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见没有给孙子继续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富有，一种是体现在精神之上的，形而上的满足感。还有一种是物质之上，拥有大部分人不具备的，比如金钱。在我们的的戒律里，第一戒便是戒贪，戒贪财，戒贪名，戒贪色。因为你只要暴露出贪婪之心，就会偏激，这不利于练剑的心性保持。之所以与你说富有，关键就是要申明，索取有度，相辅相成是关键，不然就破戒了。”寻常见说完似笑非笑的等着被提问。
“爷，你说的这个我不太明白。我追求练剑到极致，我希望一家人过的富裕一些，这不应该算贪吧。这是否犯贪戒该怎么去衡量呢？”
“你完全依靠自己及周围人发自内心的努力最终练剑大成，这是正确的。但你依靠损伤他人利益的方式一味追求练剑，就犯了贪戒。同样，你希望家人富裕，依靠自己的手艺或他人真心实意的帮助达成，也是正确的，爷爷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但不能依仗武功或智慧抢夺。贪戒是手段与动机的边界，利己而不能害人。这也许是比较感性的标准，而戒律本身不会穷举所有事例，也在随时代变化。就如你给我讲过的，你们学校有人通宵上网，这个也是一种贪，或是贪玩，或是贪便宜。”
说完独自去厨房把熬好的药端来放到桌上，指着混浊，冒着热气，散发着浓浓药草味的药碗道：“你觉得这个药与戒律有相像之处么？”
寻断剑又有点懵，怎么感觉有点禅的味道呢，就是自己真没有俱胝和尚那一指禅的功力。
“药苦，遵守戒律也累。药能治病，遵守戒律能让人心无旁骛做事而不犯错，也算是预防生病……”寻断剑不自信的低声说着。
“人的追求与努力就如同灶房的火，戒律就是一副药的配伍禁忌，熬药这个过程就是人生活片段的譬喻。不遵守戒律的结果就是事倍功半，甚至是良药变毒药。”寻常见笑眯眯的回答道，说完也不怕烫，咕噜咕噜喝下肚。看孙子还在思考。
他就站起来拿起碗出了门，几分钟后在忽然拿出来一把真剑，走进卧室，双手持剑指着寻断剑脖子道：“解放前我师兄弟有犯戒被杀掉你不知道吧！戒律可不是摆设，它是我们断剑门的法律。”
“爷，这你以前可没说过啊，那现在咱们门还有监察戒律的人吗？不是你说现在咱们一家练剑就我们两个人么，怎么冒出来个监察来，难道本门还有其他人不成？”寻断剑被这个突发状况搞得很紧张，然后缩了缩脖子问道。他知道，爷爷不会伤他的，就是看着那把冒着白光的从未见过的宝剑有点发怵。
“监察戒律的人肯定有的，一直都有。练的人少不代表没人管，社会上还有法律法规约束呢……”
“我没犯戒吧，那爷爷你干嘛要拿剑指着我呀？有点怕。”
“我就让你感受下犯戒被发现的情景，感觉到害怕了吧。我年青时在河东亲眼看到同门因为给鬼子带路被监察一剑刺死。当然，这个时代不同了，但犯戒一样不轻松，所以，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也不能松懈。”
断剑赶紧也站了起来，看着没了药碗的桌子，鼻子吸了吸感觉没什么异常道：“爷，这药没问题吧？我怎么感觉你喝完药后说的这些有点像神话故事呢。就是真有这么一群或一个监察的人，他依靠什么为生，平时又如何观察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呢？你一个人住，他不会就在房梁上呆着吧。”
说着怯怯的看了一下屋顶的横梁，真担心有个人哈哈大笑一声蹦出来，可惜除了似乎有老鼠在走动再无声响。
寻常见也不出声，饶有兴趣的听着寻断剑分析质疑。
“你这儿有没有我可能说不准，但我在长安读书，他们怎么监察我，当辅导员还是伪装成大学生？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得准备多久呀，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正比。”
“假如你们军训的教官里就有监察的人，你觉得合理吗？能不能管到你，或者是你们这批人？”寻常见出声了。
