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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宝之会掘墓掏坟,密查组寻山索水

逃到小牛村附近的韩正良一伙,基本上摆脱了敌人的追杀,回头望去,但见皇军的营地附近正在激烈地战斗着,韩正良心有余悸的道:“幸好撤得快些!”腿也跑软了,众人纷纷倒在地上喘气。那日曲道:“三更半夜的,这里还很危险,逃去哪里才好?”韩正良犹豫了一下,说道:“此地离石门庄不太远,当是先去找史大聪!”那日曲马上回应:“石门庄?不是正被方孝铭围困吗?不如……不如折返鹿田更近一些!”韩正良道:“回鹿田?想找死哪!你不见南面也驻扎着敌营?如此绕个大圈回鹿田,然后再给巡警队逮一回?”不必多说,众人一致支持韩正良的决定。

石门庄周围一片宁静,四更将过,亭堡的兄弟突然发现有一队人影走近,即亮探灯喝问:“什么人?”韩正良大声回应:“兄弟,我们是宝之会的人!”那人细看一遍,说道:“请稍等!”不多时,只见史大聪打着呵欠走出来,韩正良迎上招呼:“打扰了,史兄!”史大聪隔着铁栅门看了看,以为对方是来搬救兵的,便不好气的道:“你们走吧,石门庄再也不会出兵!”韩正良道:“不不不,史兄别误会,我们非是来请援。”史大聪圆着眼道:“不请援?你们是逃过来的?”韩正良点点头。史大聪命人将门打开,又吩咐道:“找些地方让他们休息,我好困,先去睡了!”说罢自顾往后院走去。住宿之处倒是不错,但那日曲见史大聪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中甚为恼火,小声的骂个不停。韩正良劝道:“算了,寄人篱下,且忍一忍。”

且说梁汉民等人夜回云岭,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中村大尉竟欣然同意增调五十兵力,并欲亲自挂帅。梁汉民立功欲望强烈,不屑道:“区区金牛寨何须大尉先生亲自上阵!您且歇着罢。”中村大尉正逢身有小恙,更乐得清闲。次日上午,梁汉民率鬼子兵浩浩荡荡向金牛寨进发,一路豪迈前进,斗志激昂,谁料到达附近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哪里还有营帐,有的只是残灰冷炭!梁汉民顿感头晕目眩,胸膛一堵,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整个人硬生生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梁汉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范金和韩正良正坐在旁边。韩正良见状,喜道:“会长终于醒过来了!知道不?你整整昏迷了两日两夜,快把我们给急疯了!”梁汉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有恍如隔世之感,喘着气问:“这……是哪里?”范金道:“这里是鹿田宝之会。”梁汉民大惊,猛的咳了一阵,吃力的道:“你……你们好……好大的胆子……”韩正良边帮他抚胸边道:“会长放心,此地暂时还是很安全的!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一切有我们在!”众兄弟陆续来看望梁汉民,皆是点个头或问候一句便出去了。

偷鸡不得蚀把米!云岭皇军元气大伤,本是身染小疾的中村大尉急火攻心,一病则卧床不起。浔城皇军总部闻悉,遂任命田中佳秀暂代中村大尉职务,而田中佳秀身在独龙,暂时不想返回云岭,于是指派桥本智弘代行其职。桥本智弘从一个小小的军资管理员升任大尉之职,对他来说不是挑战,而是机遇。他将云岭皇军从新编制,分为三个组,分别是后勤组,作战组和谍报组,其中谍报组负责与宝之会共同融事,组长为渡边山。金牛寨一战大败,中村大尉对梁汉民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将他们赶回鹿田。桥本智弘认为责任不完全在宝之会,为了抚慰汉奸人心,他派渡边山亲往鹿田做安抚工作。

宝之会经历大劫后,在梅花村附近设置了几处哨点,对一切过往的人实施全方位跟踪监视。梁汉民稍有康复,即召众人商讨复仇大计。范金道:“此次大败,损失的是皇军,于宝之会而言,只不过是皇军信任度的降低罢了。”韩正良道:“我从史大聪口中得知,叶仲明对冉若珠之死极度怀疑,而史大聪的后台正是叶仲明。若从此事入手,有叶仲明幕后指挥史大聪部下,再度联手石门庄,相信不会再有如此糟糕的局面。”梁汉民道:“这个叶老板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不知其背后还有无更大的人物?”韩正良道:“有无人物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要取得他的信任,合作起来才会得心应手!”范金道:“韩兄弟就直说吧,该如何入手?”韩正良道:“就从老妖婆的墓地入手!只要确认墓穴里没有冉若珠的尸骨,再将结果告知叶仲明,那时候他必定紧张起来,自然会倾向于合作。”看似偏离主方向,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对策,梁汉民横下心来:“好吧,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

