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上峰组秘查夫人
牟局长喜得妙计
卢达持着柳云梦提供的一份黑名单，双手有点颤抖，眼睛紧盯“冉若珠”三字，心里却怀疑这份名单的可靠性。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以及白马堂高层对冉夫人的顾忌，卢达禁不住一阵唏叹：难道老天竟这般弄人？
祈洪涛回来了，带着两个蓝裙翩翩的少女，一个短发圆脸，成熟庄重，乃是东方羽，一个长辫锥脸，妩媚动人，是为舒芹。卢达收起名单，赶紧走下楼去。两名姑娘同时打招呼：“卢座好！”卢达微笑道：“两位好！请进来吧。”众人一起走进狭长的偏厅。卢达径向里走去，然后指着青天白日旗下两位党国领袖之像道：“东方羽小姐，舒芹小姐，请向两位领袖致敬！”二人举起右手肃然起敬。卢达道：“好，诸位请坐！”众人分于长桌两边而坐。卢达继续道：“今日，我们党国浔城县上峰组织增添了两位精英，可喜可贺！我代表党国中央政府欢迎你们正式加入组织！”众人一起鼓掌。掌声停下，卢达又道：“两位对组织有什么疑问或问题，不妨对本座说说？”东方羽道：“卢座，我知道组织的主要任务是清理顽固的共党分子，我还想知道，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能否完成如此重大的使命？”卢达道：“这点你放心，我们并非要到战场上与敌人力拼死活，需要打仗的时候，可以随时调用军队。”东方羽点点头。舒芹道：“请问卢座，我们的组织与间谍组有什么区别？”卢达道：“间谍的主要任务是查清楚敌人的一切情况并反馈到上级组织，而我们的组织针对的是顽固的，影响很恶劣的敌人，我们不但要知道敌人的情况，最重要的是部署行动有针对性的对这类敌人进行彻底清除。”东方羽道：“如此说来，我们组织是浔城县最高清匪组织？”卢达道：“没错！你们被选进来是很幸运的，但是，对你们的要求也是很高很严格的！譬如有个问题，你的某位至亲是共党分子，而执法的人正好是你，你会如何做？”舒芹道：“当然是法不避亲了！”卢达点头道：“说的好！但必须能做到，才能称为真正的党国精英！我相信在座的各位绝对没有问题！”祈洪涛肃道：“各位还要注意一点，对于非组织内的人，不管是谁，任何人不可以随意对其泄密！要知道，哪怕是国军内部，也难免会有敌人的奸细存在。”东方羽道：“组织成员有什么别的自由吗？”祈洪涛道：“只要我们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其他任何方面与普通人无异，没任务的时候，你可以去逛逛街，去游山玩水。”
国民女中的校门外，蒙亦芳已经等了好些时候，心想这姑娘一向雷厉风行，今日为何婆婆妈妈的不见出来。正在纳闷之际，但见卢达缓缓走来，蒙亦芳立即迎上去。卢达道：“你来接亦兰回去？”蒙亦芳点头道：“是的，约好时间哩，还是不见人出来！”卢达道：“别等了，这个假期亦兰需要接受军训，已被送去训练基地，是她让我来告诉你的。”蒙亦芳道：“喔，原来如此。对了，你有没有回去看过云姑娘？”卢达道：“我现在很忙，以后有时间再说。”蒙亦芳道：“今日有空吧？去我那儿坐坐。”卢达欣然接受。
二人叫了黄包车，一起回到十七号花园。刚走到楼下，忽闻身后有人在呼：“蒙姑娘，请等等！”喊话者是牟耀林，正匆匆赶来。卢达招呼道：“牟局长来了。”牟耀林道：“原来卢先生也在。”蒙亦芳道：“牟局长有事吗？要不进屋里说话！”牟耀林取出一张戏票递过来：“这是今晚的戏票，若有空请一定要去看看，是很好看的《大闹天宫》。我还有事就不上去了。”蒙亦芳接过票，说了声谢谢，便与卢达上楼。
