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不行？”碧安卡对着渐渐消失在走廊的亚当的背影喊道。
“就像我说的那样，不行就是不行！”他身子在房间里，只露出头说。“我没打算跟你统一口径。如果说是我们结婚了，那你这次就说我们离婚了不就行了，碧安卡。”
碧安卡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又急忙闭上了。生气和焦躁向她袭来。她之前就觉得对于这事他会有意见，果然如此。
尽管这样，碧安卡心底还是有自信能得到亚当的帮助。米歇尔不是常说吗。你只要钩钩小指头亚当就滴溜溜地倒向你了。虽然不太喜欢这种说法，不过确实是那样。正如米歇尔所说，亚当还在暗恋着青梅竹马的自己。
碧安卡有时会对利用亚当长年对自己的感情感到罪恶感。目前为止已经厚颜无耻地利用了他好多次，现在也还在利用。只是，虽然听起来像借口，不过自己已经清楚地告诉他不能如他所愿。虽然心里爱着他，但那不是爱情。
不过坦白地说，亚当现在是否还对自己抱有爱意，碧安卡也没有自信。一年前她狼狈的搬到这个公寓后，也不过就一年他就交了好几个女朋友。不管哪个女人都拥有一头金发、高挑的身材、像是要爆出来似的丰满胸部。也许他现在还想着碧安卡，但一点能察觉的迹象都没有。
想到这些，碧安卡有些生气。一直以来，都认为亚当爱着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这有时还能悄悄地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自尊心。我并非毫无价值，因为有人一直深爱着我-——一这么想心情就平静了不少。
想到这儿碧安卡皱起了眉头。这就好像自己希望亚当永远爱着自己，之后也一直不变地陪伴在身旁，即使失去了全部，他仍然像屹立不摇的岩石一样在那儿等着自己——她总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碧安卡突然陷入了恐慌。想到亚当有可能会抛弃自己就受不了。她不知道如果失去他将如何是好。但是，要是他已经不爱我了，那一刻总有一天会来的……。
也许亚当早就不迷恋我了，但他应该还是关心我的。碧安卡在心里嘟哝着。就像我关心他一样。从看到他躲在幼儿园角落哭泣的样子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就一直很在意他。学生时代一直觉得必须要照顾他。因为他真的非常可爱，让人没辄。
十六岁的时候，亚当一下子长高了腿也变长了，留着长长的头发，满脸粉刺，爱说些惹人厌的话。高三时他变帅了，但又变得不好意思和女孩们说话。那天碧安卡偶然听到亚当的好朋友在嘲笑他还没有和女孩上过床。碧安卡觉得他好可怜。于是决定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初夜。为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只能做这些了。
奇妙的是，碧安卡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夜仍然会被强烈的复杂情感给困惑。亚当笨拙得让人无法想象。然后，想到自己当时非常地痛。尽管如此，碧安卡打心底被那次体验给感动。做完之后，不得不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的表情，还有他紧张的生硬动作，都让碧安卡感到无比的爱怜。
碧安卡抹去那些涌现出的回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追向亚当。亚当是让人难以想像的大好人。所以，如果告诉他母亲知道真相会非常失望的话，他不会说不行的。
亚当喜欢碧安卡的母亲，母亲也非常喜欢亚当。
碧安卡的脚刚踏入他的卧室，就听到他重重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咔嚓”一声锁上了门，接着传来哗哗的淋浴声。
她认为现在用力敲门会适得其反，于是就在门外等着亚当出来。在等待的时候，她把他生气时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收拾起来。一边用衣架挂起衬衣和西裤，一边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他会这么愤怒，都有点不像他了。成年后的亚当，稳重而冷静。非常理性，是个遵纪守法的男人。在悉尼大学教数学，兴趣是用数学逻辑来赌马赢钱。
从他的新型宝马来看，赌马肯定可以赢不少吧。因为光靠大学工资根本不可能买那样的高档车，而且他和碧安卡一样，亚当的父母没有能力给他买那样的车。
