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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左三扎营独鸡岭,阮勇潜水玉冰河

晨曦初现。夜行了半宿的王府兄弟刚抵达野猪岭,因时间尚早,王潇便令众人席地休息。左三心急的道:“何不派人去通知金牛寨?”王潇道:“不急,晋元约好在午时前与我们接头,另外我们还要在此等待前来增援的野战队兄弟,时间不算充裕,大家赶紧休息吧!”众人找了一片草地,横七竖八的躺下来,由于夜路困顿,无不倦意十足,一躺下来便呼呼睡去。

蒙亦芳一早起来,走到王晋元卧室的窗边,见到此情此景忍俊不禁!牟韵莲半侧身子躺在床上,被子给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而王晋元则伏在书桌上,枕书而眠,旁边的油灯还在亮着。门未闩牢,蒙亦芳轻轻的推门进去,熄了油灯,便取来一张被单子披在王晋元背上。动作虽轻巧,王晋元还是被弄醒了,抬头问:“天亮啦?”蒙亦芳道:“一晚上你就这般睡法?”王晋元揉着眼睛道:“不,大概睡了一个时辰。”蒙亦芳欲唤醒牟韵莲,王晋元阻止她:“算了,她也是很晚才睡,让她多睡一会吧。”蒙亦芳道:“那你去我的床上睡好了?”说罢伸手扶他,一路朝女眷厢房走去。

杨家虎来找王晋元,却见牟韵莲烂睡在他的床上,很是吃惊,唤道:“韵莲,你怎么睡在这里?王总呢?”牟韵莲翻身睁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问道:“王大哥?他去了哪儿?”杨家虎道:“我正问你呢?”牟韵莲摇摇头,赶忙下床,匆匆而走。杨家虎一路纳闷着走回议事厅。

方孝铭和石小芬正在议事厅谈论亭堡之事,杨家虎上前看了一下图纸,觉得形似碉堡,点头赞许:“不错!快竣工了吧?”方孝铭道:“还有点收尾工程,不过可以使用了。司令,我想到一个破敌办法,可用箭火攻击敌营!”杨家虎道:“箭火?你是说将点燃的箭射向敌营?”方孝铭点头道:“不错,趁敌人熟睡之际射去,杀其不备!”杨家虎沉思一会,果断道:“此办法暂且保留,待大家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太阳升起了几丈高。王晋元从床上惊醒过来,迅速走出厢房区,眼看时间不早了,只与寨门前的兄弟说上一声,便朝野猪岭匆匆赶去。

野猪岭上,王府众兄弟被火辣辣的阳光晒醒,纷纷躺到附近的林子里,只有王潇和张定农二人在岭上候着。王晋元赶到,却只见二人,遂问:“兄弟们呢?”张定扬指指对面的林子。王晋元循向望去,但见那伙人在对面的灌木丛中躲着,纷纷向其招手。王晋元又问:“云先生能援助多少人马?”王潇道:“不少于五十!想好没有,如何安排?”王晋元点头道:“云先生援急如澍,太好了!现初步计划,你指挥大队人马分作几个点,排列式驻扎于敌人后方,相距敌营二三里左右,此外,派个十来人的小分队赴石门庄附近的独鸡坡驻扎,只造势,不攻打,最好将声势造得强大些。当前只作这些安排,此后的行动计划有变,我将会随时派人与你们联络!”王潇道:“好,你先回吧,等云先生派遣的队伍到来,我马上按计划行动!”