次日,渡边山一行数人从云岭而来,梁汉民略感意外,以为是中村大尉派人来责罚宝之会,不免紧张而激动。渡边山见到梁汉民尚如惊弓之鸟,笑道:“梁先生不要紧张,我是奉新大尉桥本智弘先生之命前来督导宝之会工作的,不是来责罚你们!”梁汉民松了口气,便客气请众人进宅。得知中村大尉病倒,梁汉民愧疚的道:“我对不起中村先生,对不起大日本皇军!梁汉民有罪,希望得到皇军的宽恕!”渡边山哈哈笑道:“梁先生知错能悟,大大的好!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嘛,岂能长胜不败?来此之前,桥本先生让我转达他的意思,他希望梁先生以及宝之会兄弟不必耿耿于怀,一切往积极方面去想,去作为,继续为大日本帝国的东亚共荣事业出谋划策,无私奉献,并且相信大家一定能够做到!”梁汉民喜道:“那是那是!”闲谈之后,梁汉民遂将新的计划徐徐道来,希望获得渡边山的支持。渡边山乐道:“你的很好嘛!宝之会的计划我完全赞同,今后你们想做什么,只需知会一声,不必征求我的意见!”梁汉民大喜,对众人道:“难得渡边先生和桥本大尉先生对我们如此信任与器重,宝之会兄弟唯马首是瞻,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众人亦是喜而相勉,信心倍增。

此次掘墓行动,梁汉民是慎之又慎,一次次失败告诉他,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整体行动的失败!于是他让韩正良和那日曲先作一番暗访。二人乔装成贩卖茶叶的游商,在宁岭村转悠了半天,又细察王府,确认安全之后,便往蟠龙桥方向返回。冉夫人墓地位置相对较高,周围亦无任何障碍物遮挡,一出村口便能看到。那日曲尤为纳闷:“如此光溜溜的地方,只怕晚上行动也容易被人发现?”站在蟠龙桥上,韩正良环顾四周,说道:“是容易被人发现,不过,若是不打着灯火,兴许会好很多!此墓离村子较远,声音是不易传到村子里。”那日曲道:“你别说,夜犬可是很灵敏的怪物,小小的声音也很容易触及它的听觉神经,若是狂吠起来,难免会引起村人警觉。”韩正良道:“夜犬是难以对付的了,届时小心些便是。”

回到宝之会,韩正良就所见所闻与众人商讨。范金道:“难怪别人怀疑,老妖婆如此身份的人怎会葬在这样显眼之处?大有唯恐天下人不知的样子!她一定是诈死!”梁汉民道:“据传,坟墓乃是衣冠冢,冉若珠自溺于连江,沉尸湖底,丝发未觅,若墓中真无尸骨所存,我们也不一定能证明她未死。”韩正良道:“一切皆为猜疑,待验明了墓中之虚实,后面的事就交给叶仲明吧,信与不信也由他了。对于行动来说,重点不是掘墓,而是掘墓当中的安全问题,虽然墓地离村子较远,但其周围空旷明净,寸草不挡,所以必须有人守着村口,同时挖掘当中不能弄出太大的声音来,以免惊动夜犬。”梁汉民道:“不错,这些必须做得扎实。”韩正良道:“现在我来安排一下各位的任务,我担任第一道防哨,梁先生担任第二道防哨,各加一名兄弟陪同,以备连络之用,范副和那兄担任掘墓重任,外加两名兄弟协助,此外,蟠龙桥两则各设两名兄弟伏哨,以接应一二道防哨的应急之用。一共需要十二人。若无异议,明晚三更之后准时动手!”众无异议。