柳映红不在屋里。卢达道：“听说说柳映红小姐也住这里，人呢？”蒙亦芳边沏茶边道：“她呀，神出鬼没的，说不定等下就会回来。”卢达参观了一下房间，赞道：“这地方不错，靠街边通风透气。并列的两房间设计挺好，中隔的小廊正好放些杂物，这大厅前后皆能透风，宽敞明亮，确实不错！”蒙亦芳递上茶笑道：“好也是别人的，我就一租客。”卢达道：“我还以为是牟局长买下来送给你哩！”蒙亦芳道：“去你的！就算他送的我也不能要！”卢达笑道：“为何不要！白送当然要！”蒙亦芳道：“别扯远了！我问你，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卢达道：“对不起亦芳姐，暂时不能告诉你，这是上头的规定，我必须遵守组织纪律。”蒙亦芳道：“我能理解。那么，周伯知道么？”卢达点点头：“当然。不过你也别问了，周伯也不能说的。”蒙亦芳道：“我不会问他，你们的事我才懒得管。”卢达道：“我出去两年，真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亦芳姐，我大姨娘冉夫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了？”蒙亦芳心想，此事可不能乱说，便道：“是的，如果你还有心，就去拜祭一下她老人家吧。”卢达道：“这么说，她真的是共党？”蒙亦芳道：“别信口雌黄！我想应该不是，只是恶意之人扣给她的帽子。”卢达陷入了沉思。蒙亦芳起身走进厨房。看到蒙亦芳随手放在台面上的戏票，卢达叫道：“亦芳姐今晚可要去看戏？”蒙亦芳在厨房内回道：“你想看吗？给你去好了。”卢达道：“这成吗？”蒙亦芳道：“我本来就不想去，你不去我把票让给柳姑娘。”卢达喜道：“好啊，我去。”
不一会，蒙亦芳弄来几个小菜，笑道：“赏个脸，吃餐便饭。”卢达道：“别笑话，卢达从哪走出来你不知道？嗨，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饭菜，这回要大饱口福哩！”说罢操起筷子便吃，又啧啧赞道：“亦芳姐的厨艺有很大长进噢！”蒙亦芳端来饭，笑道：“别夸了，待会我真会飘上楼顶去！”
夜幕徐徐降下。浔江戏院前，观众已陆续进场，正在翘首以盼的牟耀林，却等来了卢达，急问：“蒙姑娘呢？”卢达道：“亦芳姐有点不舒服，把票让给我了。牟局长，我们进去吧。”牟耀林有点失望，碍于面子，只好随卢达一同进场。卢达没料到这是一张包厢票，心中大喜：“多谢了牟局长！”牟耀林心不在焉，只想着蒙亦芳，卢达说什么他根本没听进耳。二人皆无心思看戏，欲聊起来。卢达想引起对方的谈话兴趣，便从蒙亦芳入手，笑问：“牟局长何时认识亦芳姐？”牟耀林来了精神：“唉，一年多了，就觉得她哪也看我不顺眼，卢先生说说，我哪点比不过王晋元？”卢达笑道：“牟局长要听真话否？”牟耀林道：“你说吧，我不介意！”卢达道：“你应该见过我表哥，外表上我就不多讲了，你肯定逊他一筹，也许这并非是重要的，但从修养上说，我相信牟局长比不上我表哥！当然，非是说牟局长人品不行。”如此直言让牟耀林心在冒汗，他认为卢达说的十分恰当，于是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与王晋元只有一面之交，但知道其口碑很好。”卢达道：“牟局长，还有一点你可能不曾了解，亦芳姐与我表哥可是自小订下娃娃亲，如此坚厚笃实的基础，你如何能击得垮啊！”牟耀林略惊讶道：“真有此事？我还以为是谣言！”卢达道：“此事也是近几年才传开，以前谁也不知道。”牟耀林道：“王县长为何要公开此事？”卢达道：“非王县长，乃是亦芳的阿公蒙老先生临终前所言。”