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
——夏洛桐
张恒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来回走动的女人,终究忍不住出声唤道,“张太太,你可以暂停下吗?”
“不行!”女人回道,“今天那个谁说我胖了来着,我要拿出最佳的姿态做最美的新娘!”
女人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着,就好像念着念着体重就会不知不觉地变成理想中的模样。张恒一把拉过她,双臂自然地搂过她的腰身,盈盈可握,“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我发誓。”
“这个是事实,不用劳驾你发誓。”
“晨,你的伴娘找着了没?”张恒把头蹭在陈晨的肩上,乌黑的长发泛着淡淡的清香,他认真地嗅着缠绕鼻尖上的悸动,陈晨回首想要回答问题的答案,恰似蜻蜓点水般地吻上他饱满的天庭。四目相对,一个是深情款款一个是一心一意。
女人嫣然一笑,娇羞道,“伴娘,李洋不就一早预定了吗?”
李洋是陈晨婚纱店里设计师,在得知陈晨婚期时,便早早地揽下伴娘的事,说是沾点喜气。
“那个,”
张恒话还没说完,陈晨便接着打断了,“如果桐桐还在,和我哥一起好好的!说不定现在就能如愿履行我们青春时期的约定了!哎,夏洛桐,我多久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陈晨说起她的名字时,低垂的卷长睫毛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张恒心疼地揽过她入怀,撩拨着她柔顺的长发,安抚道,“她会知道的!”
“以前和你分手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我。后来最凶的那次,我独自一人跑去英国,你知道吗,我那时多想她……”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了!”
“发誓如果有用的话,我们两个就不会到现在才结婚的!”陈晨嗔责
“我错了我错了!我的老婆大人。”张恒妥协地讨饶
陈晨似得一大礼似的,眉角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忽而又想起什么事来着,嚷道:“对了,你岳母大人传来口信了,别老让我哥加班!这一天到晚的加班都没时间谈恋爱了!我妈可是盼孙子盼很久了,”
张恒猛地一把坐直身子,伸冤道:“就他那个臭脾气,谁能受得了他!时间嘛,挤一挤就有了呀!再说了他不加班,为夫怎么陪你呢!至于孙子吗?我们给力点,赶在你哥之前,反正外孙亲孙都是孙,到时咱妈就没空管那么多了!”
陈晨先是一愣,末了也渐渐认同,一副我已经很尽力而为地的态度靠在他的怀里拥抱着幸福。
张恒思虑再三,陈晨性子急,若是让她晓得自己提前的隐瞒,后果可想而知,虽然夏洛桐会主动联系她,在他给了陈晨号码的那一刻起。但他终究还是决定坦白,以试探之口缓缓而启,“今天,我遇到一个人,”
“前女友?”
“前女友现女友老婆都是你!”张恒给了她一记丁壳,“你的脑袋瓜子就不能攒点有用的吗?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很像很像很像很像她,夏洛桐,”
陈晨哆嗦地挣开张恒的怀抱,一骨碌地坐正了身子,笃定的目光带着些许迟疑,“有多像!”
“很像很像,好了,是她本人无疑!”张恒实在受不了她那份殷切的目光,炙热而忠实。
“你该不是什么也没做吧!”
“有!我留了我俩的号码给她!”
“留你的干嘛,要留也是留我哥和我的呀!除此之外呢,”陈晨双手环胸地审问
“除此之外?就以上所述。”张恒慢了一拍似的回答
陈晨气得咋胡就差掀桌子,往玄关处走去,换鞋的时候依旧喋喋不休。
“你干嘛去呀!”
“还能干嘛去!用最笨的守株待兔去找最好的朋友,啊……都不想和你说话了!”陈晨忍不住地对屋内的空气大声咆哮了一通
张恒也不心急,起身拉过想要出门的娇妻,“你这是皇帝不急你瞎着急,你换个位置想想,为什么你们关系那么好,她会选择消失了七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再者,你口口声声说是人家最好的朋友,那你就不能给她一定的时间空间吗?你这样一股脑地跑去,泪流满面是你的一厢情愿,人家说不定尴尬不已。”
“是这样的吗?”陈晨恢复了平静,偏头问,“可是,”
“但是,我饿了!”
“饿了!你还好意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陈晨气呼呼地撂下这八个字,便往卧室走去。
张恒猛拍着脑门,哪壶不开提哪壶。倒也自觉地抱出一床被子,往沙发上一放,期期艾艾之余,不觉感慨时光,这个夏洛桐还真是一见面就给他【难过】!