王潇走到林子里,便给左三下达任务:“你率十名兄弟赶赴石门庄,在其附近的独鸡岭上安营扎寨,记住,只造声势,不需攻打,尽量引起石门庄内的人注意,若遇上对方出来攻击,则且战且退,不必恋战!”左三道:“既然史大聪还在这里,不如我们趁机攻下石门庄?”王潇道:“此乃晋元的行动计划,万不可擅作主张,违者严惩!”左三领命,点兵即去。

独鸡坡是石门庄西行的必经之地,靠近路边,地势不高,坡度不陡,是个比较显眼的小岭。众人抵达独鸡坡,略察看一遍地形,经讨论后,一致同意选择东南面坡地作为驻扎点。此处林木不算稠密,但花草繁茂,落英缤纷。左三选中了一棵枝繁叶茂的细叶桉树下空地,令众人马上动手。马知路观察一下便问:“三哥想在大树下搭帐?”左三道:“这地方最好哩,不燥不湿!白天太阳也晒不到,还可遮风挡雨。”马知路道:“非是不可,但不能太靠近树干,夏季风雨无常,大树很容易招惹雷电,不太安全。”田启明道:“难道全在此处搭建吗?潇哥让我们把声势造大些,不如分散开来,多设几个点?”左三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命众人将五顶帐篷分作五处,排一行搭建,每帐两人,相互间隔十余步。忙了许久,营帐搭好了,又在各帐边竖旗一面。左三想看看效果如何,便下到大路上,往上观去,几处帐篷在山中若隐若现,旗帜则十分明显,宛如一支神秘的军队在山上驻扎。

傍晚,左三令各帐生起烟火,并故意将烟火弄得浓一些。烟雾升起后,随微风飘散,又弥漫于林间草木之中,整个独鸡坡变得神秘莫测。陈宝独自一人负责在坡底下哨守,看见坡上的阵势,暗暗笑道:“这模样,只怕是国军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猜想石门庄的人不会那么快出现,便跳上一段倾斜的树杈上,倚靠着微弯的树干做起了小梦。

天黑后,众人未见到陈宝返回山上,甚是疑惑。左三道:“这家伙该不会在山下睡着了?马兄,你随我下去看看!”二人至坡下,寻了一遍不见陈宝的人影,又喊了几声,便在此时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人,哈哈笑道:“吓到没有?”左三道:“你爬树上作甚么?天都黑了也不知道返回山上!”陈宝打着呵欠:“太困了,你们不吵醒,估计我会在树上睡到天亮。”左三怒道:“让你来站哨,你却睡觉,万一被敌人发现,我们都得完蛋!”陈宝道:“三哥不必紧张,没有分寸,我岂敢乱来?初来乍到,就算对方发现我们,也不敢贸然攻击,难道他们就不怕死!”马知路道:“好了好了,如此冒险之举,下不为例,返上去吧。”

却说独鸡坡起烟之时,有兄弟从亭堡下来通报,阿多便亲自登上亭堡眺望,除了烟雾,并未发现可疑之物,于是道:“莫要杯弓蛇影!野火烧山罢了,都是些不良村民在胡作非为!”那兄弟道:“是否抓他来教训一顿?”阿多道:“甭管他!烧不到石门庄来也罢。”阿多返回客厅,宁海正端来一大盆红烧猪手,香气扑鼻,令人垂涎!阿多呵呵笑道:“宁兄弟啊,今晚你想让我不醉不行啰!”宁海笑道:“醉也无罪,怕什么?活着就图个醉字,别无他求!来吧多哥,咱好好痛饮几杯!”二人即海吃豪饮起来,直饮到杯倒盆翻,双双醉去。

夜里,左三与马知路巡夜值守,左三觉得如此悄无声息的搅不起波澜,便道:“潇哥不让我们动手,石门庄又如何知道我们驻在附近?马兄有何办法吓一吓敌人?”马知路想了想,说道:“古时打仗,不是有送战书一事么?不如我们就给石门庄送去一份战书,保准吓他个半死!”左三惊呼:“好办法!太妙了!”转而又道:“可是没有纸笔,咋写?”马知路道:“你去弄些水来,我有办法!”左三盛来些少许水,但见马知路掰了条树刺往指上扎去,血冒了出来,再往水中滴去,血染红了水,然后他又从白色的内衣上扯下一块布料,说道:“可以写了,想好没有?”左三思索片刻,写道:“史大聪,限你三日之内撤离石门庄,否则刀枪相见!平定军:方孝铭。”写完之后问:“如何?”马知路点头道:“嗯,还好!”稍后,他用指蘸血水在顶上加上“血战书”三字,笑道:“如此更好吧?”众人纷纷说妙。马知路问:“可是,这战书如何送去?”左三道:“直接送到门口去,怕他个鸟!”马知路再问:“几时送去?”左三犹豫一下,说道:“明早吧,明日天亮前我和你一起送去,我送战书,你作掩护!”

