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终于成真地坐在我的面前了。
——夏洛桐
和许多次记忆中的遐想一样,他们终于成真地坐在对面,就像梦想被完成一般。夏洛桐一个早上都洋溢着同一个弧度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开心,也似乎没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把微笑笑成同一个弧度。
夏洛桐以为,陈晨和乔荞的性格都是开朗坦率型的,所以应该可以一见如故再见欢喜的。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陈晨和乔荞怼得热火朝天。
她们从认识夏洛桐的年份为起点,互怼的内容涉及时尚、美妆、设计,还有事业!
最后陈晨胜出。
胜出的点居然是张恒。
“改天我一定要认识你老公,谢谢他拯救了这个世界!”乔荞喝了口咖啡下着结论,“也真难为我家桐桐了,在朝气蓬勃的青春认识了你,也难怪都不怎么爱说话了现在!”
乔荞成功把旁观者拉下水了。
未等夏洛桐发言,陈晨又将子弹上膛迎战姿态。
所幸是接近中午,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所以有幸不用听一场没什么营养价值的辩论。夏洛桐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两,剑拔弩张,犯愁地嘀咕道,“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但是,下一秒她又会心一笑,原来有人说话真好。
自从陈晨晓得夏洛桐的地址后,便三天两头地赖在咖啡厅约会。
于是,张恒成功地沦落为【留守儿童】。
他气呼呼地把文件扔到陈柏然的办公桌上,往靠背椅上一坐,一蹬,椅上的小轮子飞快地带着他环绕办公室一圈。
“这夏洛桐可真有本事,晨晨一见着她,都忘了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这再过几天八成回家的路都不晓得怎么走了吧!”张恒故意埋怨着,小眼神时不时地瞟向认真低头做事的陈柏然。这家伙居然半声不吭,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几时。
张恒主意一打定,单眼皮的眼睛微眯笑不露齿,继续转动着椅子,絮絮叨叨,“你说这夏洛桐这几年都上哪去了,这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你我就不说,就说我家晨晨吧,多么好的情谊呀,这些年连个头发丝的信都没有,对吧!这现在倒好,小手指一勾,我家晨晨就忘了和她领证的人是我!”
“你说完了吗?”陈柏然终于起身,出声道
“怎么,有何指教要说?“张恒心虚地把椅子转开危险范围内,却故作轻松。
陈柏然好看的眉宇微皱,撇嘴道,“没有。你好吵。“
说完,径直离开办公室,只留下一个被风带过的门。
张恒不乐意地站了起来,又不甘心地坐了下去,继续转悠着靠椅,“得!这会嫌我吵!想当初夏洛桐不在的时候,是谁死乞白赖地赖我家不走的!见色忘义见色忘义!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舅子的份上,早挨揍了!“
夏洛桐之于陈柏然,那段她不在的时日,他学会了酗酒抽烟,期间所受的无言伤害,唯有张恒晓得。
张恒的没有杀伤力喋喋不休,仅存于空荡的办公室里。
而此时,陈柏然早已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一抹好似阳光的微笑浮上嘴角,属于她的专属笑容。
黑色的商务车停靠在柏油路一旁,两旁的银杏树在隐约寥瑟的秋日里,扇状是黄的叶懒散地零落在黑色柏油路上,和暗红带灰的格子道上。不远处探头的阳台上有几缕青绿的不为名的植物,一只慵懒的花灰色猫洋洋地在门店口打了个哈欠。
陈柏然熄了火,目光离开副驾驶上的文件,一瞬望向50米开外的咖啡厅。
今天的阳光被乌云躲了去,被扬起的灰尘和银杏扇叶。
修长的手指轻扣方向盘,节奏不骄不躁,似说主角静谧的沉思。
房子的主人叫夏洛桐。
她的表现所得到的解读是真正的不知情,倘若是为了接近自己而扮演,那么折服的无不是她精湛的演技了。夏爷爷去世后,到底是谁带她出国的!
这七年,又是谁陪伴着她!
他想知道?似乎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目之所及,是你,便够了。
突然,一个节奏的敲车窗声打扰了沉思。
一张黄色的罚单稳妥地落在陈柏然的手中。
夏洛桐,成功地破坏了他品行兼优零出错的驾驶经历。
陈柏然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他决定了,不能放任这样的祸害危害平静的世界。
夏洛桐看到陈柏然的信息时,有些讶异的欢怕。欢的是他的来信,怕的是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
有人说,品行兼优的人会有短板,譬如夏洛桐,旁的行行个把个顶尖,但是遇到陈柏然,就个把个不及格。
陈晨说的。
夏洛桐看了看镜子中一身邋遢的家居服,眉头一皱一脸嫌弃地溜进房间,收拾自己。接二连三好几件衣服在空中演绎完美的抛物线定义。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十来分钟,她最后还是穿了件新衣服,被乔荞嫌弃装嫩的背带裤。
为什么在意衣着?