有道是贼与鬼同途,鬼出没的时候,贼也猖狂了。梁汉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贼,一个盗墓贼,细想似乎又不是,倒是更像一名侦探。是侦探罢了,他这样安慰自己。夜里,天飘小雨,伴着轻缓的闪电雷鸣,一行人到达蟠龙桥,已近三更,村内尚有少数人家亮着灯火,黄而淡弱的光线在蔼蔼树影中争缝透出。墓地处一片漆黑,偶尔闪电掠过,坟茔与墓碑清晰可见,反增添了一丝阴森可怖的气息。韩正良二人走在最前头,直抵村口分于两边作哨,梁汉民跟至中段位置,亦守于路两侧,随后四人伏于蟠龙桥东头,直面宁岭村。范金等人各执锹铲锄等工具,悄悄的走近墓地。那日曲仗着一身气力,双手按着墓碑顶部用劲往后一扳,墓碑竟倾斜下去,但不倒下,便笑道:“筑得太假了,一点不结实!”正想将其扳倒,范金止道:“你是有力气无处使了,动它做甚么?赶紧挖土!”于是四人分立四角动起手来。坟土虽为新土,经雨水浸润后变得硬实,已不可轻松铲挖,范金便令那日曲用大锄先作松土。那日曲抡起锄头一通猛挥,一圈下来面不改色,坟身却矮去大半截。他暂停下来,说道:“先铲去松土!”三人挥动铲锹,十几个回合下来,坟土还有尺余多高。如此反复几回,棺盖被刨露出来。众人先围起黑布帐,又燃烛照明。一兄弟忽道:“顶上不作遮光吗?听说死人避讳天上之光。”范金道:“嗨,这是晚上,避什么光?”于是四人分立两边四角,各执铁钎站位待命。范金一声令下,四人同时使力,“吱呀”一声响,棺盖拔钉而起,一股陈味迅速往上散来。范金道:“奇怪,居然没有臭气熏出,必是假的!难道真是梁先生说的衣冠冢?”那日曲放下铁钎:“大家一起用手来!”众人合力将棺盖移向一侧,但见棺内空空如也,竟是衣冠也无一件!意料之中的事,大家并不吃惊。那日曲转身观察墓穴两侧,然后用力踩踏几脚,口中喃喃自语:“古墓有副椁之说,会不会还有墓穴紧靠两旁呢?”范金接道:“副椁?不可能,就算有,也非装殓尸体,那是用来放置陪葬品。”一兄弟道:“反正也不花多少工夫,不如四周挖一下看看,若是有陪葬品,能挖些宝贝出来岂不是更好!”一听到宝贝两字,那日曲便来了精神,喜道:“好,再挖挖看!”两侧各两人同时开挖,尺许深后,依然还是泥土,范金道:“不大可能了,也罢,先歇会儿。”

不知几时,小雨已停,闪电也安静隐去。守在前哨的韩正良见村内相当平静,便退回梁汉民那儿,小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回去看看吧?”梁看民看了夜光表,说道:“尚未够半个小时,且再等会儿。”韩正良道:“不如让他俩在此盯着,我们先过去?”梁汉民貌似也心急,于是叮嘱手下二人:“你俩盯紧些!”环视半圈后便向墓地走去。

梁汉民绕墓穴走了一圈,嘿嘿笑道:“老妖婆果然是诈死,大大的狡猾!”然后又问:“你们挖两边干什么?”那日曲道:“我们怀疑两边埋有副椁,所以想挖开看看。”梁汉民道:“若老妖婆当真死了,副椁或许会有,王府算不上侯门爵户,哪能与皇陵相比,是没必要弄得这般隆重。”韩正良道:“真相已白,赶紧撤了吧!”那日曲道:“不垒起坟土了么?”韩正良道:“你有力气没处撒了?”梁汉民想起被刨的祖坟,也是这般光景,这不,先祖的骸骨还曾栖风沐雨,想着便要心痛,于是一甩脸,忿然道:“不理它,快撤!”

翌日,王府兄弟正在吃早饭,王正义匆匆来报:“据陈老先生反映,夫人墓地昨夜遭贼人盗掘!”王潇大惊,立即放下碗筷,令道:“速去看看!”众人带上工具向蟠龙桥奔去。临近一看,但见墓地一片狼藉,墓碑也被打歪下去,众人极为气愤。在王潇指挥下,众人将棺盖合上,又重新垒起坟茔,花了半个时辰方貌复原样。左三道:“若没猜错,必是梁汉奸所为!”王潇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叶仲明。”陈宝道:“要不要通知晋元?”王潇道:“暂时不必,掘墓的人无非是想知道夫人的情况罢了,看来不太平的日子将很快来临!”

