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见素静的曦媚突然如此癫狂,忙使了吃奶的劲,朝前划去。
片刻,两船相差不到丈许便要相会,曦媚飞身一纵已立到柏离面前,相距不过咫尺。她看着柏离也不说话,也不动作,竟“嘤嘤”哭了起来。
来的路上彩儿一路揣摩,将柳琪红猜了个透彻,她越揣摩,柏离越担心曦媚的安危,生怕曦媚着了柳琪红的道儿。此时见曦媚站在面前,自是无比欣慰,见她哭泣也明白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安危,心里又感念又心疼,此时便是揽入怀中慰藉一番也不算过分。可江面上几百条船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哪里有那气魄,只能傻傻站着,连该说些什么都忘了。
彩儿道:“曦媚姐姐哭什么啊,你男人这不平平安安回来了么?春哥你看曦媚姐姐哭得这么恓惶,还不赶紧抱着哄哄。”
柏离本就不知所措,被彩儿一说,顿时整个人都僵了,刚想好了安慰曦媚的话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被彩儿一说,曦媚反倒止了哭,啐道:“就怕打翻你这小浪蹄子的醋坛子,把这禄江变成醋江。”今天她从柳琪红那里学了一句“小浪蹄子”,便现学现卖了。她说完也不顾彩儿,对李随道:“你们平安回来就好。”
此时两帮的大船也靠了过来,将余胜蛟和南宫灵玉各自接到自家的船上。
不一会,南宫满跳到小船上,对曦媚抱拳道:“方才猜忌姑娘,还请莫怪。”曦媚脸上还挂着泪痕,赶忙拂拭一把,道:“事关重大,帮主谨慎,曦媚怎敢怪罪。”
南宫满对曦媚告完罪,又对柏离、李随、彩儿一一抱拳,道:“几位从龙潭虎穴中救出舍妹,大恩大德南宫不敢言谢。先请各位到敝船小坐,南宫好给各位奉酒。”
柏离等正要客气,余魁也跳了下来,一一抱拳道:“几位恩公请到敝船宽坐。”
南宫满过来要争,余魁道:“贤侄就别跟叔父争了,刚才你信了那娼妇的话,让郑姑娘受了委屈,人家断然不会去的。”
南宫满道:“正是如此,贤侄才更要奉酒赔罪。”
彩儿道:“你们两位能不能不争了,一晚上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谁家有好吃的就去谁家,好不好,春哥?”
柏离道:“彩儿不要说浑话,两位帮主盛情,怎能如此挑拣。”说完忙对余魁、南宫满道:“二位见笑。”
彩儿低声嘟囔道:“大婆子来了,便数落起小的了。”
曦媚也不生气,凑到她旁边咬着耳朵道:“彩儿妹妹,你别光顾着吃我这没来由的干醋,你看那南宫姑娘看春哥的眼神,是不是有些东西在里边。”
彩儿何等聪明,眼睛又尖,跟灵玉相处的时间又出多许多,怎么会没有把这些看在眼里,咬着曦媚耳朵道:“彩儿早看出来了,说不准以后春哥便入赘在这里,做了帮主的得意妹夫。咱俩以后就姐姐打渔妹妹晒网,将就着过日子吧。”说完她自己先乐了,扑哧一笑。
只听南宫灵玉远远道:“彩儿妹妹,正好有刚打捞上来的鲤鱼、河虾、黄鳝、螺蛳,你跟柏兄、李兄、郑姊姊都饿了一夜,请移步过来,灵玉做了给大家压压饥。”飞鱼帮都是渔民,这些水产别说现有,便是现捞也不是难事。
彩儿一听有这么多好吃的,眼里闪着亮光,巴巴看着柏离,却不敢再擅自做主。
南宫满道:“舍妹茶饭还可一尝,不如就去敝船吧。”
柏离、李随不好再推辞,看向余魁父子。
余胜蛟当然欣喜,能尝到灵玉的手艺,去谁家船上还是问题么。
粗看两人争来争去,粗看争得是面子,实际上却没这么简单。
现在事情明了,人是在大光明教的岛上被救的,跟大光明教这一战是免不了的,至于黑鲨帮是否牵涉其中则另说,如果真的找到证据,也难免一战。
这是江湖的规矩。
现在两帮同仇敌忾,合兵一处,可不论同谁战,都要有个主事的人,还要有个话事的地方。这会大家上了谁家的船,等会开战,谁家的船便会成为帅帐,说话的底气自然足一些。况且不论今日胜败,若干年后大家谈起这一战,想当年,某某站在某某帮的船头,指挥若定,笑看樯橹灰飞烟灭,云云,这差别便显现了出来。
可人家女娃子开了口,自已一个大男人哪里还好争,余魁无奈,转念一想,在座的几位,论年龄是自己年长,是南宫满的长辈,论里外自己也算是地主,到时候便是自己做主也是没人会有异议。
南宫满忙邀了余魁和余胜蛟一起过去。
众人上了飞鱼帮的主船,二位帮主本一致要让柏离坐主座,柏离哪里肯,一阵谦让后,反倒因余魁是客,又年长,便坐了主座,其余各人也各自落了座。
柏离道:“二位帮主下面作何打算?”