牟耀林道：“来，卢先生，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二人碰了一杯，卢达话题一转：“牟局长，关于冉夫人之死，警察局有否作过调查？”牟耀林道：“此事警察局插不上手，卢先生想了解冉夫人的事？”卢达道：“实不相瞒，上头有指令。”牟耀林放下茶杯，靠到椅上想了片刻，忽然探过身来道：“这事嘛，有一个人应该很清楚，就是现任的财政局长叶仲明，不知卢先生是否认识，不妨向他打听？”卢达大喜道：“叶仲明？叶局长？我当然认识，嗨，他居然当了局长，真是太意外！”牟耀林道：“卢先生跟他熟吧？”卢达笑道：“熟是谈不上，但有过交往，算是有点交情吧。”牟耀林道：“要不，咱这就去会会他？”卢达那个叫求之不得，于是立即起身。戏才开始不久，二人一眼没看便走了。
俞婉事件之后，叶仲明有所收敛，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禤环，这女人太容易出事了，而且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监控之内。卢达二人在琼楼寻他不见，决定登门汪府。汪?一开门见到牟耀林，突然吓得连退数步，惊问：“牟局长……”牟耀林道：“汪公子不必惊慌，不是来抓你。叶局长在家吗？”汪?回过神来，堆着笑脸道：“在，在，两位请进。”
叶仲明见了卢达，大笑着伸出双手握来，叹道：“卢兄弟啊，一别两年半，跑哪里发达去啦？”卢达笑道：“叶局长见笑了，卢某谈不上发达，这回要向您讨份差事哩！”叶仲明道：“卢兄弟说笑罢！来，牟局长，我们进茶厅说话。”汪?为众人斟来茶水。叶仲明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弟汪?。”卢达道：“我知道，牟局长说了，汪老局长呢？”叶仲明道：“恩师习惯早睡，不必扰他。卢兄弟回来多久？”卢达道：“刚半年。”叶仲明佯怒：“半年呀？也不来找我！”卢达笑道：“不知叶兄当上财政局长，这不，一知道，我让牟局长马上引路过来。”牟耀林道：“是的叶局长，卢先生今日碰巧见到我，聊着聊着就提到你。”叶仲明道：“卢兄弟连夜赶来，想必有什么事吧？”卢达呵呵笑道：“叶局长不愧是局长，这样吧，我们到琼楼坐坐？”叶仲明点点头，转而吩咐汪?：“看着你嫂子，寸步不许迈出府门！”汪?道：“哥放心去罢！”
三人进入琼楼的咖啡厅。卢达看了一下环境，不甚满意，便道：“罢了，我们找个包间吃点酒吧！”叶仲明轻车熟路，一会就找了个很安静的地方，卢达十分满意，说道：“今晚我请客，两位吃点什么？”叶仲明道：“不行，今晚无论如何是叶某请客！两位只管吃喝满意！”卢达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酒菜上了一大桌，全是高档次的，让牟耀林也在怀疑卢达的身份，连叶局长也如此重视的人，莫非有什么来头？其实牟耀林是想多了，叶仲明只是出于好客，当然也有感恩的因素存在，但他的确不知道卢达的身份。三只酒杯碰到一块，叶仲明道：“谢谢两位赏脸，一起干吧！”放下酒杯，叶仲明又道：“卢兄弟，笑话咱就不多说了，有事即管说来。”卢达道：“是这样的，我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下冉夫人的情况。据说冉夫人早已亡故，且是件意外之事，但警察局却管不上此事，叶局长可知一二？”叶仲明想一下道：“此事关系到某些机密，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是否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卢达道：“叶局长但讲无妨！”