意料之中的事得以验证,宝之会重现复仇曙光。梁汉民仍十分信任韩正良,在他眼里,韩正良已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加上新任大尉的宽松政策,他感觉信心满满。

受梁汉民派遣,韩正良再赴石门庄。在史大聪等人眼里,韩正良已列入不受欢迎的人之列,此番造访,史大聪感到厌烦至极,遂令夏永出面接见。韩正良开口便道:“宝之会不遗余力,仍寻求与石门庄通力合作。”夏永道:“合作非是不可,但是要让石门庄牺牲根本利益的合作,今后是不会出现了!韩兄不明白意思,在下恭送贵步!”韩正良笑道:“宝之会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盟友舍弃自身利益,合作本着互利共赢原则,共同进退,上次实属误会,我代表宝之会向贵方赔个不是!此番前来,先不谈合作的事,我有个好消息向你们通报,事情也关乎你们的后台大佬叶仲明老板。”夏永听到此,觉得后面尚有文章,便道:“既然如此,但请韩兄讲来。”韩正良转着眼珠子,凑上去幽幽的道:“王府的冉夫人,没死……”夏永表情平淡,眯着眼缓缓的道:“此事嘛,与石门庄关系不大,不过呢,我倒想知道你们这消息的可靠性,否则虚报上去,我们老大也会生气的。”韩正良笑吟吟的道:“我们亲手挖开了冉夫人的墓穴,里面一无所有!怎样,是否可信?”夏永睁开眼睛审视对方,良久才道:“好吧,如此说我是信了,你是想让我通知叶仲明还是怎么的?”韩正良道:“当然,最好领我引见于他,可否?”夏永心想,我们傻,叶仲明可不傻,我倒想看看你韩正良有几斤几两!于是满口答应他。

夏永将此事先禀报史大聪,并征求他的意见。史大聪不置可否,只道:“宝之会的人以后都交给你对付好了,哥懒得再操那份烦心!”夏永道:“我也讨厌他,既然聪哥不想搭理他们,往后我不必向你请示。”史大聪道:“但你记住,对石门庄没有好处的事,什么也别跟他们谈!”夏永道:“聪哥放心,这点我压得紧。”

韩正良第一次听说叶仲明此人,是林荣对他说起,那是在未跟随梁汉民之前,他也曾想过贩卖烟土,但林荣害怕薄了自己的市场,并不情愿将他介绍给叶仲明。他跟了梁汉民之后,便慢慢的将此事淡忘了,同样是拿着命去换白花花的银子,相比之下,他觉得还是跟着梁汉民更好。

这日,叶仲明忽然抚着柳映红的肚皮,轻轻的道:“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少,你的肚子为何不争点气呢?”柳映红怒他一眼,不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地是那块地,要看播的什么种子!”叶仲明想想觉得也是道理,便道:“我家婆娘的那块地不见得比你的好,为何她的长苗了?”柳映红还是那句话:“你问我我问谁?”便不再搭理他。自从扳倒石奇南,叶仲明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乐趣,而且冉夫人一亡,郭夫人几乎再没指派过什么大行动。没有对手的日子很孤独,他如是想。

夏永的到来,打破了叶仲明不想拥有的平静。在一个普通的酒馆内,叶仲明倒是热情飨客。夏永作了介绍之后,叶仲明却先道:“不瞒韩兄弟,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独龙镇人吧?”韩正良高兴的道:“正是,叶老板一定是从林荣兄口中知道?”叶仲明点头:“没错。只可惜……嗨,不说也罢!韩兄弟此次点明要见叶某,不知所为何事?”夏永道:“明哥,韩兄没别的事,只想告诉你一道消息,冉夫人没死,梁汉民已开棺验证!”叶仲明一听,哈哈笑道:“开棺验证?棺材里能装什么?冉若珠投湖自尽,尸骨无踪,当然是副空棺材啰!”韩正良被夏永抢言,心有不悦,便道:“夏兄有所不知,叶老板,我们看到到棺材里连件衣帽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们推断冉若珠一定还活着!”叶仲明此刻才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简单,问道:“韩兄弟当时在场?”韩正良点头道:“不止我,还有好几个人都在场!”叶仲明沉思片刻,忽然道:“两位慢慢吃喝,饭钱已付过,我有点急事先失陪了。”韩正良始料未及,惟无奈的看着叶仲明离去。夏永暗暗得意:就你这货,还想跟叶仲明拉帮结派,门也没有!便举杯劝酒:“来来,咱痛快吃几杯!明哥是个大忙人,甭理他。”韩正良呆着眼,操起酒杯,并未跟对方相碰,仰起脸一口干完。

