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娴阖眼,脑海止不住想起皇上温润的面颊与即将发生之事,只觉仿若在夏日只身浴在烈阳之下,身子如燃烧之前的火辣辣,面颊也是滚烫。
时至酉时两刻钟方才沐浴结束,水温却一直保持了初入水池那般,温热但不烫着肌肤。
出了水池行至栏之上,两位丫头许是听闻了子娴的脚步声,忙递过宽厚如被褥般的巾帕为她试身,再倾开一袭大红色的长袍为子娴穿上,腰间由细细银链环扣,走路时发出清脆声响,如那夜起舞般的声音,干净而响亮。
整理衣衫之时,迪庄姑姑道:“娘娘今夜就歇在乾和殿,明日皇上卯时上朝,娘娘可休息至巳时,之后还需去向皇后请安!”
子娴点头谢过并不多言,瞧着殿内传来一顶大红色的轿撵,门口的四位嬷嬷忙的各自一角抬着子娴出了沐浴之殿,绕过幢幢青砖红瓦,停在一间大殿之外。
整间大殿铺设极尽奢华,桂子锈半透明屏风层层叠叠,水晶长链下坠反射出烛火艳丽的光晕。进到内殿又是分作两间内殿,一边是软塌、案几,几上玉如意一柄,再有瓷瓶、宝器等诸多陈设。另一边则是床榻,上铺绵绵百子被与百子帐,床头悬挂大红缎绣双喜的床幔,殿正中置放一方圆木桌椅,木桌之上摆着朗朗膳食,花生、红枣,一壶酒、两盏酒杯,与一对熊熊燃烧的红烛泛着灿烂的烛火,红蜡滴在烛台之上猩红,似晶莹的红色眼泪。
“娘娘休息片刻,皇上稍会便到。明日伺候娘娘更衣,奴婢们先行告退!”迪庄轻声一语,说罢领着四位嬷嬷折身出了门去,大殿内瞬间没有了任何声音。
子娴痴痴微坐,双眸定在桌上的一对红烛与红枣之上,母亲曾说过,男女成婚当日必定是要点红烛,还要在床榻之上撒花生、红枣等,寓意早生贵子。
子娴心思浮动,思绪里尽是皇上熟悉的笑靥,那样深刻的映在脑海之中。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赤着脚轻起身到木桌旁,端起盛花生与红枣的托碟又步行回床榻,迅速撒了些在被褥之间,却不曾料到还不急折回身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起,慌乱里也忘了将瓷碟放回桌面,就那样瞧着皇上的声音走进再走近,依旧是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
子娴面色迥然,面颊滚烫,眼眸闪烁不敢与皇上直视。
皇上嘴角轻扬,眼光在子娴生来来回浮动,最后定格在她涨红的面上,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子娴越是越是尴尬,又有些惧怕,勉强向前两步想要将手中的托碟放下,不想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脚步紊乱竟踩到布裙末端,身子一个趔趄向前倾下,手中碟盘顺应而下,花生、红枣滚落一地。
皇上眼明手快,大跨两步双手轻轻一揽,拦腰将她接住,清脆的银铃被重力挤压顷刻松散开来,沉沉落地,发出一声脆生生的悦耳响声,锦缎长袍自胸口倾开,子娴皎白的肌肤顿时裸露出半分,勾起皇上越是深邃的笑意。
子娴急忙挣脱开皇上的束缚,双手紧紧将胸前衣襟环住,红着面嗔道:“皇上怎的进门也不先敲门?”
皇上故意戏谑道:“乾和殿本就是朕的寝殿,你难道回寝殿休息也是要先敲门不是?”
子娴语塞,想了想呢喃道:“皇上明明知道嫔妾今夜侍寝……”
皇上不理子娴的抱怨,向床榻走了两步,直直盯住百子被瞧了一会道:“朕进来之前你都做了什么?为何抱着红枣瓷碟?可不要告诉朕你在吃红枣。”
子娴拾起银铃重将腰身束缚,知道瞒不过,小声道:“我撒了些红枣与花生在被褥之上,记得以前表姐成亲,老嬷嬷也会在被褥之上撒红枣,说寓意‘早生贵子’。”
皇上微微一惊,又瞬间恢复笑意,换了温和的语气道:“你想与我‘早生贵子’?”
“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家乡有这样的习俗。”子娴有些语结,又听皇上道:“那你做这些又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夫君,无论你是皇上,又或者只是当初在芍药谷时的唐公子,我卫子娴未来的半生都将依附于你,且只能依附于你。”
许是子娴从未说过如此如誓言,皇上听着有些感动,伸出手臂紧紧将子娴揽住,下颌轻轻启动,“我此生有你足够!”
子娴点点头:“知我意,感君怜,此情何须问青天!能拥有皇上的宠爱,是子娴此生最浓溢的幸福。”说罢将额头沉沉埋进皇上的胸口间,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之声音。
稍过一会皇上放开子娴,撇身坐到木凳之上酌了两倍浅酒递一杯于子娴,子娴接在手中一饮而下。皇上惊愕,忍不住轻笑,“你读过那么多史书难道不知道‘合卺酒’?”
子娴再一次感动,忙低下额头不让皇上瞧见她微红的双眸,合卺酒便是民间传言的交杯酒,并非她不懂,而是进宫之前姑姑教导过她,皇上此生只能与皇后喝合卺酒、拜天地,也只有皇后才有资格戴红盖头、披凤冠霞帔。
“怎么了?”皇上轻问。子娴吸了吸鼻,抬起双眸微笑,心中满满的幸福,将酒杯注满酒,绕过皇上微微抬高的右手手臂,直视着皇上的眼眸,再次将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皇上道:“这是朕第一次喝合卺酒,也是最后一次。子娴,你将是我此生最温柔的守候。”
子娴吃惊,心中疑惑,瞧着皇上真诚的眼眸终究将疑惑掩埋,轻声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嫔妾想问皇上一句,是否愿意做一辈子无转移的磐石?”
皇上听着有片刻的犹豫,不知是因为没听清子娴的言语,还是不太明白子娴言语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