天尚未明,左三二人悄悄来到石门庄大门外,在马知路的掩护下,他凛然向大门走去。里面的人持着枪隔门而问:“什么人?干什么的?”左三递上个小布包,说道:“送信的,请交给你家主人。”那人接过东西喊道:“好吧,没事请尽快走开!”左三即转身返回。

接到“战书”,阿多醉意尚未完全消退,他打开一看,不禁大惊,双手不自主的抖了一下。宁海道:“什么东西?”阿多把信给他看,令道:“你速往独鸡岭查探敌情!”宁海道:“你怀疑那烟火是方孝铭所为?”阿多道:“还用怀疑?快探了再说!”宁海奔至独鸡坡下,但见坡上好几处旌旗随风招展,隐约可见到多处帐篷!宁海心头一紧,料定是敌营在此驻扎。他想往山上去探个究竟,却见通往山上的路口处有敌兵持枪把守着,不敢贸然上前,便迅速返回。

阿多听完宁海的描述,知道敌人确实已经来到门口,顿有一种大兵压境之感,心想,眼下只有区区十余人马,如何也无法与对方抗衡,罢了,这烂摊子还是得让主人来收拾!宁海倒是无所畏惧的样子,见阿多愁眉不展,便道:“这几个毛贼何足惧之!”阿多道:“你能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所谓来者不善!敌在暗处我在明处,不可不防!再说这地方本来不是我们的,何必做替死鬼?但我既已应诺史大聪,自是不能拍拍屁股便走,宁兄弟,你速去将情况言明,回不回来便是由他!”宁海道:“这差事还是让游昨干吧,我还要烧好吃的菜!”

却说梁汉民对攻打金牛寨始终没有太大把握,一直在玩耍猴游戏。史大聪已是忍无可忍,后来的两三次小偷袭,他按兵不动,韩正良前来质问缘由,史大聪道:“如此玩下去,你们没有把敌人玩残,却是把自己玩疯了,石门庄兄弟只想来个痛快的,非是来这里陪你们耍猴!”韩正良道:“这本来就属于计划中的一部分,事前我可讲的明明白白,史兄可不要出尔反尔!”夏永道:“姓韩的你说话太过分了!什么出尔反尔?我们不是一直陪了这么多日!”韩正良自知言重,忙道歉:“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你们给点耐性可好,这是打仗,不是玩游戏,没把握之前还须得一步步来,想打胜仗就得有所克制!”

史大聪不再言语,也觉得韩正良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他更担心自己的后院石门庄,毕竟是拿命换来的,若再丢掉,恐怕已无逆转机会。待韩正良离去,他对夏永道:“梁汉民有他的计划,我们也不能丢开自己的计划,明日是最后一日!”夏永道:“聪哥的心情可以理解,不如这样吧,派个兄弟回去了解一下,若是安然无恙,则多留几日,免得得罪了梁汉民和日本人?”史大聪想想觉得主意不错,便遣一兄弟返回石门庄。

游昨赶到金牛寨附近,却误进了宝之会军营。韩正良问明来由,心里却想,你史大聪想退兵,故意编理由来蒙我,嘿嘿,看我如何整死你!便对游昨道:“石门庄兄弟正在执行重要任务,你先回去,今日之内,我会让他们撤回石门庄!”游昨信以为真,高兴而回。