郭倩容接到急报,匆匆赶来玉器店。听了叶仲明讲述,郭倩容击案大怒:“定然是这牟老贼耍的把戏!”叶仲明道:“夫人息怒!眼下单凭韩正良的一面之词不足为证,属下建议,让杨先生查个水落石出,假如真是牟老贼搞鬼,后面再拿他问罪!”郭倩容道:“不行!杨世杰孤掌难鸣,甚至已被牟继中软禁起来,事情还得你们去办,明日你等四人统统前往连江亭,着手调查!”蔡一民道:“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不到半途牟继中便知道了?”禤环道:“你傻呀!谁让你兴师动众的去?”叶仲明道:“好吧夫人,容我先想想。”

柳映红知道要去连江亭调查,建议道:“不如这样,让牟耀林带警察去查他老家?”叶仲明嘿嘿笑道:“你想的不是天真,是幼稚!让牟耀林去查,还不如我直接去问牟继中。”躺在床上,叶仲明满脑子思考着如何调查,尚未想出个子丑寅卯,便呼噜呼噜的睡死过去。

杨世杰在别景园过着一段悠哉悠哉的日子,左边不顶右边不撞,中间还有人陪着,其乐融融。对于冉夫人的事,他压根不想去提,无聊的时候,他想想柳湘云,这个让他一直俘获不到真心的老女人,感觉就像空气,吸得进,呼得出,却抓不住!

白童为了“绑”住杨世杰,不但满足他物质上的需求,而且还常常带他出去逛逛乐子,他曾建议让杨世杰再续一房,只要自己相中,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杨世杰却道:“这把年纪了,无家无业,岂不是让人笑话?”白童笑道:“我就知道杨先生放不下柳妈妈,唉,真看不出杨先生还是个多情种!常言道戏子无真情,何况柳湘云比戏子还要戏子,杨先生何苦不堪自拔!”杨世杰只是笑而不语。

冉夫人在牟府俨然半个主人,但行动上却受到自身条件的限制,牟继中手下的人,知道冉夫人住在牟府的并不多,只有府内牟继中特别信任的人才知晓,不过,即便见到冉夫人,很多人也不认得她是谁,因为传说中的冉夫人已投湖自尽,他们更相信眼见的是未来的亭主夫人。

四人来到连江小街之后,叶仲明仍想不出好办法,便先住进一间小旅店。叶仲明道:“在想出办法之前,你们可以随便走走,但不能靠近连江亭!”两个女人携手出去玩耍,蔡一民只管躺着休息。叶仲明感觉思绪凌乱,便想叫店家提壶茶上来,哪知喊了几声,楼下却无人应答,于是他亲自下楼。但见老板娘正在全神贯注的玩着霹雳游戏,叶仲明也被这玩意吸引住,便忘了喝茶的事,站着观看老板娘表演节棍人格斗。这种游戏跟拉线木偶差不多,几个由细线穿联而成的节棍人“站”在桌上,桌上有多条弯弯曲曲而且相连的通缝,表演者双手藏于桌面下,通过线条控制节棍人,让它们表演各种动作,甚至相互搏斗。叶仲明边看边想,如何找一两个“节棍人”来让自己操控……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返回到楼上。

柳映红二人逛街回来,禤环坦着胸前的吊坠金链问蔡一民:“好不好看?”蔡一民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破口大骂:“你个败家女人,又在乱花钱!”禤环勃然大怒:“我花我的,关你屁事!”夫妻二人随即拉开了口水战。柳映红在一边劝道:“你俩别吵了好不好?叶组长还没想出办法来!”叶仲明拉禤环到一边,问道:“这金链多少钱?”禤环道:“就十五大洋而已!”叶仲明掏出十五大洋扔给蔡一民,令道:“好好睡你的觉!”蔡一民一脸惊愕,忙将钱还上,歉道:“叶组长,这什么跟什么嘛?哪能要你的钱!”叶仲明拔枪喝道:“我让你去睡觉,听到没有?”蔡一民把钱放到床头上,乖乖的躺下去。柳映红“扑哧”的掩嘴而笑。

