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万术华恭敬回答，想要转身离开又觉有些不妥，满是疑惑道：“娘娘恕罪，请恕微臣还有一事请教娘娘！”
“什么事？”
“方才微臣替主子诊脉，隐约发现些许异常，只是微臣拿不准，所以想请问娘娘，最近些日子有没有接触一些容易滑胎的药物？”
“此话怎讲？难道撞上石桌，并非导致我滑胎的主要原因？最近的膳食都由你事先评断过，哪里会有什么异样？”子娴面目微涨。
万术华分析道：“回娘娘的话，不仅膳食，娘娘平日所穿衣物，佩戴的首饰，或是脂粉、香囊、香薰等！依微臣多年的行医经验，一般重物的撞击，若不是冲撞到关键部位，滑胎的几率是极小的，但若是药物不慎，滑胎的几率则会大大增加，只消轻轻碰撞到腹部，不稳定的胎象发生异动，胎儿就很难保得住。”
子娴微惊，思绪千回百转，回忆着这些日子的异样，最终却毫无所获，正是思量无果时，倚臻在身旁低语，“主子近来的衣物、脂粉从未去内务府取过新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不过说起香薰，主子前些日子去印月阁，带回了些婉贵嫔的香料……”
“依臻，快取一些给我瞧瞧！”万术华打断，眼见倚臻转身，打内殿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打开，顿时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气，盒中也是满满一盒的碎木屑。
万术华接过，小心翼翼取了些在鼻前嗅了嗅，眉头不知不觉拧紧，“若是娘娘平日常用这种熏香就没有错了，里面正是含有少量的麝香！”
当听到‘麝香’二字时，子娴不觉脸色泛白，双手不自觉抓紧身前的被褥，冷冷道：“你确定只是嗅一嗅就能断定这些香料中有麝香？”
“回娘娘的话，幼时微臣学医时总分不清麝香与檀香的气味，总是被先生骂，后来为了不挨骂，偷偷取了些麝香放在房中，日夜不停地闻它的香气，久而久之就能轻易分辨出了。”
“主子今日下午就是焚的此香……”倚臻低低道，脸色也很是难看。
子娴早已惊得不知如何应到，思绪飞转想起婉贵嫔熟悉的面颊，厉声问道：“万太医，你说婉贵嫔的滑胎，与这麝香有没有关联？”
万术华道：“这些香料粉中最多的是薰陆香，其中又有少许丁香与木香，麝香的分量虽很少，但若是长期焚此香，滑胎的可能性会增大许多。婉贵嫔当初足有八月的孕期，若是撞上重物滑落，很有可能导致早产，但婉贵嫔的孩子是胎死腹中，诞下的孩子已成型，微臣曾听洪太医提过，那胎儿诞下来时，全身没有明显伤痕，有些蹊跷！”
“既然有蹊跷，为何当初洪太医不提出来？”子娴大喝。
万术华忙低头，“这个……微臣不知！”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子娴想了想，或是觉得自己言语有些过激，平了平心绪再道：“下去把你额头的伤口治已治，这几日就别当差了，回去休养几日吧。”
“是，多谢娘娘体恤，微臣告退！”万术华不敢久呆，匆匆叩门离开，待背影全数消失在门外，倚臻再向子娴扣一记响头，恭敬道：“奴婢再次替万太医谢谢娘娘的宽恕，日后奴婢的命就是主子的命！”
子娴摆摆手，脸色郁青，“行了！你现在去内务府取些纸钱来，我要祭奠我冤死的孩子，也祭奠婉姐姐死去的孩儿。”
倚臻为难，“这……后宫不得私焚纸钱，主子……”
“我知道！”子娴肯定道，微微抬头望着窗外渐起的月色，恨道：“我就是要让整个皇宫都飘着冥纸的味道，我一定要让皇上清清楚楚记得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要皇上狠下心来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
“是，奴婢这就去！”倚臻依言离开，却没有看见在她关门的刹那，子娴一脸苍白的面上两行热泪落下，已分辨不清是惋惜、怀念，还是深深的自责与悔悟！
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子娴才能毫无忌惮的哭泣，比如现在，每每想着一条还未成形小小的生命，在刹那间魂归西去，那种生离死别的痛不曾经历过的人一定无法想象，到此时或许才稍微理解到当初婉容华的痛，与对自己的恨，母亲与孩子的阴阳相隔，可以让人变得麻木与冷血。
“婉姐姐，你现在婉姐姐怎么样了？孩子，你到了另一边，一定要替母亲向允敷说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子娴轻轻道，一道夜风投过半掩的窗户，席过子娴露在被褥外头的长发，那样泪流满面的伤心人！
翌日一早，‘潋容华滑胎的消息传遍整个行宫’，与此一同传出的圣旨是：皇后穆氏嫉恶成性、蛇蝎心肠，狼子野心昭昭，竟残狠心害皇上的子嗣，择日废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频央宫半步。
此消息一出不仅惊动了皇宫，连整片疆土也惊动。
皇上一道圣旨将皇后恶恶行公诸于天下，天下人自然唾弃皇后，连穆明鄂穆大人也受到牵连，一些愤起的名众自发阻止去穆府吵闹，臭鸡蛋、生菜叶、臭脏水撒的门口满地皆是，一座新起的府邸就这样日渐荒废。
百姓大闹穆府的事是隔日陶尔格飞书传来行宫的，当时皇上独自在奉和殿阅折子，看到陶尔格的书信没有丝毫的诧异，反倒是面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消息，那种笑意，带着深刻的预见，像是在看自己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只是戏子是太寅朝的黎民百姓。
总之，从那以后，穆家在朝堂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久后穆明鄂辞官，回归平民生活。皇上尚算仁慈，不仅恩准了穆明鄂的请辞，还将软禁的杨氏一起放回，两人离宫那日，子娴站在皇宫高高的城墙之上，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酸楚难耐，眼泪顺着面颊不住向下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