阿多尚未等到游昨返回,却见石门庄一兄弟匆匆而至,知道史大聪无时不在惦记着石门庄,阿多将血战书交给那兄弟,急道:“时间紧迫,赶紧撤回来吧!”那兄弟惊道:“真有此事?难怪聪哥坐立不安,原来是他先有预感。”阿多道:“方孝铭已屯兵独鸡坡上,估计力量不弱,你们撤退之时,宜绕道返回。”那兄弟十万火急般赶回营地。

史大聪见到血战书后大惊失色,许久才回过神来,当即下令全体撤退。夏永道:“聪哥莫急,且待我去跟梁汉民招呼一声。”史大聪道:“快去快去!”哪知梁汉民早已听了韩正良所报,待夏永讲完,当下便发火:“大敌当前,你等居然蓄意造假,借以涣散军心,实在是令寒心!”夏永也动怒了,啪的砸出那份血战书,吼道:“梁汉民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我等要糊弄你,也不会选在此时此地!”韩正良拿起血战书瞧了一眼,随手扔回去,假笑一声道:“好你个夏永!这等玩意也耍弄得出来?且问你,方孝铭要攻打石门庄,他是否还会先通知你什么时候打,从哪里开始打,先打哪个人?真是幼稚之极!”夏永怒将血战书拨到地上,愤道:“这玩意可以不算数,我们只针对独鸡坡上的驻兵!梁先生,非是我等无理取闹,失去了石门庄,打败金牛寨又如何?今日我们是走定了,谁也别想阻拦!”梁汉民还想说什么,夏永已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出。梁汉民犹豫一下,紧跟着追了出来,一路不停的喊:“夏兄弟且等等!”夏永只当没听到,一口气走回本营。面对梁汉民,史大聪无奈的道:“梁先生,真的很抱歉,石门庄十万火急,迫不得已!且待我部回去摆平了那伙山贼再说!”梁汉民道:“如此瞻前顾后的,实在不是我等愿意看到!若是事实,老夫也无心责难,但愿别是耍什么小把戏!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史兄弟!”夏永道:“夏某不妨斗胆直谏,梁先生太过信任韩正良,迟早会栽在他手上,好自为之吧!”梁汉民眼睁睁的看着众人收拾行当,有辞而别。

下午,左三刚刚睡醒,口渴难耐,四下寻不到水,大叫:“文顺,拿点水进来!”王松文进来道:“三哥且忍一忍,文顺已去找水,估计很快会回来。”左三道:“罢了,渴不死的!对了,启明兄弟回来没有?”王松文道:“还没有。”左三纳闷着道:“奇怪!难道石门庄内的人不去通知史大聪?”王松文道:“会不会是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要不去门前放几枪吓吓他们?”左三道:“再等等,待启明兄弟回来再作议论。”左三安排田启明在石门庄东南侧路口哨探,主要是考虑史大聪回撤时可能有意避开西南面的独鸡坡,眼下只要田启明回来,便可知道史大聪是否已撤兵。说曹操曹操到,田启明跑着回营急报:“三哥,果然不出所料,史大聪大队人马由东南侧返回!”左三喜道:“确定了?大概多少人马?”田启明点头道:“估计有二三十人,已全部进入石门庄。”左三道:“好,你下去嘱咐陈宝,让他们提高警惕!”

史大聪忐忑不安的回到石门庄,看到守门的兄弟还是阿多的手下,悬着的心才跌落下来。而阿多也是捏着一把汗在等待,直至闻报史大聪归来,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软软地瘫在椅子上。顾不上喝口水,史大聪命人立即前往独鸡坡再探。不消多时,那兄弟回报:“还在山上,下面路口也有人守着!”阿多道:“要不要考虑吃掉它?”史大聪不温不火的道:“急什么?他们觉得山上好呆,就让他们多呆几日,谁敢来犯石门庄,只叫他有来无回!”史大聪由大门处开始检查,命人在侧边凿几个狙击窗,上到亭堡,又命人将机枪架设于上面。夏永突发奇想:“聪哥,皇宫里有护城河,我们也可以仿效它在门前挖一条护庄沟,只要将板桥一拉,敌人怕是会飞方可进来!”史大聪道:“是不错!不过工程太大,且退了敌再说。”他最担心的还是西北角小院,也是曾经助他得手的地方,他命人去打造巨型铁丝网,欲将这一带严严实实的封锁住。