夏爷爷的忌日。
乔荞本来一同前往的,店里临时有事,便在半路上让夏洛桐支回去。
夏洛桐想了想还是去花店买了束花,虽然爷爷生前对花没有过多的喜好。
七年,夏洛桐不想空手而至。
或许手里能拽住什么,好像才能够留住些什么。
墓园在郊区外围,这七年以来,她来过两回,一遭是亲手埋葬亲情,一遭是亲手告别。
天空飘着雨,濛濛的。连同气氛也是闷闷的。
周围是安静的,偶尔风吹过两旁的乔木,却也不带点声响,就像是怕声响叨扰到这里的逝者,静静的安宁。
每一平方每一个墓碑每一段距离,都有一份思念藏在里头。碑前偶尔可见的花束与物什,昭显着生者待逝者的追忆。被惦记的人就在那头,却再也怎样也回不来了。
夏爷爷的墓前很干净,也很暖和。因为那里有一个很灿烂的笑,在夏洛桐的面前。相片上是夏爷爷慈爱的模样,即便褶子多着,但他还是那么灿烂的笑着。
夏洛桐取下了墨镜,安静的样子就像风一吹就会飞走了似的。她慢慢地坐了下来,背靠碑,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把花束放在一侧,笑着哭了。
“爷爷,你好?”
【吗】字还未说出,鼻腔带着哭腔发出了拟声词。她哽咽而不知言语,眼眶再也藏不住眼泪,任性的泪悬挂脸颊,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但却紧咬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儿。
毛毛的细雨洒落在她的肩上,空气变得冷冷的,就连寒颤也随之而至。
她紧咬着唇瓣,平复着心情,收拾过后是一莞尔一笑,朗声对着相片上和蔼的模样说道:“桐桐回家了!爷爷别怕,桐桐会努力地努力地努力地把老房子买回来的!下次,桐桐一定会带老房子来看您的,您和爸爸在那头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背带着红彤彤的眼眶,墨镜很好地遮盖住怠倦的心,和来时一样的安静,夏洛桐依旧静静的离开。
她庆幸这样的模样,只有爷爷见得到。可是谁告诉过她,难过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
为什么,现在的她,抬头看着天空,眼泪还是止不住呢?
是当时的那个少年不在?还是她已不再年少了?
夏洛桐没有回到乔荞的住处。
任由打价表变动着数值,眼神有些许恍惚地看向车窗外,陌生的人流穿梭在陌生的车流中,熟悉的指示灯安放在熟悉的世界里。司机是一中年男子,他本不想多嘴,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呀!咱可是到市里头了,”
“嗯。”
“那是继续转转吗?”
“嗯。”
“你是刚到的A市吗?”
“嗯。”夏洛桐仍是平静的回答,就好像回答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问题,回答一个别人想要的答案而已。
司机想来是着实好奇这个奇怪的乘客,长得好看却不多言语,静静的模样怪想不开的。
“这还有认识的人吗?”
一路上,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着调的内容,企图缓和过于安静的气氛。车子缓缓地行驶在美丽的柏油路上,目的地不太明确。
不抵二十来分钟,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司机没撂下什么,锁了车门,大步亦趋地往一个屋子里头走去。随后跟了个公安出来,两人耳语了几句指了指车内依旧沉思的夏洛桐。
年轻的公安开了车门,叫了夏洛桐。
夏洛桐回神地看了四下以及眼前这个陌生的公安。带着莫名的心情下了车看了公安背后的司机,还有醒目的【XX派出所】。
“师傅。我们刚说要来这了吗?”
司机抢答,语重心长地说,“姑娘,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得太多了,打你从郊区外的墓园回来就一路恍惚着,上回我就见过一个想要轻生得,和你这个状况是一样一样的!你也不用谢我,我这也是赚钱养家的摊不上这事,再说了咱这生活再苦也不能这般,等会民警同志会知会你家人的!”
“嗯?”夏洛桐不解地反问
就这样,她莫名地请到派出所做客了。然后被莫名地冠以【有轻生念头的失落女青年】。
任凭三寸之舌如何解说都无法明了。
关键是她连身份证都忘带身上了。
民警同志说得有人过来才可以。
夏洛桐着急地坐在椅上,一边认真的感谢司机叔叔的用心良苦,一边打着乔荞的电话。
一直占线?!
“还有谁呢?还有谁呢?”
偌大的A市,竟没有一个可以想起的人。
夏洛桐滑动着手机联系人,仅有的四个人,还有两个是新增不到24小时的——张恒和陈晨。
安一辰远在国外,断然是帮不了的。她也不想麻烦到他;该死的竟然忘了存乔荞店里的电话了;陈晨,这绝对不是很好的重逢方式;所以,张恒?
命选之人——张恒。知道她回来又能守得住的关键还能帮得上的只有他了!
按下拨号键,夏洛桐暗自祷告,心里默默组织着不太容易让人迷糊的词语,认真的倾听源自号码的另一头的人上线。
位于市区某一段的交通便利之区,周遭是高低不等的楼宇,一显眼的别具风格的设计所——恒然建筑设计所,就藏匿于此。地段繁华,租金自然是不低的,但很明显它所创造的价值远远高于这块地表所提供的价格。
一布景冷色系的办公区,男子正专注地匍匐于办公桌上,手中的铅笔认真勾勒线条布局。
距离工作纸半米开外的座机匀速响铃,他按了免提——
“柏然,我手机落你那没?帮我看……”
是张恒。
“打你手机不是能更快求证!”陈柏然虽是吐槽,却也抬眼顺了一遭视线范围,果不其然,“嗯!在沙发上。”
“成!”
张恒也不和他啰嗦,因为再啰嗦便会换来更直接的生动的检讨课。
就在陈柏然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沙发上的手机传来轻快的音乐,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