叶仲明道：“你目前的身份？”卢达道：“不瞒二位，我的真实身份乃是党国中央特派员、浔城县上峰组织总座。”二人顿时目瞪口呆。惊喜之余，叶仲明爽快的道：“卢座请谅，叶某失敬了！既然如此，我实话跟你说吧，冉若珠没死，而且的确是共党！”卢达这一惊非同小可：“没死……她，又在哪里？”叶仲明道：“就在牟局长的老家，连江亭！”二人又是大惊。牟耀林道：“敢问叶局长，冉若珠怎会在连江亭？”叶仲明道：“还不是因为你老爹！”卢达道：“难道牟局长的亲爹牟亭主也通共？”牟耀林道：“不可能！我最了解我爹，他说过什么党派也不进，乐个清闲自在！”叶仲明道：“牟亭主确非通共，但此举出于什么目的，尚无人知晓。”卢达道：“这就怪了？请问叶局长，有何证据表明冉夫人就是共党？”叶仲明道：“最有力的证据，是民国三十二年十月份，有一批军火从县城秘密运往宁岭，后经查实，这批军火就是她用来送给地下党的，而非什么军火贩卖。”卢达想起来了，正是表哥等人用棺材运送这批军火，但当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如此说，表哥也有嫌疑？他感到后脑一阵发凉！叶仲明又道：“还有证据表明冉若珠与同庆的云游有密切交往，这个云游也是重点怀疑对象。”卢达道：“叶局长的情报，到底从哪得来？”叶仲明道：“卢座应该明白，县长夫人的亲爹就是国军旅部的最高统帅，我们作为郭夫人部下，岂有不知之理！”卢达默默的点头，轻轻的啜了一口红酒。
是夜，卢达辗转反侧，往事不断浮现在眼前。小时候，母亲一直反对并严禁他去宁岭，他曾问母亲原因，但母亲只字不谈与共党有关的话语，且人前人后亦未提起。从这些往事而看，似乎很久以前冉夫人已经被人怀疑是地下党。卢达很不明白，大姨父王泽崇既为一县之长，缘何容忍自己的夫人成为地下党？难道是管她不住？
翌日午前，东方羽送回一封密信：“卢座，柳夫人的信。”卢达边拆信边问：“见到柳夫人了吧？”东方羽道：“见了，她住在独龙一位很漂亮的年轻夫人家里。”卢达知道她说的是肖娴，笑问：“真的很漂亮吗？”东方羽感慨道：“嗨，从未见过！”众人大笑。但见信中曰：“游已转移，不知去向，悉请指示！”卢达问道：“柳夫人对你说什么？”东方羽道：“回卢座，夫人说事关重大，不能口传，所以让我送信回来。”卢达道：“事情确实重大，云游这老狐狸已经逃跑！”祈洪涛道：“这可怎么办？”卢达道：“放心，他不会跑远，只是换个地方罢了！”
蒙亦芳的话倒是让卢达起了疑云，亦真亦假一时摸辨不清，考虑到冉夫人之死已蒙骗天下人，也许蒙亦芳也是其中之一，但作为王晋元的亲密异性，卢达认为王晋元没有必要对她隐瞒，或许，蒙亦芳真有问题。卢达想着，顿有立刻想去找她的冲动，再三思虑，还是摇摇头，驻足不前。
当晚，牟局长主动约了卢达，地点仍是琼楼。这次的第三者非叶仲明，而是柳映红。牟耀林将二人作了介绍，然后道：“卢座，柳小姐同样是郭夫人麾下大将，叶局长知道的她都知道。”卢达道：“事情的大概已有个底，现在我想知道冉夫人到底在连江亭做什么？”柳映红道：“她就住在牟府，据线人传回的情报，并未探到她在做什么，每一日都这么闲着。”卢达道：“她身边全部都是牟府的人吗？”柳映红道：“没错，连她的贴身丫鬟也是牟府的人。”卢达道：“请问柳小姐，你与亦芳一起住了多久？”柳映红道：“有一年半吧，卢座怀疑她？”卢达道：“没有。我在想，你们相互之间应该很了解，有没有谈论过冉夫人或者相关话题？”柳映红摇头道：“从来没有！她这人工作就是工作，玩也玩得来，凡谈及与她老家那边相关的事便打住，或者转移话题。”卢达道：“你有否见他与别的陌生人交往？”