夜幕降临,左三召众下令:“赶紧收拾,准备撤离!”陈宝道:“还没吓到史大聪,就这样走开?”左三沉思片刻,说道:“做个假象再走吧!你们去把一顶帐篷撕成几瓣,做成屏风的样子,旗帜就留着不收了,其余的统统带走!”于是,几个忙着做假象,几个忙着收拾,只一会儿工夫,众人已下得山来,即时乘夜撤离。

石门庄的撤兵并不动摇梁汉民攻打金牛寨的决心,却是金牛寨的沉着应对令他头痛不已,连日来的小袭击,对方只是你一刀我一枪的还击,不急不躁,不愠不恼。掌握不到金牛寨内的布兵情况,无法实施大行动,梁汉民不敢向中村大尉请求增兵,如此下去,有利的局面正悄悄的向金牛寨一方转移。

王潇等来了云游先生派遣的野战队,与队长武威路一同指挥队伍进驻敌后三里外,与金牛寨形成前后夹击之状。武队长了解了战术,有些不满意,说道:“如此空旷之野,前后夹击怎能围歼敌人?玉冰河上游无村无寨倒还好,下游的小牛村必是敌人逃跑的首选之地,为何不增驻防守力量?”王潇也觉得武队长说的有理,但战术由王晋元部署,双方未经一起商量,便不好随意更改。

樊英娇从山上观察到敌营的下游驻点像是已撤兵,便迅速下山通报。王晋元喜道:“独鸡坡已造成威胁作用,撤去的必是史大聪一伙!”初时,方孝铭尚在怀疑史大聪会参与进来,此时则完全相信了,于是再次提起箭火攻击的办法。王晋元考虑一番,觉得箭火攻击并非理想之法,便道:“据我了解,日军的营帐乃采用防明火材料制造,须有易燃油料作为引火物方能烧起来,估计箭火攻击无法达到预期效果。”翟志昶道:“火烧敌营不失为妙计!我有一个比箭火攻击还要好的办法。”众人将目光齐集到他身上。只见他继续道:“我认为直接派人去烧更好!这里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阮勇兄弟,就是你!”阮勇一愣,瞪着眼道:“我……”翟志昶道:“没错!我见识过,你的潜水功夫甚是了得,我看火烧敌营的任务非你莫属!”说到此,太家都明白了翟志昶的意思,纷纷表示赞同。杨家虎道:“办法是好,但敌营有两三处,且相隔不近,一个人怎可以同时将它们烧起来?”翟志昶道:“管它呢,烧一处算一处,只要敌阵一乱,我军便好出手痛击!”乱字在王晋元脑中晃过,才想到火攻的根本目的不是致敌人于死地,而是制造混乱,相比之下,人为纵火确实优势于明火攻击,于是当即表示采用此办法。

这一夜出奇的静,梁汉民没有派人突袭,原因是他们发现了王潇的驻营。那日曲亲自前往打探,远远的绕着对方排列式的营帐转了一圈,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来头,便返回去向梁汉民通报:“尚探不出对方身份,但可以肯定非巡警队。”梁汉民道:“大概有多少人马?”那日曲道:“不下三四十吧。”范金磨拳擦掌的道:“管他是谁,先灭了!”韩正良让众人静一静,说道:“我们的目的是踏平金牛寨,身后的敌人无非就是王府那点虾兵蟹将罢了,理他做什么?王晋元让方孝铭率队回石门庄制造威胁,我们走了史大聪,他们走了方孝铭,彼此彼此而已,力量对比几无变化!梁先生,我建议后日晚上发动总进攻,明日你即可回云岭增调兵力。”众人表示赞同。梁汉民却为难了,这可是一盘大赌注,他尚未完全做好准备,首先是中村大尉不一定马上答应增兵,其次是即便增兵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想起夏永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不由得擦亮眼睛重新审视韩正良。

