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傅玄。
苍老的声音将傅玄唤醒,“你醒了。”
傅玄看清楚眼前的人,面容枯槁,花发三丈长。
“你是谁?我大师兄呢。”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
“那你是谁,这儿又是哪?”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别问这么多了,不重要,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还有印象吗?”老者拿出一杆笔,大笔如椽,傅玄估量这笔已一丈有余。
压不住满心的疑问,傅玄皱着眉问道,“这我怎么会有印象?这是什么奇葩东西?”
老者无语三秒。
管他那,给他就得了,想着想着,老者直接把大笔往傅玄手上一放,“从今日起,它就是你的了。”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我不要这奇葩东西。”
老者心里一阵牢骚,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白给竟然被嫌弃?
“小子,你就知足吧,这比你那司命蛊厉害了不知几何。”
傅玄突然警惕起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有蛊?”
“我还能不了解自己?”老者嘀咕了一声。
“什么?”
“没什么”,老者掏出一根筷子,在傅玄头顶重重敲了一下。
“哎哟喂”。
“啊,哎,啊咧,大师兄。”傅玄挠了挠头,“大师兄,我刚才做了很奇怪的梦,感觉还挺真实。”
武凤渊极其淡定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你们二人都醒了?”一声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
“谁?谁在说话?”武凤渊瞬间打开檀香扇,扇骨上立起了一根根细长的蜂针。
武凤渊回头,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
丝毫察觉不到气机。
道袍上画着星图,跟南冥天机谷掌教道袍有些相似,不过看起来,这一件更加深邃,右肩上还多了一张八卦图,腰间别着一根火红色的羽毛,这羽毛让武凤渊觉得似曾相识。
武凤渊刚来天机谷时,最好奇的便是天机谷的实力,作为三大教之一道教玉清的道场,怎会无圣?上任掌教即国师鬼谷乃道法道三清境大真人,即道圣,只是他死后,现任掌教好像并未证道长生。
“掌教,天机谷如今没有圣人吗?”
“我偌大南冥谷怎会无圣?只是,哎呀,此事说来话长,你还记得四经是哪四经吗?”
“《沧海》、《南华》、《周易》、《五灯》。”
“老师走之前,跟我说起过一个人,一个如今已经辈分极高的人。老师鬼谷的老师便是上上代天机谷掌教,也就是我的师祖,曾经临终前说过师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赶走庄生。”
庄生又是谁?
著南华,一梦千秋,梦醒即位至道圣,却在青年时期因顶撞老师被逐出师门。
掌教弟子,南冥首徒,一夜间化为乌有,成为普通弟子,一气之下,选择出谷远游。
“如今,就是我见到庄圣人,也要恭敬地喊一声师叔。”
“那庄圣人如今身处何处呢?”
“我自不知,天亦不知。”
“那要如何找寻师叔祖呢?”
曾经,一只凶兽自荒地而来,名曰南明离火雀。
老师当时还未触及三清,大剑主也还未成就兵主之躯,便是你那位师叔祖现身击杀了凶兽,所以他身上应有一根离火羽用以证明身份。
武凤渊从那根火红色的羽毛上突然惊醒,此人不会就是那位师叔祖道圣庄生吧。
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不能跪错了人。
“扑通”一声,武凤渊跪到了地上,一旁的傅玄目瞪口呆。
“拜见师叔祖。”
傅玄愣了片刻后,也扑通跪下,管他是谁,师兄都跪了,我跪也不亏。
“拜见师叔祖。”
“小疯子,怎么,几天不见,老朽换了身行头就忘了老疯子了?”
武凤渊抬起头,仔细打量,怎么跟莲塘村村口的那个老骗子这么像?
“行了,起来吧,这是干什么。”
武凤渊缓缓站起身,“你是?老疯子?”
“才看出来?还真成武痴了?”道士哈哈大笑,看得武凤渊一阵抑郁,得,果真跪错了。
道士笑完,对武凤渊开口道,“不回莲塘村看看了?那丫头可是天天都想你,对着那小树苗都能发呆半天。”
武凤渊敛起笑颜,攥紧了拳头,片刻后又松开。
“她,还好吗?”