柳映红仍是摇头：“说白了，她就是两点一线的来回着，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卢达道：“自小和她同一个村子长大，又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我以为我很了解她，如今是真看不懂她了。”柳映红道：“人嘛，都是随时势而改变，当前国共斗争逐步热化，有所改变也可以理解。”牟耀林道：“说到天下大事，我认为蒋委员提出的划江而治很好，为何偏有些人不同意？”卢达无奈的道：“道理很显浅嘛！打个比方，你与小孩抢一袋果，小孩抢不过你，他说一人一半，你干不？你不愿意，等他找来比你强的人，你又说同意一人一半，人家愿意吗？不过，民国政府才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任何有非份之想的人都是以下犯上，共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其野心已昭然若揭！”时事问题，三人意见虽相似，卢达却不想将时间花在这些无聊的讨论上，客气几句便告辞。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而牟耀林的任何真诚也打动不了蒙亦芳的心，令他近乎崩溃，在别人看来，一个有权有势有头有脸年轻有为的警察局长，居然连个毫无大背景的普通姑娘的心也俘获不到，这脸面实在难以搁下。柳映红曾经协助蒙亦芳排斥牟耀林，当她知道蒙亦芳竟与王晋元结了童子亲，心里便有了想法，于是立刻改变主意，一次次反过来帮助牟耀林。可是，这人模人样的牟局长却如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那头脑简直连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不如，越帮他越不争气，结果令柳映红也十分气馁。
柳映红告诉他：“蒙姑娘对什么东西也不感兴趣，但有一件东西她做梦都想得到，就是紫玉壶！”牟耀林道：“这点我略有所闻，但紫玉壶是夫人的宝贝，岂能据为己有？”柳映红道：“你就不能找个假的哄她一下？”牟耀林笑道：“你太天真了！哄小孩么？”话是这么说，牟耀林倒想从这方面继续努力。
蔡一民习惯了一个人守在玉器店，没客人的时候，便捧着书来看，也不知道是否看得下，反正权当消遣光阴。牟耀林上前敲几下柜台，蔡一民才回过神来，忙招呼：“牟局长，好久不见。”牟耀林浏览一圈玉器饰品，郁闷的道：“太普通了！夫人怎不弄些稀奇货回来？”蔡一民道：“牟局长想要什么？您可给点建议，我让夫人弄去。”牟耀林道：“进来边喝茶边谈吧。”蔡一民随他进间厅，牟耀林道：“能不能弄到紫玉壶？”蔡一民吃惊道：“牟局长开玩笑吧？紫玉壶是件稀世之物，夫人就有一只……”牟耀林摆手道：“我知道。夫人那只还在我手上，我是说，弄个假的也行。”蔡一民道：“假的？假的有何用，给小孩当玩具么？牟局长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牟耀林叹气道：“唉……还别说，真是有点烦心事！”蔡一民笑道：“若不猜错，一定是与蒙姑娘有关？”牟耀林点头道：“算了，我在这挑几件好的玉器送她吧。”蔡一民道：“这方面你比不上叶仲明，他连我夫人都能挖走，何不去向他讨教一二？”尽管说的轻松，蔡一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牟耀林眼睛一亮，惊呼：“对啊，我怎没想到！”兴奋得撒腿便跑。蔡一民摇头苦笑。
自从牟耀林放过汪?一马，汪燮一直想还他一份人情，已经准备好了银子，只苦于没有机会出手。叶仲明却让汪燮把银子收好起来，笑道：“钱不是他渴望的东西，我们欠他人情不假，先欠着，以后会有机会还他。”汪燮很相信叶仲明，不但放好银子，心也放好了。
