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臻停下手中动作回头望着子娴笑道:“此事我倒是要好好说于主子听。除夕之前奴婢和简梨、月童商量着说眷音阁冬日花草全都枯萎了,没个艳丽的颜色着实萧条了些,遂向内务府申请在园中植几株月兰,哪里料到他们一直不肯派人来,到今日才算过来剪修。”
子娴闻言透过半敞开的窗口向外望去,果真见一行公公在园中整理着花草,又听倚臻道:“今日一大早他们就来了,还带了些银耳、燕窝、鹿茸等,说眷音阁平日极少去内务府要东西,怕主子不够用,特意送些过来,还让主子以后有什么想吃想用的尽管去要。对了,这炉子里焚的香就是他们今日带过来的,说是用香松研磨成粉,再加上香油瓮制,才有这样好的味道。”
“现在主子得宠,他们怎的不巴巴的来献殷情。以前大冬日里克扣我们米粮,给一些烂的坏的食物、布匹……”正说着玲衣端着早膳进殿,嘀咕着心中郁结,不待讲完,便被倚臻喝住:“玲衣住口!”抬眼望着子娴的面颊。
子娴不以为意,淡淡道:“无事,都下去吧,唤你们时再来伺候。”说罢瞧着倚臻、玲衣离开,脑海中却是倚臻的一句‘奴婢听着皇上今日的意思,恐怕近日就要翻主子的牌子了’,心中惴惴、惶恐不安。
如此人心惶惶的过了两日,宫里头并未因为凌容华被贬一事有太大变化,只是听说她如今居住在一个小小的偏殿,心中愤恨,倒是里里外外将婉芳仪骂了个遍,并吵吵嚷嚷说要见柳懿贵妃,怎奈柳懿贵妃也是明哲保身之人,谎称自己病未痊愈不肯相见。
而皇后那边,子娴只是每日令奴才将萨骑马送去,自己终日躲在园中,身子懒散着又觉得多眠、困乏哪里也不肯去,皇上也极少来,只吩咐柯公公前来询问些锦城的风俗民情等,倒是令子娴心中颇为疑惑。
如今的眷音阁内院着实与往日大不相同,原本宽敞的过道修做两条小青石子路,兰花全数移植到盆中,剩下的土方密密麻麻栽上各种颜色的月兰,还特意引进两株赤色的芍药花与一株长势颇好的桂花,寓意今年‘喜得贵子’。
年代久远的桃树没有移动,只修剪了树桠,又在树下新填了一方石桌与四方石凳,秋千依旧荡漾。
子娴坐在秋千之上望着新改良的别院,心中万分感概,这当真就是得宠与不得宠的差别。
一直到这日天色蒙蒙,皇上未有来过,柯公公也未来过,来的反而是皇上身边的嘚公公,说皇上在乾和殿候着,让子娴前去伺候。
子娴心中似被闪电忽然一击,闪现过一阵惊悚的触觉,只在心中道了一句:‘终是躲不过了’,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简单装饰了番领了倚臻姑姑,与新来的云枕、雾佳二人出了眷音阁,早有撵轿停在殿外,见子娴到来忙侧头,扶着上了轿。
沿路依然勃勃生机、繁花似锦,唯有嘚公公话语在耳边回响:“皇上近日烦心事太多,娘娘恐的要小心着伺候,那些后宫冗事切勿要提起。还有些细的规矩,乾和殿的掌事姑姑会逐一告诉娘娘。”
子娴明白的点点头,对嘚公公教诲认真听着、记着,也颇为感激。
到乾和殿事已是申时三刻,整个殿内尽是威严之色,不过十步便会有卫兵守卫,同松树般屹立,铠甲在夕阳余晖中显得越是神采奕奕。撵轿是停了在西面,五六个嬷嬷清一色的暗青色衣袍,银色刺绣纹底,额间淡淡发髻耸立,简单珠钗固定、严肃模样!
子娴是被直接送往乾和殿的寝殿,而倚臻等人被留到偏殿,明日一早再来伺候,嬷嬷们则是领着子娴一路直行,踏过鲜红大门沿路鲜有花草,植万年青树,椭圆遮过半片园林。再稍前半刻钟,过一扇月牙门,竹廊瓦檐落入眼帘,同他宫殿也无甚相异之处。
绕过长廊便是厚厚木墙掩盖的内室,十步之行入到殿内,又另一类开明的景象。
鲜红似血的透明轻纱坠坠由屋顶向下垂落,一层层半透明遮过屋脊的深色木梁。几位嬷嬷只携了子娴至门口,又是四位尚年幼的宫婢接过她的右手徐徐前行,期间未有半句交谈。
绕过几重纱幔,再是白色轻纱绣着百蝶穿花屏风半遮半掩一方水池,池上方亦是缭缭之状,想是热水腾起的水雾,朦朦胧胧里看不真切远处之物。
“娘娘请卸衣至水中沐浴!”身后走来一副姑姑模样装扮的婢女对子娴微微请安。
子娴缓缓张开双手,任由了方才扶她进殿的四位婢女为她卸去额见珠钗银钿、并解开罗盘扣由项间慢慢至下,退去层层繁杂衣物,直至最后贴身衣物被褪下,屋外凉风透过点点缝隙穿透纱幔,吹拂于子娴身侧,不禁惊起她一丝丝颤栗。身后的秀发顺着脊背垂下、漫过腰部。
“娘娘头发可真好看!”
不知是哪个丫头感叹了一句,子娴浅浅一笑并不做回答,双眼紧紧阖上,由着丫头扶着前行,脚踝处渐渐传来水的温热,越是向前水越深,漫过膝盖及腰。
“娘娘可坐下随心沐浴,如不方便可使唤了她们四人。”温和的声音,冷静的语调没有半点温度。
“子娴明白,谢迪庄姑姑!”早先子娴已打听清楚,这乾和殿的管事姑姑名唤迪庄,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颇为娴熟,能干又不爱多话。在皇上跟前伺候就该有如此品行与才德。
简单话毕,子娴缓缓坐入池中,水刚至下颌出,倒正和了身高。几位宫婢见子娴无任何吩咐均纷纷掉过头,背对而立,没有半点言语。
子娴微微荡着热水,眼中尽是水池上表面满满铺设了的一层玫瑰花瓣,全是火红妖娆的颜色,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却不呛鼻!暖暖水温渗透过肌肤传至身子每一片角落,不觉伸出双手轻轻搓掖着白皙皮肤表层,有些不敢确定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