“好什么好?整个人消瘦的跟小麦似的,你这没良心的小疯子也舍得,我看了都心疼。”
武凤渊沉默了好久。
“等我完成了父,父亲的嘱托,一定去找她。”
“你什么时候能完成?三十岁?还是五十岁?她都多大了?已经三年了,现在你们相遇还能认出对方,以后呢?十年后,二十年后?”
不可不谓字字诛心。
那一刻,有人看破了永恒。
两人同时做了奇怪的梦,是巧合吗?
作为一个曾经梦了十年的人来说,梦是最真的现实。
庄生看到了两人的梦,一对师兄弟却截然相反。
一个聪明,却为情所困。
一个糊涂,却有始有终。
相同的是,两人身上,都有很大的包袱。
庄生为何离开了莲塘村?
因为所有有梦想的少年都已不在那里了。
“师父师父,你能算算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女子天真的样子已是美到了极致,若世间真有百韵的女子,那非是她不可。
不配一件珠饰,单是那两潭清澈的水眸,冰雪一样的肌肤便是能令人沉醉,只是此处山村,能欣赏的人又有几个呢?
算命的道士破衣烂衫,武凤渊叫他老疯子,但是洛西师却认他作老师。
道士看到女子,只是想知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善良的人,毫无一丝瑕垢。
道士接过女子递来的写有男子生辰的纸符。
只是一句。
“胸中已怀四方志,何日鹏程至故乡?”随后把纸符递还给呆若木鸡的洛西师。
既已怀志四方,怎会轻易归乡?
“老师,您,您是说,他不会回来了是吗?”女子已是哭腔。
道士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第二天,女子已经准备好了行囊,正看着那株树苗怔怔出神。
一个孩童不知几岁,看起来正是聪明伶俐的年纪,此刻也站在树苗前,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看他的神仙姐姐。
“姐姐,你要走了吗?”
“姐姐要去找回一样东西,牧儿快快长大,这大山外面,可繁华了,到时候姐姐带你去玩,好吗?”
“神仙姐姐说话算话,那牧儿就回家吃饭了,妈妈说听话的孩子就是长大了。”
孩子一溜烟跑了,留下洛西师一人哭笑不得。
“你走了,这树苗谁来照顾?”
“老师,可我不得不走,这株树苗,是我唯一可以想起他的东西了,若是师儿走后,希望老师还能多多······”
“这小破村子,要不是为了我的傻徒儿你,以为我会在这呆吗?你都走了,我很快也会走,还是没人照顾。”
“那就拜托牧儿?”
“那孩子,迟早也会离开,这村子,同样留不住他。”
那,枯,就枯了吧。
不心疼?
心疼,又能如何,我不能一直等,我要抓住自己的幸福,不是老师您教我的吗?
好徒儿,总算明白了为师的一些良苦用心。
那天,圣人亦落泪。
道士向自己徒弟挥手告别间,袖子里掉出一张符箓。
上面有一个字。
圣。
茫茫大海,是东碣以东。
两人在怒涛中对弈,视风波于无物。
“就这么枯了?那可是菩提”,老者欲言又止,“哎呀,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不是我的,我自然得不到。”
“那人都离开了,自然就算不上是有主之物,你为何不能据为己有?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怕这天道?”
“不敬畏天道,如何改变天道?”
“得,这棋我就不跟你下了,反正你也下不过我。”
算我魏了翁看错人。
武凤渊不知道为何会碰上老疯子,也不知为何会做这奇怪的梦。
感觉一刹那间脚步近了,一刹那间又无比遥远。
是谁在下棋,谁又是棋子?通读过三千道藏,亦不可得出结论。
万物有命,命又是何物?《周易》不知,有卦象来解。
“有人来了,老疯子我就不多说了,毕竟路要自己走,另外,我徒儿,此时已经不在村子里了,她,出来找你了。”
不等武凤渊多问,老疯子已经走远。
有人来了?哪有人?
这一幕虽不解,傅玄却从未多问,毕竟前两次出谷游历时,只有师兄一人独行而已。
两人算计着,应该离赤水不远了,度过赤水就是金陵了,总算能休息下了。
此刻落月西斜,潇湘无限,应是摇情满江才得意。
可二人皆是无精打采。
西师,你在哪?你会去哪找我?
苗疆······
黑云翻腾却不雨,很是压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