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一夜未睡,小盲女也是。
那些被赶跑的饥民在半夜的时候还在教堂外晃悠,他们又瘦又矮的身影活像月下游荡的食尸鬼。芬里尔认为他们是还不愿意放弃教堂这个避难所,只不过当芬里尔拉开一条门缝,露出自己手上倒映月光的长剑后,这些饥民就只敢远远地观望教堂而不敢靠近一步了。
直到他们的末日来临。大概是在黎明时分,一群野狼从不知什么地方流窜过来,它们同样被饥饿驱使着,并且还盯上了那帮饥民。随后屠杀便开始了,有无数的惨叫声传进教堂,然而芬里尔选择抱着剑守在门边,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刚才你会要求我对那些人施以援手呢。”当天已破晓,而惨叫也随之停歇后,芬里尔似笑非笑地问小盲女。她已经跪在画像面前一整晚了。“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信神的人都喜欢多管闲事,自己管还不算,还喜欢拉着别人一起管。”
“如果你是莎莉……如果你是我的骑士,那么我会请求你去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戴娜说,“但你并不是骑士,所以我无权让你去做任何事情。”
“你的骑士?”芬里尔又想起了那个月亮般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你的骑士?”
“是的,她叫莱莎莉娅。”
“哦,我差点杀了她。”芬里尔走到戴娜与圣灵像之间,“你说我不是你的骑士,那我突然有些好奇,你到底觉得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毕竟你要这么一路赖着我,有时候晚上还要被我放点血……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可是会睡不着觉的。”
“芬里尔先生吗?”小盲女抬起了头,芬里尔觉得她就是在看着自己。
一团在无尽黑暗中闪烁的淡蓝色火焰,飘忽不定,左右摇曳,犹如风中烛火。
“我不知道。”戴娜回,“也许是因为您是一个罪人吧,因为您残忍,嗜杀,对生者冷漠无情,对死者更是毫无敬意。与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有那么不堪吗?芬里尔不经怀疑。“只是因为你见到的人少了,或是说,你见到的人都很会伪装……这么说你还真的妄想把我押回那什么新圣城接受审判啊。”他说。
“也许吧。”戴娜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神让我无法忽视您身上燃烧着的火焰,便一定要祂的用意——也许这火焰就是您的罪恶之火,那么我就有责任为您将它扑灭。所以,至少在您洗清身上的罪恶之前,我不会离您而去。”
“说来说去,感情你就觉得我是个罪犯,一定要把我缉拿归案。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你不会死。”芬里尔朝教堂外的马车走去,“准备好了就上马车,黑曜石港差不多就在前面了,希望那里不要也是个死城。”
还希望那里能有酒喝。
芬里尔与戴娜乘坐着马车又在皇帝大道上行驶了两天。在这期间,芬里尔杀退了不知多少埋伏在道路两边的强盗——应该说是灾民更合适些,但其中确实有真正凶悍的人,他们一拥而上差一点就要了芬里尔的命……差一点,如果那家伙没有出来的话。同时芬里尔也碰到过许多和他们一样朝黑曜石港走的人,他们大多是想要去港口避难,或者是妄想着能够乘船去其他大陆的泥沼人。甚至还有一队武装骑兵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吓得芬里尔赶紧藏起了先前抢来的伊凡帝国盔甲。只不过那些骑着快马一闪而过的骑兵似乎根本没有将这辆马车放在眼里,芬里尔发现他们打着两面旗帜,一面是伊凡帝国的鹰旗,还有一面则纹着一柄血染长枪的三角旗。
佣兵团?看着那远去的三角旗,芬里尔想到。
海平面出现远方,一点点黑影盘旋在阴沉的天空下,那好像是几只信天翁正在饶海飞翔。马车上了一个高坡,这座科泽省内最大港口的城市——黑曜石港,终于跳出地图,来到了芬里尔的眼前。
黑曜石港的城墙环绕着港湾,全都被漆成了黑色,就像是真的用黑曜石所建造一般。
“黑曜石港,芬里尔先生,你看见那座高塔了吗?”戴娜冒出头来,问。
“叫我芬里尔,别再加先生了,我可不是骑士。”芬里尔转头回答,接着他又从坐垫上站起来,远眺黑曜石港。
“你是说那座建在海边上的灯塔吗?它真高,比我知道的任何建筑甚至山都要高,只不过黑漆漆的,真像个窜天**”
“那就是暗蚀塔!瑞亚八大奇观之一,《图卡蒙德-诸国游记》中有描述过它!想不到有一天我真的……要是能亲眼看见就好了。”小盲女兴奋地说着,但在话语最末却有些失落。
“但很可惜你看不见,我才看得见。”芬里尔一手按住她的脑袋,把她塞回了车厢里。“把衣服整理好,前面的城门有卫兵在检查。天哪,它终于不再是个死城。”
马车在黑曜石港高耸的城门下停住,城门是用厚实的木头覆盖上钢铁制成的,表面上有许多凹陷的痕迹。这里经历过无数的战斗,芬里尔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城墙上每隔一百米就有一个卫兵把守,他们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全然不像是在经历着饥荒的人。看来这里粮食充足?芬里尔想到,这是个好事,因为两天前那些饥民把他们的粮食都抢走了,到现在,他和戴娜都已经饿得有些头昏眼花。
城门处,一队卫兵手持长枪从两边向马车靠近,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四匹还活着的马?”一个卫兵走到芬里尔面前,奇怪地看了两眼,“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我叫伯莱明,先生,是个旅人,从……从恶水城那边来的。”芬里尔谨慎地瞎编着,“没吃的东西了,所以想来城里买点吃的。”
“恶水城?又是一个逃命来的,你们命真大。”但卫兵听到芬里尔的回答后,表情变得更奇怪了,但好在没有怀疑。而随后他的话语中竟然多了点钦佩的感觉,“这一路上可不好受吧,毕竟到处都是该死的蛇裔叛军,它们越来越猖狂了,你们能一路跑到这来真的算有点本事。”
“是是。”芬里尔迎合着他,实际上他连恶水城长啥样都不知道。
这时,一个卫兵看见了躲在车厢里的戴娜。
“她是谁?你的什么人!”卫兵问到。
“……她是和我同行的修女,叫做狄安娜。”这是一瞬间,无数个编造的答案流过芬里尔的脑海,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如实回答。
霎时,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