牟耀林倒了两杯酒，便将一肚子苦水倒向叶仲明，样子就像个哭着喊娘的孩子，令人忍俊不禁。叶仲明笑道：“牟兄弟呀，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一支花？这支花是人家的，你暗恋一下也就作罢！”牟耀林道：“叶兄真是不解断肠人哪！说的轻巧，可我连捉犯人的时候都在想着她，这日子没法过了！”叶仲明哈哈大笑：“落花流水本无意，却令观者愁断肠！你一个局外人，自悲自怜，我同情你，感同身受！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种，罢了，你跟我诉苦又有何用？你非山贼土匪，强抢的事干不来，我又能帮你什么忙？”牟耀林道：“正因为如此才来找你嘛！你说，你没这方面能耐，如何连别人的夫人也变成自己的？”叶仲明想不到对方给自己一小巴掌，不恼反笑：“这事能相提并论么？禤环本来对我爱慕有加，即便我不出手，她也会倒追过来，再说吧，禤环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子，如何能与你心目中的蒙大美人相比？”牟耀林道：“你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只谈方法，目标是什么不重要，方法用对了，目标就能达到，如此简单。”叶仲明道：“方法也是根据目标而定，非千篇一律！牟局长，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也很想帮你，容我想想，急不来！”牟耀林喜道：“起码这样说才不让我白来一趟嘛！来，干杯！”
叶仲明思虑一日，歪点子倒有不少，但一放到警察局长的身份上，便觉得毫不适用，无奈之下，他将此事说与汪燮。老局长想起当年的得意之作，心想，可惜哪，当年我那一招也用不上！遂问道：“这蒙亦芳有何来头？”叶仲明道：“说来话长，简单说吧，她原是王县长生死兄弟的女儿，一直在白马堂长大，听说在娘胎的时候，她与王公子被父母指腹为婚，如今呢，她与王公子应该也有较好的感情，牟耀林欲在二人中间插上一脚，这不，自讨没趣！”汪燮双手反搭，弓着身来回踱步，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忽然停下来问：“冉夫人真没死？”叶仲明道：“恩师缘何问起她来？此事也跟她有关？”汪燮缓缓的道：“好像也无关，但我想了解一下他们身边的人。”叶仲明道：“冉若珠确实未死，而且就在牟府！”汪燮道：“噢，是这样？王公子那边呢，你了解多少？”叶仲明道：“说来也巧，那牟局长的妹妹牟韵莲又在金牛寨，据说也爱上了王公子，至于两人关系如何，暂无其详。”汪燮继续弓身踱步，不时屈指拨算，仿佛是名算命先生。良久，叶仲明问道：“恩师是否已想得好对策？”汪燮又问：“这冉若珠果真是共党？”叶仲明道：“十有八九吧！”汪燮道：“好，你先下去，让我好好想想。”叶仲明只好退出来。
柳映红非是心疼牟耀林，想到此事与自己的梦想密不可分，她比谁都着急。如今蒙亦芳连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轻易给牟耀林，若是自己一人在家，闻起敲门声必先问个究竟，若是牟耀林，她会推说不舒服，正在睡觉。柳映红挖空心思，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妙计”，于是让牟耀林买来两张戏票。蒙亦芳下班回来，柳映红高兴的拿出票来：“亦芳，今晚我俩去看场戏吧？”蒙亦芳并未接票，但仍欣喜的道：“好啊，咱一起去，票你拿着便好。”柳映红愣了一下，笑道：“也好，我拿着。”等到去看戏的时候，蒙亦芳却挽着柳映红一起走。柳映红只好陪她一起走到戏院门外，心想：完了，我这妙计要失策了！不过她立刻又想到好办法，找个借口偷偷去买了一张票，便一直陪着蒙亦进入戏院。进入包厢，蒙亦芳责怪道：“我们也进包厢，太浪费了吧？去换个票！”柳映红趁机道：“好吧，你先坐着，我去看看能否换得了。”