寻断剑一时无言以对，这个貌似是可以的，教官们有辅导员及宿舍联系方式，只要舍得花钱打电话，自己的日常很容易被打听清楚。想完又觉得庆幸，多亏没有通宵上网，不然就惨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将信将疑。但第一戒贪戒已经印入脑海，看来他爷爷的法子还是挺管用。
谁知寻常见并不走寻常路，竖起两根手指，继续道：“第二戒是不伤及无辜。我不多讲，相信你能做到。第三戒是不做汉奸败类。我们断剑门在解放前就是主动帮助组织锄奸的，不分门内门外，一视同仁。戒律就这三条，你一定记住，无论你接不接受都需要遵守，明白吗？。”
说完，也不等寻断剑回答，忽然将手中的剑用双手竖立起来，一时寻断剑觉得剑光大盛，满屋生辉。
尔后对着寻断剑运气大声道：“寻断剑，你用心看着这把剑！”
寻断剑立即收拾散乱的心神，站在寻常见与剑的面前，盯着这把发光的宝剑等着他爷爷接下来的安排。
“你愿意恪守断剑门的戒律——戒贪，戒伤及无辜，戒为汉奸败类，成为本门的第三十六代传人吗？”
寻断剑感觉今天这惊喜或者是惊吓太多了。第一，刚刚知道他们门派叫断剑门。第二，断剑门有戒律三条。第三，门派竟然有监察。第四，似乎断剑门还有其他传人。听到他爷爷这么正式的表现，他扑通跪了下去，仰头看着发光且隐隐颤抖的剑尖寻高声道：“我愿意恪守戒律，正式成为本门第三十六代传人！”
寻常见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剑双手递给寻断剑，示意他同样双手高举，目视剑尖，正色继续道：“如违此誓，含本门及所有天下人共击之！”
寻断剑跟着大声念了一遍。说完就见他爷爷将他的小拇指轻轻的在剑锋划过，只见很快几个血珠就渗入剑中不见，而他心中似乎听到一声欢快的剑鸣。一瞬即逝，复归悠然。
寻常见见状也是一喜，双手拿回剑道：“礼成，谢列位祖师！你可以起来了，小剑。”
寻断剑坚信爷爷不会害他，所以赶紧舔了舔小拇指疑惑道：“爷，这把剑怎么我从来没见过，而且为何要滴血在剑上呢？你以前不是说这是邪术吗？”
“这把剑是本门的传承信物，名曰断剑。我把他请回去，你在这等我，顺便把手指包下。”
寻常见回来后，看起来精神一下子就萎靡不少，坐在炕上缓了一阵子，喝了口孙子给他准备的温开水，缓缓看着寻断剑的眼睛道：“这些事情我以后都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剩下要说的就是做为你的剑道前辈，我对你的几点期望，你要谨记。”
“其一，爷爷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向剑仙李太白学习。他呢，既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踌躇满志，也有＇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甚至还有为一位送他一船酒的普通商人赋诗一首的洒脱！”
“是哪首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汪伦吗？他是商人？”寻断剑兴奋的搭话道。前面两句是听过，就是不清楚都出自李白的哪一首诗。
“对。那个商人就是汪伦，因为豪爽好客，李太白也就为他赋诗一首，流传千古了。这才叫有趣，爷爷看你忠厚老实，但比较无趣，这不好，要磨砺！多读读李白，苏东坡的文章典故吧，只有真正有趣的人才能创造出那么多流传千古的诗篇。今人就润之主席学习，既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豪迈，也有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柔情满怀。人这辈子，就如黄河九曲十八弯，如果不让自己变得有趣一些，如何独自走完这漫长一生，进而将平生所学发扬光大呢？”
寻断剑发现今晚的爷爷特的有文化，以前几无展露。
“爷爷，我知道了。我会多读书，多向有趣的人学习。”
“其二，就是要慎独，曾文正公就是慎独的典范，不过他比较无趣，取其长处即可。”
“是曾国藩吗？”寻断剑确认道。
“是，为满清续命一甲子，挽狂澜于既倒的理学巨擘，终生慎独至神经衰弱。我们都做不到，只能如司马子长在太史公书中评说孔子那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就足够自傲了。”
