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远远望见胡风一剑掠过郑三善脖颈,郑三善脖颈中鲜血如一股箭般射出。接着郑三善便向前扑倒,就在快要倒地的一刹那,郑三善手臂如闪电般挥出,这一挥怕是他毕生功力的凝聚。
胡风向旁边跃起,接着在半空中极快地封住了自己腿上穴道,待到落地,挥剑割开裤子,从腿上剜下一块肉来,然后边包扎伤口,边望向柏离。
曦媚早已跪倒在地,一脸悲恸,想哭却哭不出声,泪水顺着粉颊流下。亲眼看见自己的至亲之人死于剑下,从此阴阳相隔,换谁不会心碎心碎。
看到眼前这一幕,便是旁边的柏离也揪心不已,可他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因为他看见胡风包扎好了伤口,已向崖边冲来。“走!”柏离拉起伏地恸哭的曦媚,向山上奔去。
惊马沟原是四象山山麓上出现的一个裂口,宛若山势延绵到这里被人用斧头劈断一样。柏离选的这一侧峡壁正是靠山的一面,谷顶不远处便是密集的林木。
柏离拉着曦媚快步钻入林中。“影过寒”胡风以快著称,想必不止是剑快,轻功也定然有过人之处。柏离不敢大意,那胡风原本是来劫取什么“天罡丹”,这东西在曦媚身上也不一定,加之龙威镖局的两名镖师死在黑风寨手里,自己和曦媚是见证,这两样原因加一起,胡风定然穷追不舍。好在柏离从四象山一上一下,欣赏沿途风景的当间,对这山的山势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知道往西南而去皆是密林,躲藏起来容易许多。
此时曦媚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默默跟在柏离身后,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两人在林间不断穿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身后不断远远传来的咋呼声也渐渐稀疏,此刻几乎听不到了。时候已经不早了,这荒山野岭的,定然有虎狼出没,便是有精怪也不稀奇。柏离想到日间山上,那个叫墨池的方士当时惊恐的模样,怕来追他的“老妖婆”说不定就是妖怪,所以寻个稳妥的地方过夜是紧要的事。可这山野,哪里来的宿处,自己离家后一路走来,晚上随便找个避雨的山洞、破庙凑合能成,可曦媚一个富人家的小姐,虽身在江湖但想来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总不能委屈了人家。
柏离边走边寻,又走了个把时辰,总算找到一个山洞,还算是干净,洞口也隐蔽,关键的是山洞够深,里边即便点上火堆外面也看不见。
“晚上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可还行?”柏离问曦媚道。
曦媚“嗯”了一声。她那干涸了泪水的眼睛罩了一圈淡淡的红晕,泪水冲刷过的脸颊已经花得不成样子,走了这许久的路,脸上又泛出一层淡淡的粉晕,眼见亲人丧生时的悲恸已渐渐化作延绵的哀伤写在眼眉间,刚才应声时浅浅地一个低首,更是将楚楚可怜刻画到了极致。
不过一来天色已晚,柏离看不真切,二来他也不好盯着人家看。
柏离扶着曦媚坐下,从包袱里取出干粮,递给她道:“饿了吧,将就着吃两口,俺娘烙的饼,不知道你吃得惯不。”
曦媚已是累极,要不是顾及仪态,早就瘫到地上了。她接过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柏离道:“我去外面看看。”
“嗯。”
其实柏离也是又累又饿,早上出门到现在,翻山,战斗,逃命,几乎没有闲过,就午间嚼了几口干粮,便是铁人也难以招架。
可他又不得不出来,他本就见不得别人伤心流泪的样子,加之他还要弄清楚周围的地形,以防不测,顺便拣点枯枝用来生火。
听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响动,柏离才回到洞内,生起火堆。
曦媚依旧低声啜泣。柏离有点手足无措,他自小大部分时间都在承恩观,和砺仙道长相伴,所以与旁人相处的学问,自然生疏,言语更是木讷。
“别哭了,再哭会伤着身子,我师父说伤心会伤肺。”
“你再怎么哭,你爹也活转不了。”
曦媚幽幽地道,“他是我义父。”哭倒是止住了。
“那我们去找你父母。”
“我是孤儿,打小没有爹娘。”曦媚说,神情又添了些哀怨。
“那你还有什么亲人,我陪你去找他们。”
“我什么亲人都没有,我是义父从街上捡的。”曦媚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怕我拖累你。”
“不是,没有,怎会,”柏离连连否认,“我是想你跟亲人在一起,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怎么称呼你?”