梁汉民仔细分析了敌我形势,认为己方反而处于劣势,斟酌再三,还是觉得下面的人有过于冲动之嫌。他踱出宝之会营帐,远看石门庄营帐亮着的灯火,却没有半个人影,不禁生起沧凉之感!除了日本人,天底下还有谁人相信自己?他想。范金尾随出来,问道:“会长,不能再优柔寡断了,长此下去,皇军的士气也会日渐衰减!今士气正高涨,何不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拿下金牛寨?”梁汉民仰天轻叹,许久才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急?石门庄人马一退,我的心凉了半截!大尉先生那边还是个未知数,原定的计划是很好的,人心变幻莫测,这行动大计还得再斟酌斟酌。”范金道:“史大聪算个鸟!我从来就不看好他,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能行!会长,你还是赶紧回云岭一趟,若中村先生答应增兵,明日立即行动,若不答应,我们就撤退,凉在这荒郊野岭始终不是个办法!”梁汉民思虑片刻,当即拍板:“也好,你随我回云岭,现在就走!”然后将想法对众人说来。韩正良喜道:“会长英明!”梁汉民临走前嘱道:“我们回来之前,你等不要随便行动,小袭击也取消罢。”二人带上两名鬼子兵,悄悄的赶回云岭。

一更未过,王潇接到姚全来报:“平定军决定今晚三更行动,采用火烧敌营的办法破敌,届时你们只需守住敌人后方,东西两面则由平定军阻击。”王潇道:“我们的任务只守不攻,岂不是便宜了敌人?”姚全道:“潇哥有所不知,黑夜里双方难辨身份,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伤及自己人。”王潇点头道:“明白了。”

为了找到更好的引火油料,王晋元和杨家虎翻遍了金牛寨的杂物仓库,最后翻出一只罐子,上面印着“磷油”二字。王晋元问道:“这是作什么用的?”杨家虎也不清楚,说道:“快传二哥。”鹰王来看了一下,也摇摇头,只道:“此物乃当年父亲缴获的战利品,也不知作何用处。”杨家虎道:“既然是油料,且点火试试!”于是用小木棒蘸了一点出来,拿到空地上一点火,小木棒“唦唦唦”地蹿起火苗来,势头十分猛烈。王晋元大喜:“太好了,就用它!”

二更过后,阮勇在方孝铭和姚全的护送下来到玉冰河上游,在距敌营百余步的地方,他悄悄的下水。方孝铭低声问道:“如何?”阮勇点点头:“没问题,你们回吧!”岸上二人即后退。深夜的河水有点冰凉,阮勇仰脸躺于水面,整个人只有鼻子露出水面,慢慢的适应了一会水温,然后轻轻的划动四肢,前进速度较缓,没有半点声音。百步之距,对于阮勇来说,平时只是一口气的工夫,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仰游了一段,感觉差不多了,便翻身抬头,但见目标已越来越近,不禁神经紧绷,头一回单独执行任务,一切都是靠自己,他不许自己有半点马虎!忽然,小河对岸似乎有东西游动,弄出了不小的水声来。阮勇心头一紧,立刻停止前进,躲到长着水草的地方。与此同时,敌营上亮起电筒光,在水面上照了一遍,未发现可疑之物后便熄去了。好悬!阮勇的心蹦蹦乱跳,他在想,敌人如此敏感,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我如何才下得了手?等了一会,周围复归平静,阮勇将身体一沉,全身潜入水中。片刻之后,在靠近敌营的河段,阮勇缓缓的浮头露面。稍息一会,他正想上岸,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便迅速沉入水面下。在水中,但闻哗啦啦一阵水声响过,之后没了动静。阮勇探出脑袋,闻得一股骚味,他捏着鼻子低声骂了一句:“操你祖宗的!”便又沉入水中。阮勇再次浮头的地方上移了丈余,此处隐隐可见西侧哨兵的脑袋,如幽灵般来回游移着,很明显,那人并不是静静的站着哨守。阮勇心生一计,抓起一小团泥巴朝对岸扔去,“嗵”的一声,浪花飞溅,身后岸上又亮起电筒光,阮勇迅速沉入水里,只见水面上的光晃了几下便熄去了。阮勇浮起头,隔了一会,再故技重演,对方又来察看,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阮勇在想,此时纵火,恐怕营帐未烧着,自己却已落入敌手,不行,得先做掉此人!他爬了上岸,卸下瓶子,从小腿上拔出尖刀,随手抓块小泥团往水里扔去。哨守的鬼子兵闻声又来查看,这回倒好,他干脆蹲下来朝水面上看了好一会儿。阮勇瞅准机会,悄无声息的潜到那人背后,用尖刀抵住脖子小声喝道:“不许动!”待其反应过来,阮勇横刀一抹,鬼子口喷鲜血,挣扎着倒了下去。阮勇熄去电筒光,返回水边候了一会,岸上未见动静,便壮起胆向营帐边摸去。

