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臻忙道:“他们都说并未见过那名男子,想必是外地人!”半响听不见子娴的回答,继续道:“昨日早间卫公子随吉安一行人出门寻老夫人的踪迹,到今儿早上……仍不见公子回来,在公子房中发现了这封信!”
子娴重重一掌打在身前石桌之上,冷冷道:“姑姑的意思是……羽牧也失踪了?”
倚臻点点头,“今日一大早听说西河边捞起来一具女尸,身上之物与老夫人失踪那日相差无几。”
子娴只听着倚臻的语言,眼前尽是母亲依旧温雅的面颊与身姿,久久不能讲出一句话来,粉色桃花依旧随风轻落,在子娴眼前划出妖娆的曲线再翩翩落地。
子娴伸出手想接住一片桃花瓣,不想手指才轻轻松开,原本捏紧的玉簪见缝而落,掉在地面碎作两半!左手颤颤巍巍的拿过一块桃花糕放在口中,才嚼了两口只觉胃部翻滚着难受,忙躬下身全数吐了出来。
倚臻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良久听得呕吐之声,抬头见子娴已斜身微坐在石凳之上,双手无力半伏于石桌边沿,脸色苍白,忙唤道:“主子……主子你怎么了?来人,传御医……”
静待于偏殿的一行人忙出门,掺扶着子娴回屋。
子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不能思考,唇色似打蜡般毫无血色,用尽全力开口以微弱的声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会。”说罢独卧床榻,精神却出奇的活跃,意识也是清楚的,眼中脑海中不停重复着这十多年以来与母亲、弟弟的种种过往。
母亲的是个善良的女人,温文贤良,出嫁之后一心只有丈夫与他们一双儿女,从不会说一句重话。对子娴更是百般呵护、千番疼爱,如明珠般捧在手心精心照料,如今究竟只是失踪,还是真的去世了?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泪早已如泉涌,在子娴的眼角滚滚滑落,浸湿着大片绣枕。
“正是机谋未就,怎奈窗外有人听,计策才施,又早萧墙祸起!当真是上天都要惩罚我?”子娴不觉轻声呼道,眼泪继续顺着面颊留下,一滴接着一滴不间断。
也不知过了多了,许是哭累了,子娴渐渐模糊了心神,浅睡了过去。到睡醒过来时天色已晚,稍稍睁开眼似瞧见皇上一抹淡紫色的身影,眉头紧锁,双眸微颦,原本挺拔的身姿有些萎靡。
子娴想要轻拂皇上锁紧的眉头,不想才伸出的手刹那间被那人紧紧握在掌间,顿觉一股暖意自心间淌过。
子娴轻声呢喃:“皇上……”才无力地到处两个字,只觉一场疲惫,眼前景物逐渐变得模糊,双眸微阖,渐渐没了意识!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子娴完全睁开眼恢复意识之后,床榻边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只有在一旁躬身而立的简梨、月童,与半膝跪地的倚臻。
“姑姑起来吧,天寒跪久了对膝盖不好。”子娴轻轻道,由月童扶住坐直身来。
倚臻不敢起身,低着眉头道:“此事都是奴婢的错,请主子责罚!”
子娴心中不快,不觉加大了些声音道:“此事与你无关,我叫你快起来。”
“奴婢知道主子待人宽厚不想为难奴婢,但主子若不惩罚,奴婢心有不安,还望主子责罚。”说罢屈身磕了一记响头。
子娴本就心中不快,倚臻的话语越加惹得恼怒,一时也顾不得简梨在场,脱口道:“责罚?你要我怎么责罚你?罚了你就能救活我娘亲,寻回我弟弟了吗?若要论责罚你的家人又怎能逃……”话不待讲完一旁月童奉上杯盏打断道:“主子莫要生气,喝一些银耳羹吧,晚膳也没用,这会应该饿了。”
子娴瞥眼瞧见月童的眼神忽然觉悟,一时止不住胸口烦闷,重重咳嗽开来。
简梨见状,顿了顿回神拉住倚臻道:“姑姑快起来,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先回屋歇息吧,这里有我们伺候着。”
子娴低头续续喝着银耳羹,不经意道:“简梨陪姑姑下去休息吧,让月童伺候就好!”
待倚臻、简梨身影消失于长廊之下,月童一边锁门,一边道:“皇上方才来过,吩咐奴婢们好生伺候着,主子再躺下歇会吧。”
子娴有些吃惊,原以为方才是在梦里见到皇上,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又想起即将被封为‘窈静公主’却又难过,顿了顿转言道:“方才多亏你的提醒,一时语快竟没有主意到简梨。”
月童在床榻一旁的木凳坐下,轻轻握住子娴手指道:“这些日子我也细细观察着她,瞧着倒是一心一意为你做事,相较与倚臻姑姑对你的好也并无太大差异,为何还是要这样防着她?”
子娴叹口气,“若她不是贵妃赏赐的我倒是可以对她推心置腹。怎奈如今我连贵妃是否真心待我都瞧不清楚,又怎能对她赏的丫头太过信任?至于倚臻姑姑的为人从进眷音阁当日已瞧的分明,虽性子冷淡,对我却是真诚不假,而且我这宫里头必须有一位外分衷心的姑姑,倘或她不是真心待我,又怎会将我母亲安置在他弟弟的家中?”
提及母亲,子娴双眸又染上泪花,望着窗外黑漆漆一片,泪顺着面颊静静落下,缓缓吟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月童瞧在眼里也是万分悲痛,望了望一旁并未减少的银耳羹,小声安慰道:“主子快别难过了,婶婶一向是最疼爱你的,如今又怎舍得你不吃不喝的折磨自己。”说着又将银耳羹端在手中,舀了半勺喂在子娴嘴边,见子娴并不食用,继续道:“姑姑都说了打捞起来的女尸只是穿着与婶婶相似,或许只是一个凑巧,婶婶定不会有事的。”
又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子娴似有所动,勉强着接过月童勺子中的银耳羹,才吃到口中却是一阵急促的反胃,‘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