却说左等右等不见柳映红回来，戏已开始，蒙亦芳干脆安心坐下来欣赏。正在全神贯注看戏的她，冷不防身后一双手搭过肩头来，她只掰了一下，嚷道：“别闹了，挺好看的，快坐下来看戏！”忽闻气息不同，她猛回头，牟耀林一脸微笑。蒙亦芳拂袖而起。牟耀林似在哀求：“亦芳，你别激动，别激动……”蒙亦芳怒道：“牟局长休得无礼，再不放手我喊人了！”牟耀林无奈的移开手。蒙亦芳迅速走出包厢，头也不回便走。牟耀林瘫倒在大椅上，一脸惘然，惆怅无限。
蒙亦芳并不责怪柳映红，她知道都是牟耀林的馊主意，一回到家，便冲进房间里关上门。柳映红在门外叫道：“亦芳，你怎么啦？”蒙亦芳回道：“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怪你，心里烦着，让我静一静！”柳映红嘟嘴耸肩，蹑手蹑脚的走回大厅。
牟耀林在琼楼灌了个烂醉，恰被汪?看到，汪?扶他起问道：“牟局长，您怎么啦？”牟耀林借着酒劲推开汪?，吼道：“走开……别烦老子……”抓起酒瓶便要倒酒。汪?按住酒瓶道：“牟局长，您醉了，我扶您下去休息！”牟耀林突然拔出枪喝道：“滚……滚远点……”汪?大惊，连退几步，举起手战战兢兢的说道：“我走，我走……”汪?一口气跑回府中。
叶仲明赶到琼楼，见牟耀林正趴在台上。服务员走过来道：“叶局长小心，牟局长醉了，他手里有枪，我们都不敢靠近！”叶仲明道：“你们都别过来！”便上前轻拍几下，唤道：“牟兄弟，我是叶兄啊。”牟耀林抬头，睁开迷糊的血眼，突然扑到叶仲明身上，紧抱着他放声大哭。哭声惊动周围的客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看过来。叶仲明道：“别哭了，这里太丢人！”汪?道：“我来背他下去。”叶仲明点点头，扶着牟耀林靠到他背上。
叶仲明一直在客房陪到天亮。牟耀林翻个身，发现叶仲明正和衣躺在床上，双眼闭着，忽然想起昨晚的失态，心里在问：牟耀林，你在做给谁看哪？叶仲明只是半睡半醒，听到动静，悄悄的坐起来，问道：“牟局长醒啦？”牟耀林闭着眼道：“昨晚我伤了人不？”叶仲明道：“还好，没伤到。牟局长，又是姓蒙的气你？”牟耀林长叹一声，摆了摆手。
半个时辰后，汪?赶来通报：“哥，牟局长，爹说让你们回一趟府上。”叶仲明喜问：“是不是恩师想出好办法来了？”牟耀林一骨碌爬起来，忙问：“什么办法？”汪?道：“他没讲什么，只让我来通报。”叶仲明道：“别问了，回去就知道！”
汪燮正坐在茶厅里摇着蒲葵扇，一壶碧绿清茶冒起的团团蒸汽，随风飘散。三人赶回来，围于一侧问个不停。汪燮正了正身，笑眯眯的道：“牟局长，办法我是想到了，至于做起来，可能比较繁琐，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奏效。”牟耀林道：“老局长先讲，大家一起出谋划策，只要合法，多困难多麻烦也不怕！”汪燮道：“好，你们听着。要想斫断蒙姑娘的心链，必先从王公子入手，让王公子成了亲，蒙姑娘对他自然就会死心。那么让王公子与谁成亲呢？就是牟局长的妹妹牟韵莲小姐，今我先假设他们有此可能。至于如何成亲？这里至关重要，必须涉及到另外一个人，便是冉夫人，既然冉夫人被疑为共党，可从这点上做手脚。