营帐内传出轻微而混乱的打鼾声。阮勇欲动手洒油,忽见东头哨守的鬼子兵向这边走来,不禁暗暗叫苦,完了,刚刚做掉的鬼子还躺在附近!情急之下,他摸来一块小泥块,朝下游河段扔去。鬼子兵闻声止步,旋即转身查看水面情况。阮勇趁机退回水边,慢慢将鬼子兵的尸体推下水去。那人没有再走过来。阮勇惊魂始定,稍待片刻,便重回营帐边。选择好位置后,他把一瓶磷油全部洒了上去,再打开另一个瓶子,小心翼翼的取出火柴,此时此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心却在想,点火之后我该如何抽身?跳回水里?然后潜水往上游?如此罢了……想好之后,他用力一划,“唦”的一声火苗迅速蹿起,他立即退回水边,悄悄的钻进水里……几乎筋疲力尽之后,阮勇浮出水面透气,回头看去,身后远处火光一片,鬼子兵哭爹喊娘的纷纷从火堆里逃出来。阮勇哈哈大笑:“狗日的汉奸鬼子,见你祖宗去吧!”岸上姚全在喊:“阮兄,你在哪里?”阮勇马上应道:“准备上岸,注意掩护我!”姚全道:“放心吧,鬼子还顾着逃命,不会往这边来啦!”

王晋元和杨家虎站在亭堡上,一直注视着敌营方向。迷蒙的夜色下,敌帐透出暗淡的灯火光,相距不远的敌后方,王潇的营地灯光更为淡弱,而最下游的敌营,灯火灿烂,很明显,梁汉民是在虚造声势,不想让金牛寨知道下营的人马已撤离。王晋元双手扶着亭栏,问道:“都部署好了吧?”杨家虎道:“东侧由莫德龙指挥四十余人围堵,西面由翟志昶率众三十余接应潇哥,方孝铭负责掩护阮勇,同时指挥五十余兄弟镇守中上游一线,并左右兼顾,二哥指挥余部负责寨后安全。”王晋元道:“很好!但愿阮兄得心应手!”此刻的平定军已枕戈待旦。

