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路上,植被完全不同于另一边,尽是些喜阳的花木。时值金秋,柏离放眼望去,漫山都是通红的秋叶,令人心旷神怡。
柏离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看到前面出现三条岔路。山上树木密集,他根本无法看清这三条路分别通向何处。
柏离站在岔路口,不知走那条路,时间已经不早,他可没时间走错路。
就在他不知怎么办的当间,看见不远处一个樵夫模样的人在不远处的路边歇息。
柏离赶忙上前询问,樵夫说自己正是从甘泉驿而来,中间这条路便是通往甘泉驿的道路。
柏离谢过樵夫,脚步不停地继续赶路,心思却也没有停下,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柏离自小在山里长大,对砍柴再是熟悉不过,当然也见惯了村民砍柴的模样。
刚才的樵夫,担柴的架势明显不同于普通村民。有了这点疑虑,柏离尽力回忆刚才的樵夫的模样。一般村民上山砍柴,都是穿的粗布衣服,即便如此,一趟柴砍下来,衣服上总是会挂满倒刺,枯枝什么的,而刚才那樵夫的衣服随然破旧,却很干净,不像是砍了一担柴的模样。那樵夫走路的模样,也不像普通的村民,更像是习武之人。那樵夫腰里别着的斧头,不像示用来砍柴的,更像是屠夫拿来斫骨用的。这樵夫定有问题,可自己初到此处,和这樵夫也是偶遇,难不成还和自己有关系不成。
柏离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林木变得稀疏,地势也渐渐平坦起来,有些较为平整的地上被人开垦出一块块农田,田间点缀着几处村舍。
柏离继续前行,寻户人家一问,此处已是甘泉驿的地界,不过驿站在大路边,还有五六里地。到了甘泉驿,沿着大路往南走个二十多里有条峡谷,便是惊马沟了。
赶早不赶晚,柏离照着村民指的路,往惊马沟而去。
这惊马沟地势果然凶险,说是沟,却是一道峡谷夹在两山之间,曲折蜿蜒,峡谷两边的山壁怪石嶙峋,直插云端。
柏离估算一下,时间还略早,便把自己隐在谷口一处树丛后,躺下歇息,顺带嚼口干粮。
那方老板和自己无亲无故,自己又有要事在身,该不该管这闲事?师父总是教导,学了本领就要扶危济困,仗义行侠。每次砺仙道长给他讲江湖中的故事,总能听得他热血沸腾。自己此次刚走出何家梁,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坐视。
过了许久,方老板一行算是到了,柏离远远就听到冯师傅道:“东翁,前面这峡谷就是惊马沟,过了这里,到乐丰县都是一马平川。”
等到方老板的马车进了沟口,柏离远远地跟在后面。峡谷蜿蜒曲折,柏离只能听到马车的声音,看不到方老板一行的人影,峡谷拐弯的地方有许多凹进去的空地,果然是设伏的好地方。
走了一阵,柏离听到前面车夫的吆喝声,车子停了下来,紧接着听到马师傅道:“前面的朋友,为何拦住去路?”
果然来了,柏离看准一块山石,攀了上去,顺着岩壁向前爬了几步,躲在岩壁上冒出的一丛杂草里,正好可以看见前面的情况。他刚伏下,就见一大伙人从方老板来的方向悄悄跟过来,在不远处各自找了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看来这黑风寨的人是吃定了方老板一行人。
顺着峡谷往前后,拐个弯有很大一块空地,方老板乘坐的马车就停在空地的当间。对面的谷口处,站着一伙人,为首两个汉子,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一脸冷峻,眼睛盯着方老板的马车,矮的一脸横肉,不屑地望着刚才说话的马师傅。
“为啥拦住你,你自己心里没个数么?”矮个子先说话,柏离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昨夜屋子里说话的人。
冯师傅往前一步道:“不知二位是哪个山头发财的朋友,今日我龙威镖局进入路过宝地,因行程紧急,没来得及拜山递贴,还望海涵。等我二人回去,禀了我家刘总镖头,再来补上。”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面旗子,一扬手,那旗子插到了面前的地上,上面绣着一条龙。他们这次押的是暗镖,没有镖车,所以镖旗就藏在身上,此时亮出来,能唬退对方是最好。
