定有不少暗自垂泪的日子,以后再也不必过这种日子了,姐姐只管好好活着。”
柳琪红听了曦媚一番话,不由勾起了太多的委屈和无奈,嘤嘤哭了起来,泪水盖过了先前的泪痕。曦媚见状给柏离递个眼色。
其实刚才曦媚的一番话,也说到了柏离心里,柳琪红的际遇着实令人同情,若是她与顾长沙等同流合污却怡然自乐,自不必说,可她偏偏心向高洁却不得不处于污秽,那种痛苦任谁都难以承受。可世道偏就如此,若不改变这世道,面前有了这一个柳琪红,这世上便还有千千万万个柳琪红。他正感叹柳琪红的命运,见曦媚给他颜色,道:“柳大当家,容我喊你一声姐姐。琪红姐姐身处风尘而心向高洁,便是高洁,常伴蛇蝎而自保纯良,便是纯良。不论别人怎么看,我和曦媚,还有李随、彩儿,都会把你当姐姐看待。”
柳琪红抬了头,看这柏离,目光中多了点神采,道:“柏公子此话当真?”
柏离道:“琪红姐姐唤柏离春弟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