不知睡到几时,韩正良酣梦中被人叫醒,走出营帐一看,我的天哪!皇军大营火光冲天,士兵被烧得鬼哭狼嚎乱作一团,许多人身着火焰冲进玉冰河里,烟雾水气混杂一片。韩正良刚想指挥兄弟们赶去救火救人,突然见到皇军大营附近枪火大作,金牛寨的人从玉冰河对面攻打上来。那日曲从帐内冲出来问:“怎么回事?”韩正良道:“完了!敌人先我们一步行动!”那日曲急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救援皇军?”韩正良道:“救?皇军都这样了,怎样救?我们的人马还不到皇军一半,赶紧逃命吧!”那日曲道:“逃命,往哪逃去?”韩正良道:“别慌,跟着我走!兄弟们,快操家伙!”众人闻得要逃命,顿时乱作一团,有的人还来不及穿上衣服裤子,光着两腚拔腿就跑。韩正良吼道:“慌什么?不许乱!快穿好衣服,我数十下,一,……”众人在这眨眼般的时间里完成动作,虽然衣冠不整,总算不是光溜溜的逃命。在韩正良带领下,一伙人沿着小牛村方向夺路奔逃。

话说莫龙德指挥分队镇守下游,却发现金牛寨禁区通往小牛村的桥已被敌人毁去,眼看行动时间即将到来,莫德龙只好命人返回金牛寨取备用板桥,抬板桥的人尚未返回,已发现上游的敌营焚烧起来。莫德龙一急,令道:“兄弟们,给我游过去!”众人纷纷跳进河里。上岸之后,大家还来不及拧干衣服,但见一伙人已向东面逃去,莫德龙喝令紧追,兄弟们拖着沉重的衣衫,在泥泞的田地间根本跑不动,未追多远,便让对方远远的甩在后面。

鬼子兵跳出火海,满以为逃得生路,对岸却射来密集的枪火,不少人中弹跌进河里,余部向南面和西面分散逃窜。翟志昶指挥的西面分队迎头压来,黑暗之中鬼子兵不知是敌是友,朝他们叽哩呱啦的乱叫,翟志昶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杀!”“杀……”众人跟着高呼,顿时枪火大起!鬼子兵遭迎头痛击,一时慌不择路,纷纷卧倒还击,双方胶着对峙。

王潇闻得战斗打响,一刻也坐不住了,他对武队长道:“你在后方压守,待我率分队上前助阵!”武队长道:“好,王兄小心点!”黑夜里看不清身份,王潇根据枪火方向辨别敌我,说道:“兄弟们,西面的是金牛寨兄弟,东面的才是敌人,千万别打错了!”左三道:“潇哥,你率队从南面包抄,我去西面跟金牛寨兄弟们通气。”王潇即道:“快去!”左三一靠近便喊:“我是左三,兄弟们别向我开枪!”翟志昶迎上来问:“三哥?你不是在独鸡岭么?”左三道:“别说了,赶快杀敌,潇哥率分队从南面包抄过来,大家别误打了自己人!”翟志昶道:“我早知道!”

鬼子兵遭西南两面夹击,北面是玉冰河,对岸还有枪火虎视眈眈,唯一的退路只有下游,也即东面,而下游两个营地已人去帐空,鬼子兵一下子陷入了绝望之境!在头儿的指挥下,他们且战且退,欲往东面逃跑,而一路战来,兵员逐渐减少,最后仅剩寥寥数人。突然东面出现一伙人,每个人浑身湿漉漉的,正持枪抵住退路!眼看走逃无路,鬼子兵头儿令众人拔出刺刀,一声令下,同时切腹而亡。

战斗结束,清理战场后,王晋元接报:全歼鬼子兵二十八人,宝之会汉奸一伙悉数逃脱。杨家虎很是吃惊,向莫德龙质问缘由,莫德龙只好将实情道来。王晋元道:“罢了,逃了就逃了吧,此次也算大获全胜,而且我方不折一兵一将,是可喜可贺!”杨家虎道:“嗨,百密一疏,本来今晚的计划要全歼敌人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为了庆贺,鹰王命人抬来两缸多年陈釀,高兴的道:“这是老寨主留下来的,今日就用来犒劳各位功臣罢!”说罢臼起一碗,举过头顶,喊道:“尚忠兄,兄弟们已替你报了仇,先敬你一碗!”然后对天一酹。众人纷纷上前臼酒欢饮。

诗云:

顽敌隔水遥相望,后院起火皆彷徨。

军心涣散何堪击,不逃便是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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