在碧安卡把他的袜子塞进鞋里时，浴室的门打开了。热气弥漫，裹着厚厚的红色浴袍的亚当走了出来。然后一边系浴袍腰带，一边用冷得吓人的灰色眼睛看向碧安卡。
“你这样做也没用。”
“啊？”
“我说即便你追着我后面说个不停也没用。不管怎样你做得太过分了，碧安卡。这次不打算帮你了。你母亲已经恢复了，应该会长寿吧。我可不想在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忍受着当你的假丈夫。我不打算演这么可笑的角色。”
“可，可笑？忍受？”
亚当冷冷的眼神里浮现出有趣的神色。“凡是有一点判断力的男人，都不会想成为你的丈夫，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吧？想那样做的，不是傻瓜就是有自虐倾向。”
碧安卡惊哑地直眨眼。对我说这么过分的话，这还是那个温柔的亚当吗？而且，更别提那冷冰冰的眼神了。
“你好像很吃惊啊，亲爱的。”亚当一边冷淡地说，一边两手拢起乌黑的湿发。“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米歇尔对你说的那些胡话吧？我到现在还爱着你之类的？”
碧安卡目瞪口呆了。亚当的笑声在耳边回荡着，碧安卡背上的寒毛全竖了起来。
“虽然是我妹妹，但我还真是服了米歇尔的浪漫主义。”他的声音和眼神充斥着看笑话的嘲讽意味。“学生时代的确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大学时也还有一些。不过，现在可一点都没剩了。多亏了你哦，碧安卡。二十一岁的那夜，你让我彻底的明白了。那天我恍然大悟，不管我怎么追求你都不会有结果。所以那夜之后，我放弃了追求不能实现的梦想，返回现实将目光转向我够得着的别的女人身上。总之，我清醒了。”
碧安卡被他的话深深地刺伤了。“那么，一直对那晚抱着罪恶感的我不是跟笨蛋一样了。我一直对留给你悲痛满怀的回忆感到很抱歉。因为，那之后你……”
“你想说，我变得可以跟更懂得回报的女生交往了是吗？”亚当讽刺地说。
“你在说谁啊？”碧安卡问道，急切地想着他口中的人是谁。“不是那个烂货翠西吧。她可是和谁上床都行！”
“谢谢你的忠告，亲爱的。不过，很遗憾不是翠西。是罗拉。”
竟然是罗拉！
碧安卡一声不响。罗拉不是碧安卡圈子里的，只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刚好那天在她的生日宴会上露了个脸。她有点儿显老，不过有着亮丽的金发和出众的身材。
“你说谎吧！”原以为一直是崇拜自己的男人却早就背叛了自己，碧安卡自己也无法置信地受到了严重打击。
“说谎？你好可怜啊，碧安卡。”亚当冷笑着说道。“是谁偷了你的棒棒糖呀？可恶的亚当现在已经不帮你了吗？”
碧安卡又张大了嘴巴。
亚当伸手抬起碧安卡的下巴，让她闭上了嘴。他眯着的眼睛放着残酷的光芒。站在她眼前的，不是碧安卡曾经爱过的亚当。
“好了，快点离开我房间，然后赶快对母亲编造一个新的假话吧，碧安卡。你一定会编出更好的故事的。万一实在想不出来，就实话实说为妙！”
碧安卡被震惊得无法说话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立刻，她又回到了一贯强势的样子。“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让人相信的吗！你喝多了吧？今天的赌马全输光了吗？今晚都不像你了，亚当。”
亚当抓着碧安卡的双肩让她坐在床上。“对，我喝酒了。”他的口吻冰冷。“还有，因为今天赌马输了很多钱，心情也不好。不过，你说今晚的我不像我是错的。这就是我。一个全新的我啊。”
“全新的你？”碧安卡有些迷惑的重复了一遍。
“碧安卡，目前为止我一直迁就着你。不过，那是对你太溺爱了，不是为你好。是我让你认为我什么都回听你的。也许你觉得，只要对方是我你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但现在不行了。说实话，好多年前就这么想了，一直没能实行。现在总算可以实行了。”
“为什么是现在？”碧安卡不由愤怒涌上心头，反问道。明明已经不爱我了，为什么之前还一直假装爱我呢？
“我在和一个女人交往。是个让我想结婚的女人。我办不到一边和你假装结婚，一边心里想着和她结婚，是吧？”
碧安卡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晃了起来。亚当在和别的女人恋爱？他打算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心跳好像快要停止了。胃恶心得想吐。“那肯定是骗人的！”
亚当笑着站起身。“你不相信我今天所说的一切吧。说说看，你认为哪些是假话？”