“龙威镖局啊,你们刘老头怎么没来,就凭你们两个拿把破旗子就想混营生?跟你说了也不打紧,我就是黑风寨排行老四的邓彪,”邓彪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高个子道:“这是我三哥胡风。”
两位镖师心头都是一颤,果然如那示警的布条上写得一般,而且还来了“黑风三煞”里边的老三“过影寒”胡风和老四邓彪。这邓彪虽说是黑风寨的老四,却不过是黑风寨跑腿打杂的角色,武功远在“黑风三煞”之下。可那胡风据说身法极快,杀人如鬼魅一般且不择手段,他的影子一过,被杀之人就要完了。可这次押的镖虽然贵重,却远未到劳动到“过影寒”胡风的地步,今天怕是要栽了。
怕归怕,到底是走镖的,吃的就是刀头舔血的饭,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忍得住,便是忍得住,也未必能换回一条活命。马师傅到底年轻气盛,下马抽出钢刀便上,冯师傅见状,从马背上取下一杆钢枪,跟了过去。
邓彪见二人上来,从背后取过一柄钢鞭,往前一步,道“让我看看你们两个真是龙威镖局的还是假冒混饭吃的。”
马师傅大喝一声,一记“力劈华山”,手中钢刀当着邓彪的头就劈了下去。冯师傅钢枪一摆,一记“横扫千军”,往邓彪腰间扫去。看来两人平日里经常一起操练,配合非常默契。
邓彪举鞭格住马师傅的钢刀,往后退一步,避开了冯师傅的枪尖。
一击未中,两位镖师再攻。柏离躲在远处,看三人见打得你来我往,难免心中激动不已。柏离自小跟着砺仙道长习武,到后来也只是师徒间过招,并没有真正和人切磋过,更别提这种搏命的场面。三人每过一招,柏离都要站在三人不同的角度,设想着把自己换做其中任何一人,该如何动作。
刚才这一下,马师傅要是把削改作劈,定会迫得邓彪向左后方撤半步,那时冯师傅的一记“蛟龙出海”纵使难以刺中,邓彪也不得不拿鞭去挡,这样邓彪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邓彪这一记刺向马师傅面门的肯定是虚招。果不其然,柏离心念方落,邓彪鞭头一晃,打向冯师傅太阳穴。冯师傅不应该拿枪格挡,应该仰身躲过,再一枪扎向邓彪膻中,对方定然不好应付。
按理说邓彪这一下格挡不应该向外而是应该向上,使一记“举火烧天”顺势将冯师傅的枪撞向马师傅的刀,这样两人前方都是门户大开,这时再踢出一脚,对面二人定然会中招。
三人过了五六十招,将将打成平手。
胡风道:“老四,瘾过够了没有,还有正主儿等着招呼呢。”口气既像是责备又像是戏谑。
“够了,够了,”邓彪嘴里答着,手底下加了劲,一招一式比刚才快了许多,力道也狠了许多。
两位镖师顿时感到压力骤增。
果然邓彪有意捉弄二人,否则不出二十招,这二人必定败落败。
“要糟,”柏离心里暗叫一声,几乎要冲出,可他知道现在出去怕是来不及了,因为他看到了胡风快如鬼魅般的身影。
刚才邓彪手中钢鞭扫向冯师傅,冯师傅不敢硬挡,闪身便退。不料邓彪着一扫是虚招,只见他摆腕,拧腰,钢鞭冲着马师傅右肩胛刺了过去,将马师傅右侧封了个严严实实。马师傅向左一让,正要抽刀反击,不想邓彪错步,钢鞭又刺了过来,点向他面门。马师傅无可闪避,慌忙间往后一跃,突觉后心一痛,一截剑尖从自己胸膛冒了出来。
胡风从马师傅身上拔出剑,叹口气,眼神似乎是对面前死亡的无尽嘲讽,接着瞪了一眼邓彪,道:“我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耍猴的。”
“无耻!”冯师傅见马师傅被胡风偷袭,先是一愣,然后大喝一声,钢枪抡圆了劈头砸向邓彪。邓彪举鞭上挡,钢枪被震开。冯师傅借着这一震之力,转身向后疾奔几步,竟是冲着坐骑而去。今天这阵仗,自己明显不敌,冯师傅明白能逃得一命,便是天大的造化,否则自己命丧此处,死在谁的手里怕是都没人知道。
就在冯师傅转身的一瞬,邓彪已经向他冲来,今天走脱了这个镖师,日后他们黑风寨便有没完没了的麻烦,毕竟那刘振山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心!”胡风边往前冲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