我们暗中先将冉夫抓进牢中，然后私下跟王公子谈条件，只要他愿意娶牟韵莲，我们就将冉夫人送回牟府，否则嘛……当然，王公子不可能不答应，除非他非常讨厌牟韵莲。”叶仲明竖起拇指赞道：“恩师高见！”牟耀林道：“办法不错，不过确实有点麻烦，兜了一大圈，蒙姑娘这边还是个未知数呐？”叶仲明道：“蒙姑娘对王公子死了心，牟局长，如此境况尚且拿她不下，你说你还能怨谁？”牟耀林觉得也是个理，便道：“警察局抓冉夫人似乎有点越权，此事让上峰组或郭夫人知道可不好交代！”汪燮道：“暗着去抓人，明白不？当然，此事仲明会替你保密。”叶仲明点头道：“牟局长放心，您的事就是我汪府的事，汪公子的命还是您捎回来的，此大恩不能忘！”汪燮父子皆点头。牟耀林道：“既然如此，就豁出去了！”
为了这个计划，牟耀林两晚睡不好，次日书信一封，遣何队长去探查牟韵莲的情况。
何队长通过龙德旺请来牟韵莲，并亲手递交牟局长的信。信曰：“韵莲，见信如见兄。兄今托何队长亲问，汝之终身大事如何？闻言爱上王公子，未悉真假，若非，兄则帮觅良婿，若是，兄当助汝以成！”牟韵莲心里大喜：“何队长，我哥真是这意思？”何队长道：“该念你哥苦心一片，这样的哥哥哪里找去！牟小姐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吧？”牟韵莲道：“我和王公子感情很好，但是……”她一时又说不上来。何队长急问：“但是什么？总该把话说完！”牟韵莲道：“是因为蒙亦芳姐姐吧，我不好说，反正王公子的心里一直有她。”何队长道：“嗨，这些你甭管就是，我要知道的是你与王公子之间的情况，你们是否两厢情愿？”牟韵莲犹豫一下，点头道：“差不多吧。”何队长喜道：“这就好办了，你等着吧，你的梦想很快就会实现！”牟韵莲疑道：“何队长，我哥可从来不关心我的事，这次是怎么回事？”何队长道：“瞎说！哪有哥哥不关心妹妹之理？牟局长公务繁忙，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有时间去关心谁？你别多想，等着做你的新娘子去吧！”
妹妹这边没问题，至于父亲那边，牟耀林欲亲自出马。何队长道：“局长，我看还是我出马吧，不太招人闲眼。”牟耀林道：“你去也行，但也不能公开，你须与我父亲私谈。”何队长道：“局长放心，您只须写个信详细说明，毋须我再多费口舌。”牟耀林写好信，又嘱道：“此信只能让父亲一人看！”
牟继中收到儿子的亲笔信，乐得短须也翘起来，欣喜道：“老夫也在盼着这一日哪！成，老子就答应你小子！不过，何队长啊，你们打算几时要人？”何队长道：“目前计划还在酝酿中，成熟之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亭主。”牟继中道：“你回去交代你们局长，我也是有条件的，第一，你们要优待冉夫人，不能当囚徒看待。第二，务必保证她的人身安全，特别不能让任何人将她逮捕。第三，事成之后马上送回牟府。”何队长道：“这些，牟局长在信上不是也说清楚了吗？”牟继中道：“没有！他只说了他要办的事，然后就向我借人。何队长，我还要特别叮嘱，此事千万千万不能让郭夫人知道，所提条件主要还是针对她！”何队长道：“我们局长也考虑到这些，亭主有所不知，这主意非牟局长所想，恰是郭夫人手下的叶仲明提出来，这下您该放心了吧？”牟继中一愣，问道：“此人可靠否？”何队长道：“我们局长有恩于他，您说呢？”牟继中大笑，乐道：“原来如此啊，甚好甚好！我说嘛，这几日眼皮盖老跳跳，原来我牟府要来大好事，哈哈哈！”何队长道：“在下先恭喜牟亭主！”
诗云：
卢座尤勤驾，欲探真与假。
牟局苦无策，只为摘娇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