碧安卡站起身，不料腿有些颤抖。“和别的女人交往的事啊。你这个月一次也没带女人到这儿来过。这只是你胡说罢了。”
但是，碧安卡心里明白，亚当最近有好几晚都没有回家。还以为他住在大学研究室呢。事实上也有几次的确是在大学研究室。不过，接二连三的外宿可能会有其他的原因，现在终于明白了。
亚当又笑了。“溺水者抓草绳这个谚语你知道吧？现在的你就是那样。没带苏菲到这儿来，是因为不想破坏和她之间的关系。知道我们住在一起还愿意和我交往的女人可不多。到现在为止我的女朋友们，一旦见过你，就会吃醋怀疑我们的关系。她们不相信我们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都认为我们是秘密恋人。要我说，是因为你故意装成一副老婆样。”
“我才没有！”碧安卡慌张地辩解，其实在心里她明白，她的确有故意装成老婆样。她觉得亚当带回来的女人都配不上他，想轰走那些女人保护他。
“碧安卡，你没想过让我成为你的恋人。”亚当的眼睛里冷冷的怒火燃烧着。“但是，你也讨厌把我让给别的女人。真是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女人。只考虑自己的这个坏毛病，要尽快改掉才好。”
“不是这样的。”碧安卡一边想着全新的亚当真让人讨厌，一边夹带着哭腔说。“对妈妈……说我们结婚了的时候，我不是考虑自己，是考虑了妈妈。”碧安卡心情激动，眼泪扑簌簌直掉。“你没有理由对我说那些过分的话。”
“事实是不中听的。”
事实。我的亚当打算和别的女人结婚也是事实。仅仅想到了那些，碧安卡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痛。为什么呢？不是因为自己想和他结婚。不，要说的话，她不想跟任何人结婚。
按照碧安卡的说法，结婚，对于像她那样的人来说就是生不如死。这一点特像她的父亲，不断追求变化和快感。和父亲一样，结婚后生儿育女那样的事绝对不干。她的父亲因为一时的激情结了婚，但之后的二十年，发现他满足于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上床。碧安卡认为，自己也和父亲一样有着喜新厌旧的性格。那是因为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交往超过半年的男友。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吧？
“那么，那个让你决定结婚的苏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碧安卡问道。
“我没打算告诉你啊。”亚当冷笑着说道。“我决定离你远远的，问题女王。”
“你和她都睡在哪啊？”
“多余的关心。我也不会过问你都和男朋友去哪儿快活不是吗？”
“你想问就问呀。不过，我和德里克分手了。他太无聊了。”
“哎呀呀，发生什么了吗？难道是做完之后就马上睡着了吗？到底还是不得不和那位肌肉先生开始聊天了是吧？”
碧安卡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了。亚当说的一点也没说错——德里克那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举重选手。“差不多是那样。”她说道。
两人对视着，支撑了二十多年的友情意识显现了出来。碧安卡对亚当无话不说。而且，亚当总是听她倾诉，给予合理的建议。但是，类似批评的话从来没有说过。现在，看着亚当的嘴角慢慢地露出微笑，碧安卡感到有点揪心。是啊，他现在还是她的好朋友啊。
碧安卡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你不用和苏菲分手，亚当。妈妈两周后就会回苏格兰的。拜托了……我不想现在跟妈妈说实话，让妈妈失望。你也不想破坏了难得的旅行吧？之后我会写信告诉妈妈实情。那样的话，你就自由了。”
碧安卡屏住呼吸等待着亚当的回答。
拜托了，快点答应吧。她在心中祈祷着。求求你了……。
亚当厌烦地吐了一口气，将放在他手臂上的碧安卡的手拿开。“真难死心啊。我再清楚地说一遍。我不打算为了你母亲和你假扮夫妇。母亲来的这期间，我不想和你一起睡在我的床上，我去别的地方睡。我不想再对你言听计从了。”
“但是，我对妈妈怎么说好呢？”
“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啊。说实话也行，说暂时分居也行，说已经离婚了也不错啊。这两周，我除了这地方还是有其他地方可以睡的。所以，没必要担心我在哪儿睡。”
碧安卡瞪着亚当，但是他把她赶出了卧室。
“好了，我要换衣服了给我出去。我等一下要出门了。”接着，他关上门上了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