南宫满道:“余帮主在这江面上呼风唤雨的时候,在下都还没出生,自当由叔父做主。”
余魁道:“此次救犬子和南宫姑娘逃离虎穴,柏公子和李公子居功至伟,也足见二位胆识、功夫俱是不凡,不如请二位拿主意。”
柏离道:“余帮主谬赞,我兄弟哪有这本事,运气好而已。不知那柳琪红将叶少庄主和顾帮主藏在了什么地方,如能找到叶少庄主和顾帮主,大家一起商议,也多一份主意。”
余魁一排大腿道:“瞧瞧,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刚才郑姑娘拿住了柳琪红,押在我船上,正在仔细盘问,还没问几句,几位就回来了,倒把她给忘了。”
说罢余魁冲舱外的手下交待了几句,不一会,几个长帆帮众将柳琪红押了过来。
柳琪红在外面一路叫唤,咒骂余魁中了别人挑拨,冤枉了她,待她进了舱室,看到柏离、李随、彩儿,余胜蛟都在,顿时慌了神,泄了气,不再言语。
余魁道:“柳当家的,你我也是老相识,就别逼着我为难你,快说你把叶少庄主,宫姑娘还有顾帮主怎么样了?”
柳琪红道:“我已给你说过一遍了,余帮主记性不好么?”
彩儿见柳琪红还爱负隅顽抗,知道她希望还未完全破灭,道:“柳当家的,你看到余少帮主了吧?南宫姊姊在后厨,要不要请她出来让你看看?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离了大光明教的地牢,来到这船上吗?”
这个问题正是柳琪红最想知道的,可她又不能显出好奇的样子,便看也不看彩儿,只是竖着耳朵听。
彩儿见柳琪红只是装作不在乎,缓缓道:“岛上的尊者张千通、如母月娇连同孟大孟二都已被春哥、李公子宰了,岛上的教众也作鸟兽散,没有人会来救你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柳琪红不想信可又由不得她不信。余胜蛟活生生站在这里,除了张千通、月娇等人已死,别的说法便是她自己都觉得说不通。
余魁见柳琪红神色,知道时候到了,道:“柳当家的,现在说出来将功补过,没准大家看你女流之辈的份上,从轻发落也是有的。若你执迷不悟,我自有手段让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到时候受不了咱的手段说出来,怕是最后连个全尸都保不住。”他说罢也不等柳琪红回答,冲着手下道:“你们先将柳当家的请过去,好生伺候着。”
余魁手下两名帮众得令就要过来抬柳琪红,柳琪红忙道:“且慢,我说。”
余魁示意手下出去,盯着柳琪红。
柳琪红道:“他们几个就在我船后舱的夹层里。”
余魁不满地瞪了眼手下,道:“你们不是搜过了么?”说完对其他人道:“我们去看看。”
众人来到柳琪红的花船,打开夹层,叶斐凡、顾长沙、宫柳青三人果然在里边,三人俱是昏睡不醒。
众人从柳琪红那里要了解药,将三人唤醒,各自扶了回到南宫满的船上。
叶斐凡刚刚醒来,尚未缓过神,静坐着休息,听李随向他讲述昨夜发生的一切。
待李随讲完,宫柳青还罢了,叶斐凡和顾长沙都是又羞又愤。顾长沙羞恼的是自己受了柳琪红蒙骗,差点酿成大祸。叶斐凡羞恼的是柏离他们出生入死,自己在船上喝着酒就着了道儿,哪里有半点卸剑山庄少庄主的样子。
余魁见叶斐凡正在气头上,起身揖道:“叶少庄主,现在真相大白,柳琪红这娼妇如何发落。先前在下曾许她若说出实情便留个全尸,不知可否?”
此时的叶斐凡正在羞愤中没有出来,随口便顺着余魁的话道:“既然余帮主已经答应她了,给她留个全尸吧。顾帮主,南宫帮主可有异议?”说完看向顾长沙跟南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