次日,叶仲明安排道:“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往连江湖现场调查,一组打探杨先生住处。”禤环立即指着蔡一民:“我不跟他在一组!”叶仲明道:“那你跟谁一组?”禤环犹豫一下,回道:“我跟你吧。”叶仲明与柳映红相视一笑。柳映红道:“好了好了,跟谁一组无所谓,重要是把事情办好。叶组长,我与一民去探寻杨先生吧?”叶仲明点头默许。众人换上土布衣衫,便开始分头行动。

柳映红二人行至牟府附近,不敢上前直问牟府的人,只向过往的村民打听,但没有人认识杨世杰,蔡一民道:“不问牟府的人看来打听不到,你等着,我过去问问。”柳映红嘱道:“别说我们是城里来的!”蔡一民向一名单独站守于牟府转角边的兄弟走去,礼道:“兄弟,我是杨世杰先生的家人,今儿有急事找他,麻烦您通报一下?”那人打量了一番蔡一民,问道:“你怎知道他在这里?”蔡一民微笑道:“哦,是他信中告诉我的。”那人道:“他不在牟府。你往前面的路口走去,大概走五六里,到那儿再问人吧。”蔡一民谢过,向柳映红招招手,二人即按指点方向寻去。一路上皆是旱地或荒岭,哪见得一户人家,柳映红道:“奇了,那人是不是提防我们,故意指错了路?”蔡一民道:“我说是杨先生家人,看他并不怀疑,甭管他,到了便知晓。”走了差不多路程,忽见前面的小岭上,一片绿树翠竹掩藏着的亭台楼阁,柳映红喜道:“莫非便是此处?”

杨世杰吃过早点,正在凉亭上拉着二胡,守门的兄弟来报:“杨先生,有两人自称是您的家人求见,就在门外候着。”杨世杰听说家人,马上想到杨家虎,但转念一想,杨家虎并不知道自己在此,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来找,于是急忙起身向门外走去。一见到二人,杨世杰立刻明白了,遂问:“你俩大老远从家里来,一路上可辛苦?”蔡一民道:“叔叔啊,家里田地干旱,禾苗穗秕,这一季或是没多少收成了!”杨世杰道:“哦……先进来,且慢慢说话。”二人随杨世杰进入别景园,东摸摸西瞧瞧,俨如未见过世面的人。杨世杰向白童作了介绍:“侄子杨一文,侄媳阿红。这位是白先生。”白童问道:“两位怎得知叔叔在此?”蔡一民道:“回白先生,乃叔叔书信告知,让我们来取些钱回去补贴家用。”白童笑道:“原来如此。两位不忙的话,多玩上几日?”蔡一民道:“谢谢白先生!时下农忙节令,顶多只能住一日两日!”白童随即命人安排住宿。

叶仲明二人沿着湖边寻去,禤环不明白此行目的,闷道:“哪里还寻得见冉若珠的尸首?”叶仲明笑道:“寻她尸首做甚么?我还不希望她那么快死!”湖滨人迹较少,偶尔见到打渔的小舟驶过,由牟府行去半里处,忽见一老翁正在垂钓,叶仲明上前礼问:“老伯您好,请问您每日都来钓鱼吧?”老翁道:“老骨头嘞,鱼网也抱不动啰,不钓鱼还能干什么活?”叶仲明笑道:“老伯身板硬朗着哪!对了老伯,在下想向您打听一事,近一两月来,有否听说女人投湖自尽之事?”老翁道:“有啊,两个多月前,听说有个外地的女人在连江跳水死了,是谁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话,最好去问问牟亭主。”叶仲明追问:“只是听说?可有人亲眼看见?”老翁道:“当然没有,有人见还不救她上来?”叶仲明道:“那尸首什么时候发现的?”老翁道:“尸首?没听说找回来……你们是警察吧?是不是牟局长派你们来?”叶仲明稍顿,微笑点头:“噢对,对!”老翁嘿嘿自语:“儿子查老爹来了!”二人谢过,继续前行,一直到虎啸亭,再没遇见什么人。叶仲明回想老翁的话,越发觉得冉若珠投湖一事更似谣传。