夏洛桐在出门的时候想到这个问题,心里一咯噔。若有所思的心在踟蹰的步伐犹豫而行。
扎高的马尾,微翘的发尾,一袭青春的气息,在忪懒的秋天,有些招摇,却又不显得突兀。像是晨曦的阳光温柔微笑,小白鞋踮在格子道面上,探头张望四下。
嘴里不停叨念,“在哪里?“
陈柏然安静地站在公交亭,靠粗干的银杏树边,一脸认真的模样,寻味同样认真寻找的她。
女生拿出手机翻阅着联系人,埋头的时刻小白鞋不忘继续前行的步伐,虽是迟缓,伴随危险。
一个喇叭声响,一辆车的擦肩而过。
一双力量的手,一个温度的胸膛。
男生光速移动步伐,一把拉住继续行走的女生。
是陌生且熟悉的拥抱,左耳能够清晰心脏节奏的跳动,白色的衬衫有干净的味道,而这味道让人贪婪得留恋。是接近70度角的仰望,干净的下巴,薄的唇紧抿,高挺的鼻梁,那似画家手中素描笔勾勒的俊朗的轮廓——陈柏然!
夏洛桐刷得红了脸颊,天晓得此刻她的耳根有多红。
红耳根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世界被迫暂停的空气,在呼吸的下一次开始。
陈柏然一把拉开了女生,保持距离五十分米,一步之遥。
“你现在都不带脑子出门的吗?“尖酸刻薄的口吻之上是忧心的眉宇频皱,手臂抬高,温厚着拳握的手在降落的那一刻缓缓摊开,在她略是糟乱的头发,熟悉的乖——摸摸头。
夏洛桐清晰地听到,从他鼻尖涌出的叹息。
“嗯?“
这个嗯没有任何的意思,只是为了打破严肃的空气对流。
“有带硬币?“陈柏然目光看向一辆缓缓驶来的公交车,
“有带!“女生急促地肯定
一前一后。
多像青春时微扬的弧度。
只不过,现在是陈柏然走在她的前头,而她在后头追随他孤傲的背影。
男生选择了后排靠窗的位置。
夏洛桐记得有一回自己打瞌睡头都撞了车窗户好几回了,可是陈柏然始终无动于衷,反而是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埋怨,振振有词地说,“为什么你男朋友的肩膀不用,非得沉迷于车窗?你都一意孤行,我能怎么办!“
后来,夏洛桐不坐在靠窗户的那头了。
习惯站在离他心脏的一边,却在一次的马路边行走差点被磕磕碰碰,幸好陈柏然当时的防范意识强,至此,所有的习惯都变成喜欢的模样。
沉迷于过往的记忆,连到站她也浑然不知。
是D大,她的母校。
她和陈晨约定,要在同一所大学见面和他们。只不过,后来陈晨成功证明了爱情的力量是可以让人向上的。而她却因为一科缺考而与A大无缘。
走在铺满银杏叶的柏油路上,不远处随时可见抹抹青葱象牙塔的故事,浓厚的校园气息迎面即来。这条路,曾经他骑着单车载过她,也曾经牵着她的手听她数两边的树木。这条不宽不窄不长不短的路,似乎承载着太多的痕迹,自己的和旁人的。
他的步履轻缓,浑身散发着温暖。
手掌碰触手心,十指并拢。
在夏洛桐顾盼左右之际,他牵过她的手,在这一条熟悉的两旁种满银杏树的路上。
陈柏然的嘴角掩藏不了一丝窃喜。
女生,仰着甜蜜的笑脸,就像七年前一样。
时间会过去,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慢慢消逝不见,留下来的就是——你牵着我的手,告诉我,你在这。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年的事!“
夏洛桐坐在草坪上,前面是一池平静的湖,湖里有少许夏日绽放过的莲,枯黄萎缩在湖面上,但人们知道它曾经耀眼过。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就是不重要的。“
“其实,你可以责骂我,这样我会好受些。“
“可是我,舍不得。“
怎么会舍得责骂你——如果责骂可以避免七年的时光,责骂可以让你免受这些痛苦的过去,责骂可以让我不再爱你。
所以舍不得。
七年已经过去了。痛苦已经发生了。而爱你是我唯一可以做好的事。
陈柏然送夏洛桐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星辰闪烁夜幕之际。
“拜拜,“夏洛桐不舍地说着词语。
踟蹰的步伐,倒退行走似乎可以把距离变得更短,夏洛桐是这样认为的。
“再见,“
“拜拜,“
慢慢地,淡淡地,消失在视线的注目中。
他们,似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又似乎在岔口处开了另一个起点。
是夜,夏洛桐做了一个甜甜的梦,释然的梦。
而他,则做了一个决定,不——决定早在当初就已经做好了。只不过是被判了缓期执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