“我叫柏离,你叫我阿春就成。”
“你多大了?”
“我是隆裕九年二月初二的,翻过年就十八了。”
“你比我大着半岁左右,我喊你春哥吧。”
“成!成!怎么喊都成!”
“春哥,谢你今日出手相救,否则,否则…。”曦媚说着便已跪倒,着实把柏离吓了一跳,竟也跟着跪倒,竟似拜天地一般,赶忙将曦媚扶起。柏离一时情急,扶得过于用力,只听曦媚轻轻“啊”了一声,马上想到她肩上还有伤呢。
“我师父说扶危济困乃是习武之人的本分,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可惜学艺不精,不但没能救得了你义父和那两个镖师,怕是连那赶车的大叔也要死于非命。”柏离说完,一脸自责。他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全是出自肺腑,反倒没了前面的讷讷之态。
“春哥你年龄尚小,武艺不及那胡风也是应该的,何必自责。反倒是我义父和那两位师傅,不信你的示警,结果遭此横祸。”曦媚说着神情又有点凄婉。
柏离怕又引得她伤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曦媚,你唤我媚儿也成。”
“还是叫你曦媚吧,”柏离道,“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曦媚挪了一下胳膊,马上一脸吃痛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只是流了好多的血,也顾不上包扎。”
“你身上可有止血的药物?”柏离说着打开包袱,取出金创药递给曦媚,“我这里有,就怕是没你的好。”
曦媚摇摇头,接过药瓶,道:“我一个女孩子,身上怎么会有金创药。”
“哦,哦,也是,”柏离挠挠头道,“我再去外面看看,有没有黑风寨的歹人靠近,顺便再拣点柴,否则怕是不够。”说完不等曦媚答话,从包袱里摸出个细瓷碗,便转身出了山洞。
柏离转了一大圈,附近没有什么敌情,很远的山头上有几处火光,想必是黑风寨的人在那边过夜。他拣了一大捆柴火,又寻寻觅觅半天,找到一溪流水,自己先灌个水饱,才端了一碗回了山洞。
洞里的曦媚见他进来,一脸娇羞,用手把衣襟拢住却没有系上盘扣。
“先喝口水。”柏离递水过去,关切地问:“伤势怎么样?”
曦媚接住水碗,用手臂拢着的衣襟便松开了,露出被酥胸顶起的粉红亵衣。
柏离赶忙转过头去。待他回过头来,见曦媚低了眉眼拢住衣襟,脸蛋,耳后,脖颈都泛着红色。
“抱、抱、抱歉。”
曦媚细声道:“不怪春哥,春哥也不是故意的。”
柏离想想也是,道:“伤口包好了吗?”
“我一个手不方便,将就着敷了点药,不过没有东西包,便是有东西,我一只手也不便包扎。”
“看我笨得,”柏离说完,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干净衣服边撕边对曦媚道:“衣服是旧的,不过我娘给我洗干净的,你可别嫌弃。”
“别,”曦媚刚要制止,见衣服已经被撕开了,便不再推拒,道,“春哥以后不敢再说这样的话,曦媚感激还来不及呢。”
柏离将撕好的几条布放在曦媚膝上,转身又有出去,听到曦媚道:“春哥,等等。”
柏离回过头,只见曦媚先是红了面颈,才细细地说道:“春哥你帮我扎一下。”
柏离想想也是,她一只手不好包扎,可是,可是,想到这里他自己脸已红了。
曦媚突然抬起头,径自掀开了衣襟,对他道:“春哥,我们都在江湖中,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刚才曦媚也有些失态,哪里那么多的小女子之态?便是读书人,道学先生,也知道嫂溺叔援的道理。曦媚信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曦媚还信春哥是光明磊落之人,心思也必定光明磊落,便是给春哥看去了,春哥也不会起淫邪之念,对么。”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不是没办法吗?再说自己光明磊落怕什么,定是自己心思不纯,执念不正方才畏首畏尾,要说小女子之心,自己更甚不是么?想到此处,他的脸反倒是更红了,赶忙点点头道:“曦媚说得对。”
曦媚已将右边衣襟全部褪去,雪白的肌肤映了火光,分外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