二人在亭边坐了一会儿,便折向小山上走去。禤环道:“我在想,若是找个牟府的人来探问,可比我们在外头东寻西找强多了!”叶仲明道:“你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但直接去找牟府的人探问,只怕会惊动到牟继中,所以不能操之过急!”此时,迎面来了个放牛娃,手牵一头大黄牛,小男孩约有十多岁,长得胖嘟嘟的。禤环上前问道:“小兄弟,你常在这里放牛吧?”小男孩点点头。禤环又问:“前阵子这段湖水是不是死过人?你不怕么?”小男孩道:“晚上就怕,白天就不怕。”禤环再问:“你知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小男摇头道:“不知道,只听说是个外地来的老女人。”

二人继续往坡上走。叶仲明道:“看来村里人知道的都是一个答案!罢了,我们沿这小山走走,再从背面绕回牟府那边。”上坡小道一路芬芳,百花争妍,分外妖娆,禤环觉得,与其说是来探查,不如说游山玩水,此情此景,她像个小姑娘一般蹦蹦跳跳的跟在叶仲明身后,不时停下脚步,这花看看,那蕊瞧瞧的,发现特别赏心的奇葩异卉,竟拽住叶仲明的手问:“多漂亮,这是什么花草?”叶仲明也不懂,胡乱编答:“仙人花吧!”见她欲要摘撷,叶仲明拉了一把,劝道:“别玩了,办正事去!”禤环拽不过他有力的大手,便抱着他的臂弯随行,那个样儿,俨然一对情侣。将近小山顶处,花香更盛,芬芳馥郁,那些娇花劲草竟伸出陡峭的斜坡外。禤环实在控制不住欲望,伸手去摘。叶仲明见状喊道:“别掉下去啰!”禤環够不着,叫道:“你拉住我的手我就能摘到了!”叶仲明便拉住她的手,禤环侧身子探了出去,眼看刚好够得着,突然双脚一滑,半个身子掉到坡下。叶仲明死攥不放,禤环被吓得握紧叶仲明的手,拼命的往上挣扎,突然又轮到叶仲明脚下一滑,身体迅速倾斜,随即跌落下去,双双滚落到几丈深的坡谷底下。

二人转到牟府附近,又见到那个放牛娃,正牵牛归来。叶仲明计上心来,在禤环耳边低语几句,禤环便向小男孩走过去。小男孩却先开口问:“大姐姐,你们是哪里人?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们。”禤环微笑着道:“你问得正好,我刚想跟你说说,我们是县警察局的人,来调查一些案子。”说罢掏出一枚大洋又道:“你能帮我个小忙,这银元就送给你,可以不?”小男孩问道:“大姐姐让我帮什么?”禤环道:“牟府一定有你的熟人,哥哥或叔叔什么的,你帮我叫一个出来。”小男孩一脸狐疑,歪着脑袋问:“你们要抓他?”禤环笑道:“不不,你误会了,我们只想问他几句话而已。”小男孩接过钱,高兴的孩道:“好,你等着!”不一会,他领着一个年轻人走来,介绍道:“这是我表哥董大鹏。”禤环道:“谢谢你小朋友!大鹏兄弟,我们是警察局派来的人,能否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这个叫董大鹏的年轻人一听说是警察局的,忙道:“可以可以!”二人走回叶仲明那儿,禤环道:“这位是董大鹏兄弟,他愿意配合我们。”叶仲明礼道:“我先代表警察局谢谢大鹏兄弟。”董大鹏赶紧问道:“不知两位想了解什么情况?”叶仲明道:“此非说话之地,若大鹏兄弟方便,不如到连江街上,我们借酒助谈可好?”大鹏想了一下,欣然道:“这样吧,留个地点,回头我去找你们?”二人对视一下,禤环道:“好吧,我们在顺风旅店等你。”董大鹏点点头,转身离去。

董大鹏回到牟府,一直不敢对人说起此事,他猜想对方一定是冲着冉夫人的事而来,但冉夫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的确是发生在牟府,而来调查的人却是牟家公子牟耀林局长派来,是不是有点乱套了?他一时理不清头绪,只思索着是不是要去见那二人?既然答应了人家,可不能爽约,兴许立得一功半绩,让牟局长高兴了……嘿嘿,想着想着,不由自主便向连江街走去。

诗云:

掏坟掘墓为哪般?合作不劣话语权。

难解志向迥异点,一厢情愿失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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